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岑寂声线都软了几分,没有一点一方掌事人的杀伐决断。他最阴狠毒辣的样子梁平一点不落的全部识过,没曾想这样一个男人还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刻。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配有幸福的,身上担着的东西太多,手上又是沾染着鲜血,做事不择手段,论怎么想都不应该活的轻松自在。
可是总是有那么些许例外,居岑寂便是一个生生的例子。
东楼大致上是管樑在打理,居府里风平浪静,自己没有妻子儿女却有侄女外甥陪着,整日不是写字就是下棋,外界的事情几乎不过手。
除了身体不太行以外,岁月静好,大抵也就是这种样子。
“三叔——”
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屋子里会有人,便是有人也没想到梁平会在这里。
“你俩过来见过梁叔叔。”
“梁叔叔好!”
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异口同声。
梁平应下点点头,不过是小几年没见这个居岑寂曾今抱在怀里的女娃娃,今日一见都已经这样大了。
一向外边的事情居岑寂都不会带入府中,居葁玖很少能见着居岑寂身边接触的人,被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被护得极其好的女孩子。梁平大多都是在小东楼同居岑寂见面,道上的事情比不得官场,什么都能摆在明面上,一出手免不得要沾几滴鲜血。
“三叔,你快把鞋子穿上,”说着从王居亦那里接过鞋盒打开送到居岑寂眼前,一双崭新的皮鞋出现在众人眼里。
之前只顾着给居岑寂买西服忘记买皮鞋,两人在柏林大街着急吃饭更是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今日居岑寂都已经穿着西装站在她面前才想起来是缺了鞋子,又把居岑寂抛下匆匆赶去找王居亦,央着他陪自己赶快去洋装行去挑鞋子。王居亦自然是不会拒绝,自己从后门骑着自行车出去,居葁玖他也没带着。好在还是能办事,挑了一双极其让居葁玖满意的皮鞋来。
被这样一说赵伯希才猛地发觉,方才一眼见着居岑寂是哪里奇怪了。
西装搭着布鞋,不中不洋可不是觉着不舒服。
当着几个人的面又把鞋子换上,人靠衣服马靠鞍,恍惚间又见着早年的居岑寂,脱去那长衫大褂活脱脱的换了另一幅模样。
向来知道自己小舅舅皮相不差,没曾想长衫大褂一副模样,西装革履又是另一幅模样,心里想着若是去了柏林,免不得又要让好些追求者心碎流泪。
见着宾客已经差不多到齐,管樑抽身从几位当家人处出来往后院去,碰上钱叔还问上一句是否有发生什么事情,听到钱叔那一句万事周全才将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不过是这一日功夫,他是真的担心苏瑜知突然就出现在众人间,出现在居岑寂的眼前。
进了南苑并未见着居岑寂,只是见着赵伯希三个人坐着喝茶,王居亦在一边显得十分乖巧。赵伯希与梁平说着话,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没了平日里的风风雨雨,难得的宁静。
见着管樑出现王居亦心里自然欣喜,起身快活的往管樑身边走:“樑叔,你可来了。”
“嗯,三爷呢?”
“小舅舅与葁葁姐去里屋了,在系领带。”
“系领带?”
管樑心里疑惑,自家三爷穿着一早见着的长衫,与系领带何干?
“葁葁姐在柏林给小舅舅买了一套西装,这会正试衣服呢!”
居岑寂已经很久没有打过领带,这突然上手免不得生疏,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绕迷糊了,怎么弄都不规整。站在一旁的居葁玖实在看不下去,接过居岑寂的手,仔细的将那绕着的结又重新解开,动手打了一个极其复杂又漂亮的领结。
居岑寂比居葁玖高出不少,打领结期间也是出了些许意外,不小心手一用力,勒得居岑寂咳了几声,忙的又把领结解开一些。
“三叔,你还好吗?都怪我手太笨了——”
看着居葁玖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他笑着揉上她的头发:“这是有多不喜欢三叔,才想要特意今日勒住我。”
“我的三叔爱护都来不及,我哪里敢嘛!”
“这以后嫁人给夫婿系领带——”
说着居岑寂就停住,脑海中出现衣服眼前人站在陌生男子身侧如此画面,不禁心里极其不舒服,自己身边长大的姑娘,又怎么能对着他人如此。
姑娘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他终究有一天要备着嫁妆,送她出南苑,送她出前厅,送她出府门,看着她被喜婆喜婆送上花轿。
她的一生会遇上能够从他手中接过去的男人,护她往后一生。
听着居岑寂的话她哼哼道:“怎么三叔这么着急把我往外送,是居府养不起我这小姐又如何?”
自然养得起,只要她愿意这一生都能养得起。
“养得起,养得起,葁葁想什么时候嫁人便什么时候嫁,不想嫁就一辈子在府里。”
“我可不要在府里做一辈子老姑娘,到时候就烦的你只想快点把我许出门去。”
居岑寂伸出手刮了她的鼻子:“就你会瞎说!”
“葁葁心里可有心仪的男子?”
七分试探,三分疑。
她心里自然是有,柏林回北城前她曾接着买东西的由头,连王居亦都没有带着出官邸,不过是为了见心上人一面。她在等着,等着心上人的许诺,回国后定会上门提亲。
“没有,还——没——没呢——”
她的断断续续只让居岑寂以为是姑娘家的娇羞,却并不知道居葁玖是另一种意思。
“葁葁想嫁怎样的男子?”
怎样的男子?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一种模样;“自然是嫁喜欢的,要他明媒正娶,要他八抬大轿,要他三书六聘,要他种满一院子的银杏,还要他保证一生只能娶我一个人。我不去沾染有家室的男子,别人也不能来抢我丈夫。”
同那时与王居亦说的一字不差。
“三叔?三叔?你在想什么呢?”
“嗯——,自然是要如此!”
他的葁葁,没有任何男孩子能配的上!
外间传来声音,是管樑的。
“三爷,前厅都差不多,可以过去了。”
“嗯——”
居岑寂站在镜子前理了理衣服,带着居葁玖转身出门,经过管樑身边确实晃住他的眼,愣了半天没动作,要不是王居亦过来拉着他往外边走,都没回过神。
他家三爷,可不是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