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哈维懒洋洋的声音从甬道的那头传来,他的脸上非常邋遢,脏兮兮的胡子很久没有整理过的样子,就好像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爬起来。他每天都这样,自从他最后一次任务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哦,是哈维啊,你稍等,我这就帮你查查。”我不想看见他这副模样。佯装很忙的样子,翻阅着委托资料。
他显得很有耐性,不骄不躁,绕有兴趣的逗着窗外一只小鸟,嘴里吹着口哨。
我看着他的模样,几乎抑制不住眼泪要留下,其实他也好,我也罢,我们早就心知肚明,又何必演这出戏骗自己。
“哈维,今天你依旧没有工作要做。”我决心捅破这层窗户纸。为了自己,为了他,也为了杰夫。
“哦?那么明天呢?”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满心欢喜的看着我。
“明天不会有,后天,大后天,从现在开始的以后每一天,你都不会从这里领到任何的工作了。”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因为我不希望哈维的面子上太难堪。
“是这样吗……唉,我还满心期待的说。真是人去茶凉,哦,不不不,这么说不准,怎么说好呢?算了,反正我也想不到词,总之我现在就是个废物了,对吧。一个彻底的废物,保护不了任何人。”哈维嘀嘀咕咕半天后,使劲的抓了抓脑袋,头皮屑伴着脑门上的灰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像积了多年的尘土。
我没有搭腔,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说。
“谢了。”他朝我颔首致意,然后拖着瘸掉的左腿慢慢的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一次也没有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我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曾经在组织里叱咤风云,无往不利的哈维吗。
我的心里感到一丝寒意,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冷笑,这个沙哑的声音就像一条蜈蚣,瞬间爬上我的背脊。乃至蔓延全身。
“废物,还有脸来。我要是他,就该去死。”
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轻轻的揉捏着。带着一种轻薄的暧昧力度。
我知道这是谁的手。我没有抬头,也不用抬头。
随后,一张嘴吻上了我的脖颈。肆无忌惮。我感到痛苦,却又无能为力。我没有反抗。并非因为惧怕死亡而没有反抗。
“自信的人,战无不胜。”我突然又想起了杰夫的这句话。
言犹在耳,只是说这话和听这话的人,都变了。
没有人能打败哈维。
哈维确实没有被人光明正大的打败过。虽然在一个从事暗杀,勒索,绑架等等这些见不得人的盗贼组织里用上“光明正大”这个词语显得非常可笑。但是就某种程度而言,哈维代表了一种偶像般的存在。
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见不得光。但是对于荣耀的渴望,却未必输给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人。
哈维是组织里的传奇。
16岁跟随首领出道,21岁成为组织头号杀手,只要是他经手的工作,就等于铸上了成功的烙印。他最为传奇的一次经历是数年前,因为组织的一些新手不知深浅,洗劫了联盟政府的运粮队后引来了当地驻军的围剿。哈维在那次战斗中只身掩护首领以及数名组织核心成员逃出生天,并且辅佐首领把几乎一蹶不振的组织重新振兴。这种近乎奇迹般的经历,足够让每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憧憬和艳羡。
不过,一个盗贼这样出名,真的是好事吗?
在没有得到答案前。年轻时也和哈维一样叱咤风云的首领突然去世了。留下了空缺的首领位置。而候选人,有两个。
哈维自然是其中之一。
至于另一个。
他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一双手肆无忌惮的在我身上揩抚。
我恨他!
我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他!
但是我没有办法。
因为他现在就是我们的首领。他想要得到哪个女人,获得谁的收获,甚至夺去谁的生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杜比下流的眼神扫过我的身体。就像一只贪婪的饿狼。
只可惜他只有在女人面前才会如此的猖狂。
他并不是一个拥有勇气的人。他拥有的是阴谋诡计和狡诈。
越来越多的人怀疑,前首领的暴毙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而哈维,会落到这步田地,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可是没有人敢反抗他,权力的强大,不是空有热血就可以对抗的,何况,对于在这样的地下世界里摸爬滚打的人来说,再热的血,恐怕也早已经冷了。
杜比得意洋洋地走了。他又一次如愿以偿的在我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我不会流泪,因为我的泪水早已经干涸。
点亮了蜡烛,房间依旧昏暗。可能是因为没有了男主人的关系,这里一天比一天更加阴森寒冷。已经不算是一个家了。曾经这里是属于我和杰夫的地方,虽然并不宽敞,但是很安全。
杰夫的感觉依旧存在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越发的稀薄了。
我想象着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客厅的桌子上,哈维和他正在玩牌,而我准备着拿手的鸡汁土豆泥。等他们肚子饿了的时候,我会捧着新鲜的面包,让他们就着汤汁尽情饕餮。
杰夫每次玩牌都输给哈维,就像每次执行任务,他获得的酬劳都不如哈维多一样,他处处都不如哈维,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远不如哈维那么自信,而自信的人战无不胜。
没人会质疑他们之间的友情。他跟哈维都是被前首领收养的孤儿,两个人岁数相仿,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当然特别融洽。
我不是个好打听的多嘴女人。我只知道我爱杰夫,不管他是个江洋大盗,还是个龌龊小贼。我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不会去考虑那么多因为所以的是是非非。男人选择命运,女人选择男人,对我来说,杰夫比什么都重要。
一阵大风吹开了窗户,吹熄了蜡烛。不久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和今天一样的夜晚。哈维和杰夫接到了一个紧急命令。让他们去执行一项刺杀任务。两个人信心满满的出发,三天后,却只有哈维一个回来。
当哈维拖着血肉模糊的左腿踉踉跄跄的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杰夫死了的时候。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的内心也沉入了比黑暗更深邃的绝望中。
我所深爱的男人,就这么死了。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从昏迷中醒来,像发疯似的撕扯着哈维,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的肉中,我哭诉着,我质问着,为什么只有他回来,为什么没有带杰夫一起回来。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说。两眼黯淡无光。
和杰夫,哈维一样。我也为组织工作。
我的工作名义上是一个仓库的管理员,其实这是组织的接头处,刺杀者们都要来这里领取命令。这也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些人唯一有可能偶遇的地方。
因为这偌大的打击,我生了一场急病,医生告诉我身体无恙后。我还知道了一件事,为此,我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回到为组织做事的地方。
我揣着不是希望的希望,用不再绝望的目光坐在了我的长桌旁,看见的是熟悉的人,那不再熟悉的模样。
几个刚刚加入组织不久还接不到任务的菜鸟正围在一个人的身旁拳打脚踢,沉重的拳脚就像砸在沙袋上,发出一阵阵闷响。还伴随着一阵阵的谩骂。
“妈的,你个瘸腿狗,还有脸回来。”
“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你吗?哈哈哈!”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以为自己是谁?”
他们说的难道是哈维?
我分开人群,看见了被打的满脸是血的哈维瘫软的倒在地上。一脸木然。
看着他的这副模样,我想起了尸体都没有能找回来的杰夫,一点也不想去扶起他。
那群人打累了,一个个散开,临末了,还在哈维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哈维没有擦,费力的站了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他开口就在问。
“我很需要钱,有工作可以做吗?”
他的语气就像对着陌生人。
我的心里一阵抽搐。但还是翻开了记事薄。
这时,一只肥手按住了我的刚打开一半的记事薄。
是已经当上了首领的杜比。还有几个他的死党爪牙。
“哈维,不是给你放假了吗。你的好朋友,杰夫死了,你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该去好好休养。”提到杰夫的名字时,杜比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