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回到南院,推开屋门,见林涣荣将衣服堆满整床,他好奇的问道:“晚上要出去吃吗?在挑衣服啊?”
林涣荣刚才太投入于衣服以至听到询问才注意到谢朗回来了,她似遇见救星般把谢朗推到床前,“你看看,哪件好看?”
谢朗随意扒拉出一件,应付道:“这个吧。”
林涣荣一看就知道谢朗根本没上心,便不理会他,又打开衣柜的最下层,蹲在地上翻找。
谢朗依旧按自己的猜想,以为着晚上全家人要出外聚餐,或许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所以林涣荣才翻箱倒柜的找合适的衣服穿,无奈的坐在衣服堆中。谢朗想起《花为媒》里的一处唱词,不由自主的模仿道:“生来不把别的怨,怨的是女人出门,你们太麻烦,怎么那么烦,怎么那么烦,早就应该走,还得等半天,没有个完,没有个完,我实在得烦。”
林涣荣被谢朗天然流露的样子逗的掩口轻笑,想着方才谢朗问自己是不是要出去吃饭,自己并没有作答,他一定是会错了意,误以为自己此刻在穿衣打扮,才等的不耐烦了。林涣荣没有立刻解释缘由,反而顺着谢朗演下去,“梳妆非是多迟慢,女子人人是这般。”这是京剧《霍小玉》中的一段唱词。
谢朗被逗得来了兴致,站起身,倒吸一口气,思考着该以哪句回她。林涣荣看谢朗认真想赢过自己的样子,再也装不下去了,笑道:“好啦,我逗你的,不是要出去吃饭,一会儿去东院和父亲一起用晚饭。我是在挑进学堂讲课的第一件衣服呢。”
谢朗有种期待落空的不爽,加之不理解讲课何苦要如此重视一件衣服呢,抱怨道:“你是去讲课,学生注重的是知识,又不是你穿得好不好看。”
林涣荣小声的回呛:“可是穿的漂亮我才有自信啊,万一我讲不好呢?我又不像你弟弟读书那么多。”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看着委屈极了。望着那双莹莹的眼睛,谢朗想起他们成亲的那天,他用秤杆挑起她的红盖头,发现她在偷偷流泪,自己便发誓一定对她全天下最好,如今怎么没了耐心,竟用如此重的语气对她说话,明明自己早就知道任她再漂亮,再高傲,再冷漠,也还是个会害怕、需要鼓励的小姑娘啊。谢朗后悔的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一向自诩最体贴温柔最护花,怎么今日对妻子都失了风度。谢朗拉起林涣荣,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赔罪道:“我错了,我话说的太重。这些衣服都衬不出你的美,明天我陪你新做几件去,好不好?千万原谅我吧。”
林涣荣的确有被刚才谢朗的语气吓到,但他说的在理,所以自己并未生气,仅仅有一些失落罢了,但她没想到谢朗竟如此自责,甚至还提出陪自己上街,想到近一个月夫妻俩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并不像旁人新婚如胶似漆,这大可为一次转机,林涣荣双手环住谢朗的腰,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全家人齐聚在东院用晚饭,平时谢安楠很忙,不常见到这些小辈,所以隔一段时间就会喊他们一起吃饭,目的是看看孩子们最近都在忙什么。林涣荣小时候来谢府玩时见过谢安楠几面,印象中他一直是个精明的商人,与人交谈的时候眼睛好像总是在上下打量着你,看的人心里发毛,仿佛谢安楠将自己当成一个物件,在估算着自己的价值。随着年岁渐长,如今谢安楠都五十岁了,更越发像个老狐狸。不过这仅是林涣荣自己的想法罢了,将别人的行为习惯放大,再加入自己的感情色彩来品评其性格品性,她就是这样一个敏感难亲近的人。比如年龄相仿的谢有,小时候还会玩到一起去,渐渐地林涣荣嫌她没主见又呆笨畏手畏脚,交往几次也疏远了。自视清高的后果就是,林涣荣没有谈得来的朋友。
谢安楠扫视一周,问道:“饭菜还可口吧?”谢安楠有时会在外面应酬,所以东院单有一个自己的小厨房,其他人的饮食皆由大厨房做好了派下人去领。林涣荣心想,和儿女吃饭也要如饭局上假客套一番,难道做生意久了就要如此善伪装吗,真害怕以后谢朝也变成这样啊。
“好吃,父亲,比大厨房的精细。”谢朗答道。平时这种问题都是谢朗负责回答,谢朝沉稳,早就看透了父亲在没话找话便不屑于回答,谢朔刚回国吃什么都香,也尝不出差别,谢有懦弱不敢吱声,众人都心照不宣的让谢朗担此防冷场的虚职。
接下来才是谢安楠的核心所在,他问道:“最近都忙吗?没出去给我惹祸吧?”
谢朗道:“父亲这是问我呢,您放心,我乖的很。”
谢安楠和谢朝相视一笑,谢朔不解,困惑的望向二哥谢朗。
谢朗无奈道:“算了,弟弟,我来给你解释吧,不知道从他们嘴里出来又要把我编排成什么浪荡样子了。”
林涣荣打断他,说道:“要如实的说哦,我也想知道。”
谢朗难得害羞,挠挠头,“哈哈,我媳妇吃醋了。好吧,就是我以前可能对几个姑娘稍微好一些,害她们误会了。”
林涣荣从小和谢朗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个好人,只是贪玩淘气了一些,绝不是欺骗少女感情的人,这是外界喜欢捕风捉影,特别是对这样的大户人家,故而她是信谢朗的,装生气罢了。谢朔在国外接受了一些新思想,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安慰谢朗道:“没关系,二哥现在结婚了,只要对小嫂嫂好,关于你的流言蜚语都会消失的。”
谢朝从前为二弟谢朗的多情没少东奔西走,姑娘们动了心就会求她们的父亲,她们的父亲就会到谢府来喝茶,且拐弯抹角的要求谢家上门提亲,有些是政界权贵,有些是生意伙伴,谢朝又不能得罪他们,废了好大的劲儿呢。谢朝逮到机会便要气气谢朗,这次也不例外,“诶呀,你说的轻巧,什么叫‘害她们误会了’?我听说有一个姑娘因为你不娶她,闹着要上吊呢。”
因为当时闹得太凶了,再加上那姑娘着实蛮不讲理,每次提起这事谢朗都火冒三丈,“那能怪我吗?当时我去逛花灯,谁知道土匪来了,把她和家人冲散,那么黑的天,我又刚好在旁边,自然要送她回家的。这怎么算来算去倒成了我的错了?难不成我放任不管,让她被贼人掳回去做压寨夫人才对?”
听到这,谢朔也有些愤愤不平,“二哥你做的没错,怪在那姑娘不该用生命要挟你。”
谢安楠说道:“好了好了,给你平反。”随后又想起什么,不禁问道:“我怎么记得荣儿也是守了你两年才嫁进来的?”
林涣荣没想到会突然提到自己这茬儿,尴尬的干笑几声。其余知情人士谢朝和谢朗低头吃饭沉默不语。
见气氛有些僵,谢有笑道:“毕竟二嫂是奉天数一数二的美人呢,和二哥哥是绝配,上天注定的姻缘。”
这些事是不会在家书中告诉自己的,谢朔想,原来林涣荣真的很爱谢朗啊,谢朔站起身,将摆的很远的菜夹给姐姐谢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