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朝夕更换,又过了三天,山上的日子就像是一壶忘了加蜜的茉莉花茶,闻着清香,入口微涩,就像西就现在的心情。
二老依旧时常首尾不现,西就和石头两个人依旧朝夕相处。
石头变得异常安静,经常一个人在房间一待就是一整天。西就估摸着他在闭关练功。
小说里面不都这样说,武林高手受了伤都需要找一个安静地地方屏息打坐,心无旁骛,让心灵与自然融为一体,锤炼升华。
每每这么想到,西就自己笑起来,这究竟是修仙还是练功?
西就脑海里面会浮现另外一种想法,会不会石头是在避着她?摇摇头,她又没有赖着他,实在没有必要。
西就还是按时把饭菜准备好,就不去打扰他了。
在半山腰有个小村子,不大,有十来户人家,刚落居山上的时候西就对着厨房一脸茫然,无从下手,只好到山下村里向村民请教。
刚好那时候,西就请教的那家人来了一封信,村里的读书人都在镇上,夫妇俩只能对着信纸干瞪眼,想着只能有空再到镇上请教一下教书先生了。
西就识字,这时代的字是繁体字,西就是南方人,看tvb长大,这难不了她。
这段时间每次下到镇上都会捎上几本书,作为一个“外来者”,西就急切的想要了解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想要融入。古人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可这里实在偏远,书的种类也不多,西就甚是遗憾。
西就自告奋勇帮忙给夫妇俩念了信,不过就是那家亲戚搬家了,告知一下新地址而已。
夫妇两人甚是惊奇,刚开始看到这个小姑娘不会用灶,甚至连生火都不会,一张白净的小脸被灰熏得一道灰一道黑,还觉得滑稽,没想到是读书人家的姑娘。难怪难怪,这时代,只有大户人家的姑娘才会识字,普通百姓能人家能让儿子去学堂人两个字已经不容易。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懂这些粗话是正常的,还好心地问她为什么要学做这些活儿。
西就只能发挥胡编乱造的功力,说什么家里遭恶人,来投靠外公外婆,哥哥病重在床,活儿只能自己干。
大叔大娘听得两眼泪汪汪,把西就交的“学费”还了不说,不但教异常耐心,走的时候还给她塞了满手山货农货,弄得西就又是心虚又是感动。
村子小,大家伙很快就知道山上住了个家里遭逢不测的识字的姑娘。西就每次去镇上都会经过村子,也会顺便进去溜达溜达,看看帮忙念个家书,写个信,看个账单什么的,或者教那些个小捣蛋鬼识几个字。村民们淳朴又热情,每次她走的时候都会给她塞上不少东西,有鸡蛋,腊肉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今天吃过午饭,石头进房间就没有动静了,西就怕尴尬没有进去,刚好天气甚好,就想着去村里溜达溜达,顺便查看一下前几天留给二虎他们的功课完成了没有。
刚进到村里就发现村里气氛不一样,大家伙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村里有喜事了吗?
西就正在疑惑,一个微胖的中年大娘看到了她,满脸笑容地招呼她:“西姑娘来了,刚好,今天李家大哥娶媳妇呢,赶紧跟我们一起喝杯喜酒去。”
西就好奇,就跟着大娘去了。刚到李家门口,恰好赶上迎亲队伍回到。入耳是震天的唢呐鼓乐,李家的小平房的门上,窗上都贴满了喜庆的红双喜,院子里摆了好几桌,还专门支了个棚,砌起了临时灶,灶上食物香气缭绕。小孩子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笑声晏晏,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恭喜恭喜。李家大娘大叔在门口迎来送往,脸上笑成花,对着邻里的祝福连声道谢。
西就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了,跟着旁人一样伸长脖子看着门口的花轿。
李家大哥是个壮士憨厚的小伙,身穿红袍,胸前挂了一朵大红花,站在轿子前面,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但是脸色红润,眼睛眯成一条缝,任谁都能感受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开怀,一群小年轻在旁边跟着起哄,李家大哥的脸就更红了几分,比那一身红袍还鲜艳。
据大娘说,这新娘子是隔壁村猎户的女儿,听说长得很不错的,又是会干活儿的,这李家小子可真有福气。
轿子一停下,就有人在轿子前面挑起一串鞭炮点燃了,待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过,喜娘把新娘子扶出来后,就把红绸的一头交给新娘子,另一头交给新郎。新郎在前面引着,新娘由喜娘搀扶着走进院子。到了门口,喜娘一边提醒新娘子跨火盆,踩碎瓦片,一边喊着吉利话,什么”红红火火”,“岁岁平安”,西就看着惊奇,这古代的婚礼真是讲究。
