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说明并不重要
那她是不是要谢主隆恩?
暗晓揉揉微凉白净的脸颊,“这么调侃的话,怎么一经你的加工就变得这么认真?”
“因为我是认真的。”微凉的嘴角扬起,趁暗晓错愕之际,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对米黄色的锦盒,“打开看看。”
暗晓眸子的颜色转深,心事几经盘旋,闪烁的目光变得迷离,像是水晶蒙了一层磨砂。她的指尖划过锦盒的轮廓,光滑的丝锦在指尖化成了柔情,她的眸光逐渐变得清晰,不是希冀,是一种笃定,关于她和他幸福的笃定。
一只手小心的托着锦盒,另一只手轻轻的打开盖子。
灰褐色的石戒被素白的丝锦衬得端庄而凝重。
“君当作磐石?”柔美的嗓音逸出粉色的薄唇,空气都仿佛沾满了甜美的味道。
微凉取出戒指放在暗晓的手心,“不是。我不会是焦仲卿,也不会让你成为刘兰芝。”
环状的石戒在暗晓的掌心像是生了根,每根根须都动容到了血液,像是一种融合。
暗晓拿起石戒,认真的打量,灰褐色的石戒上存有许多狭小的斑点,虽被打磨的很圆滑,厚度却并不匀称,戒指上的字很稚嫩,“暗晓”两个字被写成了“日音日尧”,极力的模仿了当初她刻在手链上的字的笔迹。
“微凉,微凉,微凉……”暗晓握紧戒指,冰凉的戒指硌的手心生疼。
微凉宠溺的揽紧她的身子,“在,我在呢。”
传说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千百年来,它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该了的债,该还的情,三生石前,一笔勾销。
她说她想去西湖看三生石,想寻觅关于他们前生的痕迹,可是她不想将生生世世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她和他的莫微凉,也许前生是冤家,也许下辈子会是仇人。可是,她和他定是有牵扯的,不然,这一生怎么会爱的这么疼痛,这么甜蜜,这么深刻?
她说,她要用三生石做戒指,把生生世世的情缘系在指上。
那时她才十四岁,现在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十年,抗日战争都结束了;十年,世界名著都已经落定了;十年,都足以第三个五年计划的实成了……十年,她和他终于长大了;十年,他一直铭记着……
“嫁给我。”微凉托着暗晓的下巴,望着她澄澈的眸子。
只一瞬,全世界的高楼都可以夷为平地;只一瞬,全世界的湖水都可以干涸成田;只一瞬,全世界的神奇都可以不成立。
只有,她和他……
戒指缓缓的滑下手指……
这次求婚,仍没有玫瑰,没有蜡烛,没有单膝下跪。
“好,嫁给你。”
似乎源于某种默契,她的声音止住的瞬间,戒指牢牢的固定在了指根。
“这个戒指是你花多长时间做的?”暗晓转动着指间的戒指,慵懒的问道,目光中某种东西闪烁出光泽。
微凉看了一眼胳膊上银质的手链,“比某人做手链的时间短。”
当他在刻暗晓名字的时候,突然间明白,多少年前暗晓制作这条手链时的心态。一笔一划,每一个深深浅浅的印痕都是一份颤抖的悸动。比小时候做数学题还要谨慎,唯恐一不小心便前功尽弃。他想给她的,是最完美的……幸福。
刚刚求完婚,她们谈论的怎么会是这么没情调的问题?
“哪有,我一个星期就做好了。”暗晓学着微凉认真的神态,一丝不苟的说道。
嗯,是一个月加一个星期就做好了,这个星期是个零头。
微凉俯身,撩开暗晓耳旁的发丝,说道:“我的戒指三天就做好了,半年零三天。”
“时间也不长啊,革命战争才刚有个苗头。”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扬出最夺目的弧度,“微凉,谢谢你。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愿意放开你,和我一起一定会很累,下一辈子你可以过得轻松一点。但是这辈子,和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
“爱情还有假期吗?如果没有我,下辈子怕你会迷路。”微凉的眉角扬起,“就生生世世吧。”
和你一起,怎么会累?
