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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大街上集聚

十二月,我从人行道上一群吸烟的人中挤过,走进了酒吧,酒吧里摆满了台球台,挤满了身着紧身牛仔裤的人。费金·迪克逊的女人们围在一张餐桌前,桌上放着一大罐没有动过的啤酒。因为穿着职业装,她们让房间的氛围变得复杂了,就像游客到了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我拉过一把椅子,没有人跟我打招呼。出于本能,我们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扯着嗓门兴高采烈地和彼此打招呼。

我们是同样无趣的一路货;都不是在有钱人家长大的,不过是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路的乞丐。我们不会做人家女朋友那类女孩。我们只想做正经事,然后回家。

我插到一个讲了一半的故事中,听着,那是一向生气勃勃的米歇尔·莱恩在不寻常地压低声音转述。米歇尔是个红发中略带金黄的女孩,年近三十,在公司的销售前台工作,和大宗金钱经理打交道,每个工作日都要受到一连串建议性和甚至是色情性邮件的密集攻击。至少她是这么跟桌边人说的。

“下流的要求,威胁我最好参加客户的宴请,最好表现得活跃些……诸如此类的。”她睁大双眼说,眼里透着难以置信。

“你有没有把它们复印下来?”爱丽丝·哈灵顿问,她是个严厉的、不爱讲废话的分析家,总是一副好像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表情。

“我把我们共事的男同事发给我的每一封恶心人的邮件都复印和存档了。”米歇尔答道,“它们让我每天早上朝橱柜里看的时候都会思考我该穿成什么样才不会引人注目。如果我流汗了这件织物会怎么移动呢?我喜欢认为自己是坚强的,但这实在让人精疲力竭,让人工作时分心。”

她声音越来越小,并一直点着头。在投行工作的女人都不喜欢大惊小怪,她们这么做是有充分理由的。工作的第一天,所有华尔街人员都会签下一份让自己民权尽丧的条约,名叫“U4”,条约中声明如果他们要挑刺,那必须是在私下里公司自己的法律办公室,而不是在法官面前或出现在《纽约时报》的页面上。维权是要付出昂贵代价和降低生活质量的举措。最不能做这种事的人就是一个三个孩子的妈妈。我在这里干什么?

米歇尔还在说。事实证明我的顶头上司西蒙·格林意图和她发生不轨,晚上频繁地宴请她。

“我从未觉得能拒绝他。我的意思是他是我上司!”她轻声说完了,没有她一贯的乐队领队的热情。

我完全知道米歇尔的意思;但对于她的上司,米歇尔不知道的情况更糟糕。几周前,我接到爱德华·豪的电话,这个人曾是我的客户,但自从他换公司后就成米歇尔的了。他是她第一个法人账户客户——她进入本行佼佼者行列的第一步。她安排了一场饭局和爱德华见面,不知怎么的,西蒙听到风声,不请自来,要“给她指点”。正如爱德华后来向我解释的,在她给他提投资意见的过程中,西蒙都安静地坐在餐桌旁洗耳恭听。情况发生在米歇尔去洗手间后。

她走后,西蒙凑到爱德华身边问:“你还没有把米歇尔搞到手吗?”

爱德华大受困扰,第二天给我打了电话。

“我不敢相信你得为那样的混蛋工作。”接着他要求我把这次饭局事件上告给人力资源部经理。

“你是认真的?”我大笑问。

“这难道不让你困扰吗?”他问。

“困扰我?谁关心它是否令我不安?任何归档的报告都会立即回到西蒙手里。米歇尔周一就会被解雇。”

米歇尔现在在对桌边人说:“他给我最后一笔奖金时顺带送了我一对钻石耳环。我表现得很大度,因为我只要一翻脸就会丢掉饭碗,但我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呢?”

接着开口的是维奥莱特·霍斯:“你接受了格林送给你的钻石耳环?你疯了吗?”

“我还能怎么办?”

