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岑寂不拿管樑当外人,生老病死都是常事,也没有人能够躲过这四个字,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管樑更适合撑起居家,接管小东楼。
“现在,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他的所有都毫无保留的教给管樑,自认为这些年管樑没有学到十分都已经学到七七八八,或许更多。
“三爷,我不知。”
依旧回答的诚恳,不夹半句假话。
居岑寂听后低低笑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他的不知,说着从桌上顺手拿起一个空茶盏朝着管樑扔去。
砸在额上那一刻一点痛感都没察觉到,只听见茶盏落地破碎的声音,额上的鲜血流上他的眉骨,经过他的眼梢,最后到自己的下巴,血滴在地上一并弄脏了他的上衣,血腥味窜进他的鼻尖才感觉到疼痛。
两两对视,管樑从未有像今日这般,心安理得的同居岑寂对视,像是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只顾着忤逆长辈的意思,不管错没错都是一副在理的模样。
居岑寂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管樑流血他从不心疼。
“疼吗?”
拿出另一只茶盏倒上茶水,看着杯子里的茶色已经很深了。
“不疼。”
管樑回。
把那倒了半杯茶水的茶盏拿在手里,并未看那个流着血的人。他问着:“疼吗?”
语气娓娓,没有任何怒意,最平常不过的关心。
“不疼。”
管樑回。
居岑寂轻轻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不是他平日里常喝的茶,还有淡淡的桂花味,是居葁玖喜欢的味道。
居岑寂这一生没有迁就过任何一个人,唯一例外居葁玖。
“管二,疼吗?”
居岑寂不信他不疼,总归是人,便是再倔强,还是会疼。
任额头上的鲜血直流,管樑就立在那里,没有一步动作。
“三爷,我疼。”
放下手中的茶盏,居岑寂走近管樑掏出怀中那方棉质绣着银杏叶的帕子,替管樑擦去脸上的鲜血。
“疼,就对了。”
不疼就不对了,疼了才会记得清楚。
管樑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他擦拭的七七八八,原想着直接就把手里的帕子扔给管樑,而后停下动作越过管樑走到案前。
见着居岑寂的动作,管樑并不知何意,那一方染血的帕子原本洁白,现搁置在那张写着忍字的宣纸边,通红一片,醒目刺激。
总觉得一个忍字缺少些什么,现在来了兴致,居岑寂重新抽出一支稍细的毛笔,在水中氲开,然后直接沾着帕子上的血,在纸上写下字来。那些字写的深深浅浅,直到居岑寂搁笔,管樑都不知这样为何。
“出来!”
躲在门外的两个人才有着动作,听见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居葁玖跟着王居亦抱怨:“都怪你,都怪你,这下被发现了吧。”
“怎么怪我了,明明是你不小心发出声音。”
两个人小声互相抱怨,纷纷露着自己的大半个头,冲着屋子里笑嘻嘻道:“三叔——,樑哥——”
“小舅舅——樑叔——”
居葁玖对着管樑从来不唤叔叔,只是念着他哥哥,对于这件事情居岑寂心里还是挺介意,无论他说过多少次,居葁玖仍旧不改口。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居岑寂这样,平日里在王居亦眼中,都已经是不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今日这样更是让他吓得心里一哆嗦。居葁玖也没好到哪去,这么多年自家三叔这样头一回见。
那样的言笑嘻嘻,居岑寂只是对居葁玖一人。
两人相互推搡着进门,居葁玖手里还捧着盘着,盘子里是一块块不成形状的东西,颜色比平常的糕点都要深一些。
居葁玖将那珍宝一般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看见管樑还在流血的伤口,走到她身边关切的问道:“樑哥,是不是很疼?”转而对着居岑寂又道:“三叔,你可真狠心!”
“没事,我不疼。”
“还说不疼,都流血了,你快去找钱爷爷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居岑寂看着他们三人,“行了,管樑你先去忙吧。”
管樑应声准备退下,刚到门边又听见居岑寂说道:“今年生辰宴不用查的那样紧。”
不用查的紧,管樑不知道居岑寂这又是何意。
“三爷,可是——”
“按我说的办,晚上再来找我确定名单。”
“是。”
管樑离开以后,居葁玖走到居岑寂身边,热切的拉着他到另一处坐下,随后将那个盘子放到居岑寂眼前。
“三叔,尝尝我做的桂花糕。”
那双眼睛里满是期待,只是那盘子里被称作桂花糕的东西,辜负了她的满眼欣喜。
“这?”
居岑寂拿出一块,问着居葁玖,似乎还有些许糊味。
“对,味道可好了。”居葁玖点着头。
王居亦坐在一旁打断他俩对话,面上满是嫌弃之色:“小舅舅,你可千万葁葁姐的,人家是要钱,她是要人性命!”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向来也是深受荼毒。
“你给我闭嘴,明明是你不懂欣赏,挑三拣四。”
“你可别坑害我小舅舅了,”说话间已经将那盘子拿着远离居岑寂。
“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喜欢三叔喜欢。”说着又去争抢,两个人直接就吵起架来。
“真不知是谁给葁葁姐你的自信。”
“王居亦,你是想挨打吗?”
“我可告诉你,你别对我大呼小叫,我可是被狗吓过的。”
“你敢在三叔眼前没大没小,真是讨打!”
“哼,你要人性命!”
“你没脑子!”
“我掐指一算,你缺心眼!”
“你——你——你无赖!”
看着两个人居岑寂眉头紧皱,面对这两个孩子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自小到大,两人好着可以穿同一条裤子,连做坏事都是相互找理由包庇,看不出任何破绽来,若是不好转头就能把对方出卖。
“行了,行了。”
居岑寂一开口,谁都不敢再说话。王居亦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小舅舅心里畏惧,小时候他打碎厅里一个青花瓷瓶,有了好些年头,偏偏他就嘴硬死不承认,居岑安又舍不得下重手,最后是居岑寂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他是外姓,居家祠堂自然跪不得,居岑寂便罚他抄写居家家训,厚厚的一本抄写十遍,直到深夜他还跪在前厅抄写,任谁好话说尽都没有用,只这一次,王居亦再也不敢在自己这小舅舅面前有任何小动作。
居岑寂一向心狠,对事对人有着不同的狠法。
居葁玖又将那个盘子推到居岑寂眼前,“三叔,您就尝一尝吧——”
带着几分撒娇,居岑寂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拿了一块要往嘴里送。王居亦看着那送入嘴中以及居岑寂的神色,就像是自己吃进肚子一般,眉头皱着都能开出花。
“如何?”
居葁玖期待的问道。
咸,十分的咸,是真的咸,还带着很大一股子糊味。
这是居岑寂尝出的味道,王居亦很合时宜的倒了一杯水送到他眼前:“小舅舅,您喝水。”
接过杯子猛地喝上一大口,嘴里的咸味并未冲淡,甚至很上头。
“好吃吗?”
他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好吃。”
“看吧,明明是你嘴挑。”
得到居岑寂的肯定,她自然心中欣喜。看着她那开心的模样,居岑寂又拿了一块送入嘴里,王居亦见着差点惊掉下巴,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舅舅是味觉有问题,还是人出了毛病。
那样咸的味道都可以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