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安长医馆居葁玖便觉着气氛不太对劲,患者来来去去和往常别无二致,照样直接去了后院没再前院有任何停留。
安长医馆里没有不认识她的,这一路上遇上不少人与她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有来医馆,总觉着怪怪的,路上随便抓着一个小丫头询问了缘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来自家三叔今早出门应该就是为了梁平的事情了。
进了后院安婆正在摘着草药,今日难得一个大晴天,四四方方的院子正中间被药架占满,安婆站在正中间穿着去年居葁玖带着她去裁缝铺置办的冬衣,衣服的颜色已经退了不少,看着越发的旧。
“婆婆!”
听见居葁玖的声音安婆忙不迭的转头,差点碰掉了架子上的那框艾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居葁玖这几日一直在嘴边念叨她,今日可算把人给念叨来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从架子的缝隙里慢慢出去,居葁玖已经走到她的眼前。安婆向来爱干净每次忙完这些都会先去洗手,这一次也不例外,居葁玖陪着她去不远处的厨房里洗干净了手以后安婆才握住她的手。
“是不是上次犯病伤着你了?”
安婆一直都担心这件事情,仔仔细细的盯着居葁玖看个不停。
“没事,真的,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身边。”说着还转了一个圈:“谁告诉你的,谎报消息真是该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段时间没来医馆再次看见安婆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许,居葁玖在医馆呆了有小四年时间,那时候她年纪不大赵伯希也不会给她什么重的活计,只是让她跟着安婆身后晒草药,分草药,她在安婆身后一根就跟了两年多。
别看这不难,其实也是一件难事,草药一晒干很多看着都没有什么区别,分出了错了一点都是要人命的大事,这门手艺居葁玖学了一年多才真的能分清九成的草药,最后的一成还需要借助安婆的功力。有些草药太难分辨只能靠鼻子去闻,常常需要闻上很久才能分出来。
她独自分的第一批草药就出了问题,好在当时是赵伯希亲手抓的药,这么多年一眼就看了出来免去了一系列的不便,救了不少的的人命。这件事之后赵伯希便不允许她再去分药,只是让她晒草药,她本就不是一个听话的主,赵伯希越是说她就越要顶风作案,安婆也是疼她怕她又错手把手的在她身边教着。
她自小就羡慕那有一双妙手回春的郎中,有着兴趣学起来自然要比常人吸收快,赵伯希也不是不知道,最后就直接放手让她来,每次分好的草药最后他都会再检查一遍,直到没有任何错误纰漏。
居葁玖学着最基础的东西,就这最简单的活计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学会。
她跟着安婆的那几年还未见着安婆头上有着白发,就是这两年急剧增多。安婆留着长长的头发挽着漂亮规整的发髻,居葁玖那时看着她满头的秀发羡慕不已,这几年安婆的头发不仅白了,还没有从前多,连挽出的发髻都没有从前好看了。
年岁大了,不能不服老。对于这件事情居葁玖也曾与安婆谈过,女人最害怕不过容颜老去,老之将至,安婆倒是没有多么看不开,居葁玖甚至觉着安婆一直在等着死亡这件事情的到来。
此刻站在安婆身前她又想起从前无事在医馆总会帮安婆洗头发,今日正好得闲看着安婆的头发估计也有两三日未洗主动提出要帮她洗头。
得了安婆的应允她在院子里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从路上到处热水在盆里有添了许多井水,调到合适的水温开始帮安婆洗着头发。
握着安婆的头发质感还是同以前一样,柔软顺滑。她记得安婆在来医馆前是很有名的角儿,这样一想也难怪那一次在楼仿牌听见戏曲看见戏台那样的冲动。
唱戏之人一想注重自身的保养,上了台一点一滴都是要落入观众的眼里容不得一点马虎,也难怪便是老了安婆也这样精致。
“凉吗?”
她又摸了摸水温,问着安婆。
“不凉不凉。”
居葁玖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安婆,长这么大除了自己外唯一一个洗头的人就是安婆了,对她而言安婆就如同她的奶奶一般。安婆也不算大,唤姨娘又太过年轻,唤奶奶又过于显老,居葁玖也就按着自己心意来唤着他婆婆。
安婆倒也不介意,这么多年无儿无女没想到还能白的一个孙女,即便是别人家的她也开心。
两人洗头见又谈及居葁玖刚到医馆的那些年岁,自小的养尊处优初到医馆可没少干错事,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错了也一副自己没错,趾高气扬的样子,最后还是赵伯希真的发脾气处罚了她才让她生出惧意。
说起这件事情连居岑寂都不知晓,若是被他知道赵伯希惩罚了他的宝贝估计又是吃不了兜着走。居葁玖第一天到医馆就把医馆闹得鸡飞狗跳,第一次接触这些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碰一碰玩一玩,总归玩有个限度,她趁着赵伯希出门拿药偷偷溜进病房,用赵伯希没有收好针灸的针扎进了病房里唯一一个昏迷的病人身上。
赵伯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门看见他已经把病人的小臂上扎满了针,那扎针的动作看着有模有样。赵伯希吓得连碗里的药都没顾上,一路撒着走到她的身边喝住她接下来要继续的动作。
那一盒子的长针被她扎的所剩无几,好在没有扎到要命的位置赵伯希叹出长长一口气,将她从椅子上拉起丢在一旁,自己又一根根把扎进肉里的针小心翼翼的拔出来。
居葁玖站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什么妙手回春的法子,还未意识到危险正在逐步降临。
医者,一向治病救人,从来没有害人的道理,赵伯希自然看着居葁玖会发怒。
那一日赵伯希罚她,给出了两个惩罚。一个是拿着盒子里的针往自己身上扎,另一个便是罚抄一整本《本草纲目》。她又不傻,自然抄书没必要自残。
头一次对赵伯希这样听话,没想到温顺的男人一旦发起脾气是这样的让人害怕。
这一生居葁玖只见过赵伯希发过那一次脾气,能够让人发脾气的事情都不会是小事情,也就是那一次居葁玖知道妙手回春的郎中从不做害人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