“你和他上床了?”艾米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没有!”米歇尔说,但脸红了。

“你有。”艾米不依不饶。

“她没有。”我说,“我有切实的证据,西蒙甚至都没有正式提出过。”

“何谓证据?”爱丽丝问,一脸惊恐。

“男人高兴过头时我脑子里都会响铃。这通常意味着他们要么是做成了一笔生意,要么就是和妻子之外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而西蒙兴奋度不够,不足以为任何事丧失理智。我们能继续吗?”

米歇尔朝我抛来感激的一瞥,桌边人陷入了沉默,支持队伍在等着下一个分享者。我讨厌这种事。

维奥莱特清了清喉咙,她还没有开口我就知道她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

“贝尔在这里让我很不舒服。”她说。

闻言,大家都扭头盯着我。我当初也许对她的今后工作有所隐瞒,但我知道,身高一米六五,站在沃顿商学院会议室的维奥莱特是我们所需要的,她很坚强。透过一个人的额头就能看清他的某些真实面貌,维奥莱特工作能力强是事实。

“回到我在二〇〇四年面试的时候,”维奥莱特继续道,“只要是能看得懂资产负债表的人都能找到工作。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事业上我有许多选择,但贝尔给了我一种错觉,好像在费金·迪克逊里,事业发达、身居管理层的女人一抓一大把。”

维奥莱特来纽约面试的时候,我安排和六名总经理面试来评估她。我亲自把她的简历资料发给了面试官,并告诉他们每一个人:这个女人是我们应该雇用的:

我:“这是一份沃顿商学院女人的简历。我们真的有意向雇用她。”

他:“她长得怎么样?”

我:“她在商业房地产领域干了四年,然后重新回到了商学院。她知道怎么做成一笔生意。”

他:“她单身?”

我:“她是她们会计班第一名。”

他:“聪明能干。我喜欢女孩身上的这种特质。”

我:“我相信她是个完全成熟的女人,她上午十一点到。”

几天后,带着维奥莱特在交易室转时,我感到一拨眼球在尾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她完成最后的面试时,我拿起最后一个面试她的那个男人给她的评价。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干她。”这位资本市场合作伙伴以此作为对她的评价的标题。我双眼从他的笔记扫到他那中年发福、汗腻腻的脸上,再到他光秃秃的脑门儿,然后倒过来再扫视了一遍,希望能用眼神告诉他,我肯定维奥莱特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销魂的性爱。

“你母亲看到这个肯定会很为你自豪。”我走开时说。

维奥莱特对全桌人说:“是后来,在我得到这份工作之后,我才在自己的档案里看到,有个混蛋实际上在我的简历最顶上画了我的胸。直到那时我才去找了贝尔对峙。”

“没有谁能看得出那是你的胸。”我插嘴道,“也许它们不过是随便涂画的波特罗(哥伦比亚艺术家)素描——”

维奥莱特打断我。“别再说那些混账话了,”她一只手梳着黑色卷发,杏仁一样的眼睛直视着我,“我问你真相,你却对我撒谎。”

“我相信我告诉过你,”我吞了口口水说,“在费金比在大部分地方更难混,但我只用了四年时间就从副总经理上升到了总经理,这在任何其他公司或银行都是办不到的。你只是必须做到无视周围的噪声。你还记得我对你说那番话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我告诉你我知道怎么做到那一点。”她回答道。

“而我说,‘你被雇用了’。”

“但我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花费的时间都要多。我每个周末都加班,我没有社交生活。我已经两年没有约会过了,可我的账户依然惨不忍睹。”

艾米过来帮我了:“维奥莱特,我们知道你殚精竭虑地研究股市,把给你的狗肉账变成了可观的收入来源。但你没有成功,那是因为你太爱顶嘴了。对管理层顶嘴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我们需要在这种文化中工作来改变这种文化。”

维奥莱特把她的脑袋密谋似的凑到桌前,对大家伙儿说:“我想你们中的一些已经摸索到了升职的窍门:拿个过滤器,把自己的想法装起来,有话不说,但贝尔实际上是为了讨好上级而撒谎。”