然后是拜天地高堂,送入洞房,一群人呼啦啦拥着小两口进入洞房。进了房间更热闹,掀盖头交杯酒吃饺子洒花生百合一通折腾,让西就大开眼界。大娘说得对,新娘子虽然肤色偏黑,应该是长期劳作晒太阳所致,但是眉眼平和,双目明媚,是个宜家宜室的秀丽佳人,大伙看到新娘子长得漂亮,更是一阵起哄。
最后当然少不了闹洞房,这个西就擅长,以前有小姐妹结婚的时候就出过不少馊主意,闹得小两口尴尬不已。西就想着这里民风淳朴,不好太出格,就稍稍给了些个建议,什么同吃苹果,唱情歌之类的,宾客尽欢。
待闹完洞房,院子里的喜宴也准备好了,大家纷纷落座,跟西就一桌的都是些村里的小年轻,经过刚才闹洞房那一茬,大家都熟悉了,西就也不拘束,教大家划拳拼酒,整个院子都是他们的吆喝声。
西就平时对喝酒多有节制,一直都认为酒后误事,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些。
村子里就图个热闹,酒也不是什么好酒,进口呛的很,但今天不知怎地,西就没有理由地很想大醉一场,于是放开手脚,喝!
村里的姑娘们不像官家儿女那么羞涩,但也没有像西这么豪放的,一时被惊着了,汉子们可不扭捏,看到西就放得开,也是一碗接一碗陪着喝,气氛一度哄抬。
这么喝着,月已盈上树梢,西就双眼已经开始浑浊,脑袋已经有点不清醒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甩甩头,不记得肯定是不重要的,继续招呼着:“来,我们继续喝!”
旁边的宋大娘看不下去了,劝说道:“西姑娘,不要再喝了,再喝就醉了,对身体不好。”
西就喝得舌头发麻,嘴里还不承认:“我才没有醉,来我们继续。”说着又拿起一个陶碗,吆喝道:“相识就是缘分,我们祝李大哥李大嫂长长久久,三年抱两,五年抱四!”说完咕噜一声就把一碗酒干了。
这话好听,大伙纷纷响应,一时间都是碰杯祝福的声音。
西就胃里火辣辣,却总烧不尽胸中的闷气,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终于意识到自己快到极限了,天也黑了,得回家了。
想着又一阵茫然,家在哪里?自己已经死了呀,现在是孤魂野鬼吧,可是为什么心里会空落落的?
眼里有点湿润,入目是一片热闹喜庆,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不行,自己不属于这里,要离开,要回家!这么想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刚好新郎带着新娘子出门敬酒,大家都被那边的目光吸引了,没有人发现西就突然不见了。
凭着直觉走到村口,但前面黑漆漆就像一个幽深的黑洞,西就有点害怕,这是哪里?哪边才是回家的方向?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一个穿着大白褂的人对着她父母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还好好的呀!为什么?
一会儿画面转换,石头满脸嫌弃地跟她说,你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妖女也敢肖想我?没有,我不是妖女,不是!
一会又是一个女生跟她说,替我好好活着,用我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山河。眼睛是我的,我怎么替你看?不是,这不是我,不是我!
头痛得要炸裂,西就蹲下来,抱着头,脑袋里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突然后颈一阵刺痛,西就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随着这针刺的痛感,脑袋像扯开一面纱,慢慢清明起来。
西就抬起头,是凌老,眼圈顿时就红了,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委屈地说:“老头,我忘记了回家的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了,大家都不要我了,我害怕……”
凌老本来在气头上,这丫头这么晚都不回去,要不是那石头找他,他还没发现,居然在这里跟一群村民喝得胡天胡地,惹了一身酒臭味。但是看到她眼睛红红,就像只迷路的小兔子,就这么蹲在路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心里顿时就软了。他没有儿女,这些日子跟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处着,居然也有种天伦的感觉,倒让他始料未及。
叹口气,弯下腰拍拍她的头,细声安慰道:“别怕,老头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