我确定,那个侏儒绝对是安妮,虽然她正和一个样子很傻,脑袋很大的男侏儒坐在桌上吃饭。但那个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像个家庭主妇似的侏儒就是她。哪怕她的神态轻松,跟印象中的安妮完全不同。
印象中的安妮,绝对不是那个模样。
她应当是个身着沉默寡言,目光清澈的侏儒姑娘。
在洛丹伦还是洛丹伦,达拉然也还是达拉然的时候。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孩,天天在脑袋里胡思乱想。作为一个法师家庭的孩子,来自父母的遗传,让我从小就具备丰富的想象力。这也是成为一个法师的基础。我生在暴风城,长在达拉然。即使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注定是难以割舍的情怀。
思念一个地方,可以是因为一个人。思念一个故乡,肯定是因为一个家。
我的家,虽然在暴风城那安静的屋檐下。我的故乡,却永远在达拉然。
故乡里有一个人,她小小的身材,曾经装着满满的未来。
她是安妮。安妮螺旋。
安妮螺旋,这是个有些滑稽的名字。我第一次听见她这么介绍自己时,也是第一次认识侏儒这个种族。她小小的身材,尖尖的嗓门。还有那老成又有些稚气的言谈,让我当时差点就想把她抱到怀里来。那时候,我们的世界里,还没有现在的部落和联盟。达拉然随处可见高等精灵和人类,偶尔也见到侏儒。这些人中有的是法师,更多是学徒。安妮螺旋介于两者之间,既不是法师,也不是学徒。
她来到达拉然的时候,是想和一些资深法师讨论占星和演算的课程。说的通俗点,其实就是一种占卜。当然,比起随处可见的那些骗人的东西要复杂和晦涩的多。其实以她对普通法术的造诣,她完全可找份不错的活干。在达拉然,法术奥妙的人不会找不到工作。可她一头钻进了大图书馆。沉迷于她的研究。每天关注于星辰的运行和变换。很少出门,直到她在一次集会上公布她的研究结果后,她在人们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古怪侏儒。是的,她真的很古怪,很多时候,我觉得她很像个人类女孩,羞涩,沉默。跟我一样。
但当大家听到她的研究成果后,她那如同晴天霹雳,又或是迎面而来的炎爆似的说词。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她的说话,这不仅仅因为她没有在达拉然接受过正规的法师训练。也因为她说的那些实在太过恐怖。
在那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岁月里,谁会相信她说的那种未来会发生?
燃烧着的恶魔如陨石般从天上掉落,杀死一切会动的生物。死去的人们站起来,扑向活着的亲人朋友?
光是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也许,即使这种未来有人愿意相信,也不敢说出来吧。
所以安妮是个大异端。有不少人说要把她赶出达拉然,因为类似于她这样的来路不明,又没有在任何协会注册的法师实在太多。在冠冕堂皇的法师协会的人们看来,她只是个不知所谓的小野孩。胡说八道,混淆视听,惟恐天下不乱。
或许是一种性格使然,尽管她在那次机会以后,已然孤独一人,我却没有疏远她。而朋友们因为我和她走的很近,都渐渐疏远了我。连授课的老师,对我也是爱理不理。偶尔抬起眼看看我,也是提醒我要自重。
是啊,谁会喜欢一个整天跟异端在一起的人呢。
不过好在对于民间的争执,紫罗兰议会的那些传说中的法师们是不会过多过问的。安妮得以继续生活在达拉然。达拉然的统治者们就像那仿佛永远不会倒塌的高塔,我们仰头去望,什么也看不见,我们的每个举动,却都被他们尽收眼底。
是的,那滋味很不好受,命运被掌控了一般的难受。但我不知道如果他们也和安妮一样洞察了一些未来。他们是否会如坐针毡?