“我们都在某些方面出卖自己,”艾米说,她戴着手镯,每次打手势时都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来强调她的观点,“这就是我们来碰面的原因:学会怎么样才能在不丢掉饭碗的前提下不用再那么做。”

“贝尔是个好销售员,却是个糟糕的朋友。”维奥莱特咬定说。

六个短发脑袋扭过来看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可能之前就冒出来过。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么不招人待见,我甚至都没有试图去为自己辩护。

“招募人才是我的职责,而我尽职尽责了,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你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我招进来的,你们是最拔尖的。”

莉莉·杰伊插话进来改变了话题,让焦点从我身上挪开。“你们知道我手上T.罗·普赖斯这个客户生意上的收入不再归我吗?”她说。

莉莉继续述说我们办公室的一个名叫布莱恩·巴特勒的男人,一个出了名的只会直接从早上发的资料上给客户念研究信息,从不加入个人评论或见解的家伙是如何接管了她的账户。

“他的工资将增加三倍。想想看,管理层居然认为他需要这份收入。”维奥莱特讽刺道。

“你的收入?”

“好吧,他本应该是费金的联系人,但开市后他只会坐在那里,将一包包低脂糖加到咖啡里搅拌,然后有条不紊地品尝效果,直到满意为止。接着他开始逐字逐句地大声朗读那天的投资建议。我的意思是,T.罗的人完全能够自己读那些资料。他们不愿意被当成五岁孩子一样对待,于是他们不接他的电话,转而打给了我。”

“等等,弗莱彻·巴克法尔不是也拥有那个账户的一半吗?”艾米问,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于是莉莉说起和这个巨大账户有关的另一个名叫弗莱彻的男人,一个老派销售员,好像永远卡在了青少年时期。莉莉做了所有的工作,弗莱彻却是联系人,只要是客户,都被他带去脱衣舞酒吧或狩猎俱乐部。

“他确定是,但后来他把客户的狗给杀了。”

“什么?”

“是的。他们去打猎,或随你们怎么称呼那种活动,反正就是把炸药扔出去,把鸭毛都炸掉,让鸭子飞到空中。然后那些男人就瞄准那些倒霉的动物射击。不管怎么说,是巴克法尔扔的炸药包,但那只可怜的狗以为他是在玩‘叼回来’的游戏,于是捡起了炸药包,并试图跑着把它送回给巴克法尔和那个T.罗的人。”

“等等,这真像部卡通片。那只狗叼着炸药包朝他们冲去?”爱丽丝问。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她脸上的表情最近于微笑。我真想看到她恬淡寡欲的脸上能出现几条裂纹。

“所以弗莱彻射死了那只狗?”我问。

“没错。不管怎么说,那些老家伙现在对弗莱彻有点气恼,而巴特勒又太无能,除了我,没有人办理费金和T.罗·普赖斯之间的业务,于是他们又开始掉转头来给我打电话了。这没关系,我做的还是之前的活儿,只不过拿到钱的是巴特勒和弗莱彻。”

“这太过分了。”艾米说,这次没有做手势。

“的确如此。”莉莉赞同道。她耸耸肩,好像在表示谈论这些都是在浪费时间,好像我们中没有谁能对此做些什么。

“我在贝尔休产假期间替她管理账户,”艾米说,“但她又把它们拿回去了。也许你可以像她那样把T.罗拿回来。”

我坐在那里,想着每次生完孩子后是怎样把账户拿回来的,想到马尔库斯提醒我要留意艾米,以及某天晚上,她以为我离开了,我是如何发现她在我没有设置密码的电脑上剪切和传递客户联系信息的。她正用一种可追踪的方式把所有的东西都发送给自己,那是一个缺少睡眠、忙得不可开交的妈妈绝对没有时间去核查的。我想我之所以还信任她是因为她没有撒谎或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我们的对话如下:

