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过是杀鸡儆猴,居岑寂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
隔山打牛的功夫居岑寂他一向不差,这规矩二字一出,意思再明显不过。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一个比一个精明。肖文选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参加这次堂会,他一向因着背地里的生意早就和苏霖不对付。苏霖这一倒,算是让他白捡一个大便宜,居岑寂扮猪吃老虎,他心里比谁都仔细。
想他居岑寂不出居家大门一步,就知道所有事,哪里需要让人汇报了解情况,无非就是借此给大家一个警醒。
慢慢桌上气氛开始回暖,大小当家说着自己堂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关于苏霖没有任何一个提,大家不约而同只当没有这个人出现过。
整个桌上就只有居岑寂和肖文选没说话。肖文选一向坐的不拘束,哪怕居岑寂在也是一样,他半靠在倚靠上,看向那边聊的热火朝天的大小当家们,把玩着手里磨得光滑的沉香手串。
看着他,居岑寂嘴角轻笑,想来也是滑稽,明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偏偏信着愿普度众生的佛。
信者得安稳,都是双手沾满鲜血,总有午夜梦回怕的时候。
是人,都不例外。
待小当家们四方散去,居岑寂留下几个大当家,才算是真的进入正题,前边说着的不过是开胃菜,此刻才是真正的添酒回灯重开宴。
居岑寂仍旧不说话,转着手上的戒指,等着看谁第一个先开口。管樑和肖文选相互看着对方,都是满眼笑意。
绵里藏针,谁也不比谁差分分毫毫。
小东楼在居岑寂没接手前,只是做着本本分分的生意。居老爷子最信得过的便是肖文选,居岑川接收小东楼时,那本本分分的生意就已经开始不景气,也多亏肖文选尽心撑着。居岑寂接手以后大多当家的都主动请辞养老,他们要走,居岑寂也不留,唯独肖文选他留了下来。
总归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小东楼加上居岑寂统共七个当家人,除了肖文选外都是居岑寂的人。居岑寂从没把肖文选当外人,倒卖军火和赌场的生意,除他自己外其余五个人各人分各地。
这些年几个当家人为着军火,明里暗里都给对方使了不少绊子,谁都不会嫌钱少,谁也都不是傻子。居岑寂对于这些不是不知道,还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他自是不会出面,死水总是需要有鱼搅一搅,才显得有生气。
一个家都是人人心思各异,人人心思都要猜着揣度一番,何况这么大一个小东楼,有这么多双手,这么多等着吃饭的嘴巴。
黑白两道都说居岑寂这个男人狠,人人都想取代他,他也希望有人取代他。可时间过了十多年,这个位置他坐的稳稳当当,无人能动,凭着的可不仅仅是那份狠。
七当家最先开口:“华南战役,这份战争财难发!”
“话说的没错,这批货不好运,走水路要过天津,天津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走陆路,要过齐鲁地界,查的紧。”
居岑寂只是听着他们说,七当家和六当家在桌上为着运输路线僵持不下。他转着戒指,没看任何一个人。
这两个当家人一边争吵,一边用余光里的视线瞟向居岑寂,虽然言辞犀利有力,还是带着几分心虚。察觉居岑寂似笑非笑的将目光在他两身上来回打转,他俩停下争吵,谁都没再吵一句嘴。
居岑寂将目光又移到自己的戒指上,道:“行了——”
两个当家人再没那唇枪舌战,桌上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等着他说话。
“我累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几个人商量着来吧。”
只说完这一句,居岑寂起身离开,等到他出门寻不见身影,房间里明显是另一种氛围。
五当家开口:“你说你俩拿着这些事来吵吵,这有什么不能私底下解决的。”
“哼——老五,你倒是说的简单。”七当家立即回驳。
肖文选见着居岑寂已经离开,起身便要走,招呼都不打一下。
对于小东楼的几个当家人,除了管樑和苏霖外,其他的他都不怎么看上眼。他本就和他们不一样,原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若不是这小东楼还真难和他们扯上关系。他是清清白白拿的小东楼管事出身,再看看在座的几个人,哪一个不是曾黑路上摸爬滚打出来的。
他一向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在这样的小东楼里也算得上一股清流。
这几个人里数五当家和七当家脾气性子大,大都看着肖文选不顺眼,骂骂咧咧的看着他出门离开。
留下的大都觉得没有意思,相互道着别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平日里居岑寂不在倒还好,有着居岑寂在的小东楼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管樑坐着,看着墙上的钟,快赶上吃饭的点,便开口邀着三个当家人留下来吃饭。三个当家人一个接着一个摆手谢过管樑好意然后起身离开,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后他才起身往外去。
出了门他直接去了后厨,居岑寂很少会来小东楼,来了也极少会在小东楼吃饭。他身子不好,吃的方面又极挑,居府里的厨子都是按着他的喜好来准备三餐,小东楼便没有这么讲究。想着居岑寂此刻还在楼上,这情况看来是不会赶回居府,便想着去后厨提前和做饭的厨子打好招呼,以免又出什么差错。
想来居岑寂没离开的消息已经传散开来,一进后厨院子,就看见厨子准备着新鲜的食材,他走近交代了几句居岑寂中午吃的菜肴后又原路返回。
小东楼是按着宝塔的格局构建而成,统共就只有三层,走廊环绕屋子,上下的楼梯又绕着走廊,远远看去繁琐复杂。在这条长街上有年岁的建筑物不少,都没有这小东楼来得久远,居家传了多少代,这小东楼就存了多少年。
管樑绕着楼梯走到居岑寂的门前,先是敲门,没人回应,他便推门进去。
桌上那旧炉里还燃着香,青烟钻过那炉壁上小小的孔,四散开来,屋子里一室香味。
屋子里并没有人,管樑大抵也清楚人去了哪里,退出房间,合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