时光如梭,不觉一年。有一次闲暇时,安妮问我。为什么会愿意和她这个别人眼里的“怪胎”做朋友,这会严重的影响我未来成为一个法师的仕途。
其实她问我的时候,我心中是有答案的,但我哪好意思告诉她,因为她的样子很可爱,尤其是两只眼睛,清澈的仿佛一尘不染,而且她那精致的小脸蛋,老是让我想起家乡小房间里的心爱娃娃。
哪个女孩,会怀疑自己的娃娃,每晚抱着睡觉时,什么话都会跟她说。什么秘密也不怕分享。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笑着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哦。只是觉得你说的话不像谎言。”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从没相信过她的预言。
她沉默的看着我,两只大眼睛神采流转。像在询问我,又像在询问自己。
也许她也怀疑过自己吧。
侏儒的年龄,总是很难判断。她究竟像我的朋友,还是我的长辈,又或者是个孩子呢?我总也看不出来。
如果说我的心思总是不够成熟,那她也许真的就是孩子吧。尽管她的法术在我认为,跟其他的那些扑克脸的老法师们也没什么不同。
那一晚临别时,安妮对我施展了一个法术,我从没见过,安妮也不说这是个什么法术,她用咒语在手心凝聚了一团光,然后把光抛到了我的身上。我感觉很舒服,头脑也很清楚。
“好神奇,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嘻嘻,这现在还是个秘密,我偷偷的问过几个资深的法师,他们虽然不跟我说,但我认为是一种新的法术,虽然这个法术很简单,但是想要领悟却挺不容易的。很舒服吧?我觉得会让你脑袋更清楚哦。而且,你舒服,我也很舒服~”只有谈到法术时,安妮才会很快乐,像一个正常的侏儒。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真是不易觉察,这个法术似乎感觉并不很清楚。只是让我觉得好舒服。哈哈”我笑着捏了捏安妮的小脸。她佯装发怒,鼓着腮帮子追着要打我。
但我心中,还是在怀疑,那究竟是个什么法术哦。
生活就在怀疑中继续,尽管每每会被一些突如其来的东西摧毁。
我很幸运的逃过了那次永远不会被人们遗忘的劫难,在我学业只完成了一半的时候,因为回家探亲的关系。我在达拉然毁灭天灾入侵的时间段里恰好在暴风城的家中。
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达拉然的命运。那一刻,父母被这消息震撼的面如土色,那毕竟也是他们成长的地方,但我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早就已经提前知晓了一般。尽管之前我从未相信过安妮的预言,又或者说,我根本早就相信了?连我自己却也不知道。
我在想,安妮她还活着吗?有没有和那些如同达拉然沙尘般逝去的高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天晚上她用在我身上的小法术也随着我的法师学业戛然而止,我也许再也无从得知。甚至我连父母也没问过,能够尚且过着安定幸福的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乱世中,女人的本能,让我学会了欺骗自己。结婚之后,更是如此,我跟丈夫隐瞒了曾经进修法师课程的事实,几乎都以为自己忘记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他担忧。
当然,我终究还是见到了安妮。丈夫和我面对面坐着,这是我第一次决定陪他出来跑跑生意。而安妮正在我视线的尽头。看她和那个傻傻的男侏儒亲昵的样子,也许那是他的丈夫吧。
说真的,安妮变了很多,这才是一个侏儒该有的本性。可能她跟我一样忘记了她曾经的那些记忆?也可能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法师。她专注的东西,也早已经逝去。
但如同我一贯猜不准心思,安妮显然也早就看见了我,在她把丈夫灌醉以后,翘起嘴巴,狡黠地笑了,一边和我招手。同时旁若无人的把一团光朝我丢了过来。嘿,我见过这团光。
幸好酒店里人不多,老公也刚去厕所。没有人看见她的这个举动。
我被那团光砸中后,久违了的感觉涌上心头。
哈哈,心里好舒服。脑袋也好清楚。
安妮得意地望着我,露出了我从没见过的爽朗笑容。
那一刻我不禁在想,究竟当年达拉然望着天空的法师是她。还是现在这个小媳妇是她。但看见她脸上灿烂又有些得意的微笑。我知道,我今后的人生不会无聊了。我又重新认识了她。
(这篇故事也许略有点晦涩,专注魔法这个天赋点出来的技能我觉得感觉特别微妙。不经意间,被法师们丢在头上,很难感觉到,但它确实的在起作用,对于朋友,很多时候我觉得也一样,未必要多么了解他,只要记得给他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帮助。也许你们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了!)
希望每一个“我”,还有你们生命里的安妮,都能找到自己的快乐。至于有些沉重的东西,承担不了就索性忘记吧。
记得专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