“我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你偷我的账户?”我问她,“我对你的事业所做的只有帮助,而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艾米,自始至终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甚至都没有露出愧疚之色。她没有试图去更换屏幕。没有脸红,只是笔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对我很好,贝尔,但说真的,你边生孩子边工作,这种状况能维持多久呢?我只不过是为了不可避免的情况发生时做好准备而已。换作是你也会这么做。”

我也会吗?我倾向于认为自己不会。今晚,在这里,在这张餐桌旁,她看上去是那么值得信任。我们公司到底是怎么了才能让我们做出外面世界永远不会明白,仅仅几年前我们都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米歇尔、维奥莱特、莉莉、艾米和我都在交易大厅工作。其他女人在我们上一层的研究和投资银行业务部门工作。尽管她们可以关上门,办公室也有墙,但她们与外界的隔离带来的只是让那些想避开的男性关注变得更为隐蔽。这些女人中的一个是爱丽丝·哈灵顿。

她一从商学院毕业就上升到了摩根大通的快车道。她供职的是研究部门,手上掌握着相当大的客户流,以至于费金·迪克逊不惜怂恿她加入我们。她是个数学天才,在复杂会计计算方面极为出色。她嫁给了一个水管工,在家里的时候老公把她宠上天,把她疯狂的行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倒像个妻子。”爱丽丝喜欢这么说。“什么都能搞定。”“多好啊。”我们其他人则会叹息。我看着爱丽丝柔软、肥胖的身体,厚厚的眼镜和平底鞋,不禁羡慕她能舒舒服服地做自己。爱丽丝从不会试图去成为别人。

“好吧,女士们,对在事业上帮助自己上升的人要知恩图报,这点很重要。艾米,贝尔一直都在为你加油助力。记住这一点。”

“我记得。”艾米说,而我相信她。

爱丽丝也是一个说话从不矫揉造作的人:“但我必须把我雇用孙的事和大家分享一下。”

孙帕克是她的助理,他从商学院一毕业就来到华尔街面试了。爱丽丝在找一个做事一丝不苟的帮手,这个人能刻苦钻研电子表格计算,能重新配置资产负债表和分析上市公司的损益表。苏柯这些都胜任。

“你们瞧,当我给研究部负责人打电话最后确定雇用孙,也顺道去他办公室握个手时,我丝毫没有准备会收到那样的反应。”

“那他是什么反应?”维奥莱特问,显然为爱丽丝的吊人胃口感到不悦。

爱丽丝目视我们头顶上方,把她厚厚的镜片推近眼睛,假装在接电话:“研究部一名经理打电话问我是否亲自见过孙本人。”

爱丽丝坐回到自己的椅子里,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于是我对他说,‘我当然见过孙,他来这里面试了六次,他在模型方面做得太棒了’。”她说,指的是他将负责创建的盈利预测模型。

“‘爱丽丝,他是东方人。’总监先生是这么对我说的。”

爱丽丝将假想的电话从耳边拿开,疑惑地盯着话筒。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桌旁的女人身上。

“女士们,我发誓,我还以为自己被人设计了。”

她重新把手机放回到耳边,再次假装和总监助理对话。“我觉得正确的用词是‘亚裔美国人’。”她轻声道。

“接着我被告知‘他们和我们不同’。”

“怎么不同?”

“‘好吧,他喝茶什么的,并在办公桌里放吃的’,总监助理这么对我说。”

“‘孙是我面试过的最聪明的人,我要雇用他,’我说。接着,就在我要挂电话的时候,他说:“他妈的,在这个地方,夹在苦力和中国佬之间,你让我在金融机构投资者研究排名上还怎么上升?接着,女士们,他挂掉了。”

我们都愣住了,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背景音乐似乎变得更大了。

我们桌的另一名研究员是一个长得像茱莉娅·罗伯茨的女孩,名叫南希·霍根,当初费金是用一份极诱人的合约把她召进来的。她的干劲和聪颖的天资在华尔街是出了名的。南希连续两年把白天和黑夜全都奉献给了上司,放下一切,不知疲倦地完成任务。然而怪就怪某一天,她告诉上司托马斯·托夫的太多了。

她有个男朋友,但就跟没有似的。她在纽约,而他在伦敦,这种异地恋原本只会维持两周,结果延至半年。但因为他们采取的是某种俄罗斯轮盘式的避孕措施,她怀孕了。当她再也不能穿开背裙,不得不用衬衣遮着裙子以掩饰新腰围时她走进了托夫的办公室。

“我走进去本以为会得到祝贺的。我的意思是他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并且爱孩子。然而相反,他对我说,”说到这里她灌下一大口啤酒,“‘我知道一个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地方’。”

“解决什么问题?”爱丽丝问,我知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个孩子。

“打胎。”

“等等。可你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艾米说。

“托马斯是怕这件事会影响他的工作。他开始公然抱怨我,对别人说我老是跑去做超声波检查。”

我记起托夫对我说过南希选的时间不能更差了,于是我问他如果他自己的妻子去给孩子做超声波检查呢?“我的妻子有个有工作的丈夫。”托夫是这么回答我的。

我知道南希接下来会跟桌边人讲什么。

“我今年拿到奖金后就马上辞职。”她说。

我们又将损失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天才,她走后不会留下发生过任何状况的蛛丝马迹。南希会像她的许多前任一样,只是消失了。

“我想回家,去明尼苏达州。”她对桌边人说,“那里的人心胸更开阔。”

今晚把大家聚集起来是艾米的主意,但成事的是阿曼达·曼德尔鲍姆。阿曼达就像是阿姨,她记得每个人的生日,总是在冰箱里放东西,当有人生病的时候会真正关心,敢说出你想说却绝不敢大声说出来的话。她有野心勃勃的一面,从销售员爬到了近乎副总经理的炼狱般的地位。她已经达到要求,只因为她粗糙的外表还没有得到正式名分。西蒙,我的上司叫我“去让她别再表现得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她身高一米五八,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能量,极易发怒。

“如果不改变这种氛围的话,那我的事业就根本没有出路。我们是唯一能对此做点什么的人。”阿曼达说。

“你有什么想法?”爱丽丝噘起嘴问。

“我们多碰面。采取点措施来改变那种文化。不是去起诉,而是用言语。我们要在正确的时候使用正确的语言,并配以有目的的行动,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些行为不堪的男人身上。”

我听着这一切,觉得甚为悦耳。甜美又天真。如果我能指望发生什么有利的改变,还是只能靠阿曼达来成事。

“我们应该一个月碰面一次。”她说。

“至少。”有人回应。

“我会用邮件发会议通知,标题下会带‘GCC’的标记。邮件会从一个不知名的ISP发出,所以你们要经常查看垃圾邮件。”

大家都点头。然而我没有。

“会议会从一个酒店转移到另一个酒店,并且不会在市中心。被人看到我们大家在一起会觉得很奇怪。”

我最终开了口。“‘GCC’是什么意思?”一个足够无害的问题。

“我给我们队伍取的名字,”阿曼达说,“玻璃天花板俱乐部,那些看不清究竟是什么隐形地挡住她们上升的女人的俱乐部。我们将努力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文化。我们将用态度而不是诉讼或报纸的头条来做到。”

“非常合适。”我说,受到了些许鼓舞,像中学生似的,甚至有点期待,随即我想起我是不应该参与这种事的。我付不起和叛徒为伍的经济代价。我告诉自己会置身事外。

玻璃天花板俱乐部的誓言是不阴险狡诈或恶意怀恨。她们发誓要向前看,不抓住过去不放。她们发誓要帮助培养和保住那些像昨天的报纸一样从我们的阶层回收利用的年轻女人,并发誓不再忽视我们工作的衣帽间环境。不要诉讼和媒体,我们志在像成年人一样工作,打破——就如那位前任CEO描述的那样——“美国最后的文化纯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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