暗晓,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仍然要在一起。
也许,下辈子,那块三生石已经销声匿迹,可是,我们一定要相遇。
下辈子,换我来追随你……
琅言捧着奶茶,暖意明明抵达到了掌心,却传达不到心里。
“喝点什么吗?”琅言抬头问,柔媚的目光扫过楚瓷的面庞。
楚瓷摇摇头,双手扣拢,眉目间尽是忧伤。
“为什么?”沉默数秒,琅言开启娇艳的朱唇,眼波一沉,妩媚夹着淡淡的凌厉。她的声音甜美中总带着蛊惑,即使生气也反倒像在撒娇。
楚瓷轻笑,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为什么’?”
琅言抿了口奶茶,香草的清香在唇之间流淌,却莫名的苦涩,“为什么要陷害暗晓。”
楚瓷侧着头认真的审视琅言的表情,冶艳的脸颊上一派云淡风轻,甜美的声音却发颤。
琅言像是在极力的压制什么,握着奶茶的手,指关节泛白。她的唇形很独特,唇角微微的上扬,即使在暴怒时都像是浅笑。
“你找我来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楚瓷身子向后一倾,悠然的靠在靠椅上,眉目间的忧伤未见消减,可是唇角的讽刺也慢慢的散开。
为什么陷害暗晓?
她没有想陷害暗晓的。她的出发点不是为了陷害苏暗晓。
她只是不相信,不相信感情,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什么长久。
多少年前,苏暗晓傲慢的说“喜欢应该是这样”,她相信了,相信会出现一个能让她骄傲的说“喜欢应该是这样”的人。可是,来来去去,竟然发现,喜欢只是一个裹着糖衣的谎言,一经拆穿,便是痛彻心扉的无奈和凄凉。
爱情,只是年少无知的梦……
琅言放下奶茶,随意的拢拢垂肩的秀发,“不管你接近暗晓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永远都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哦?为什么?”楚瓷挑挑眉,轻笑出声。
琅言美眸一睁,瞪了她一看,太柔媚反而像是娇嗔,“因为,我不希望她受伤害。”
楚瓷,暗晓救你,就代表你在她的心中有一定的分量。无论,她救你出自什么原因,可是在乎了就是在乎了。
暗晓很自私,自私的只懂维护自己的东西。她很少发善心,第一次,她救了宝宝,然后牺牲了她和微凉的健康;第二次,救了楚瓷,然而却得到了一场浩瀚的非议。
“是吗?可是即使我不告诉她事情是我做的,以苏氏的势力怎么不会查出是我在动手脚?”楚瓷觉得好笑,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她自己,怎么其他人反而更想帮她掩饰呢?
“只要你不说,暗晓不会知道。”很坚定的语气。
楚瓷片刻微怔,白琅言凭什么说的这么笃定?
凭什么?
凭什么每个人都说的这么肯定?
“你是第四个这样告诉我的人。第一个,是莫微凉。第二个,是安小乐。第三个,是梓懿。第四个,是你。”楚瓷仍是轻笑,只是眼眸中的苦涩难以掩藏。
原来,是她们的默契。默契的明白,做什么可以给暗晓最灿烂的快乐;默契的知晓,怎样做可以让她受的伤害减到最小。
只要她们每个人都帮掩饰事实的真相,苏暗晓又怎会明白,看是风平浪静的外表暗杀的汹涌。她可以永远都不必去接触黑暗和肮脏,因为有人为她筑起了致密的屏障。
难怪,她敢那样高傲的抬起头额,说“喜欢应该是这样”。
难怪……
琅言望着楚瓷,仿佛看到了不堪一击的脆弱,阳光那么好,包围着她却像包围住一层全世界的悲伤,“她值得我们这么坚定。”
她值得我们这么用心的保护……因为,多少次,这样付出的人,是暗晓。
楚瓷凄然的笑,“为什么,以前那些我相信过的和那些我不相信的东西,到头来都是谎言?”
当她暗晓安置她的客房中发现那份医疗报告时,她绝望的心开始萌醒。她想看看,莫微凉知道苏暗晓得艾滋病后会是什么反应,她想看看莫微凉的母亲知道后会怎样阻止,她想看看苏振凯知道后会怎样的勃然大怒。
她不相信爱情,不相信亲情,不相信友情……她不相信。
她希望莫微凉会放弃苏暗晓,会放弃二十年的青梅竹马时光;她希望折断苏暗晓最后一抹骄傲,让那个曾经傲然的以为“喜欢应该是这样”的女孩辨析清楚现实的残酷;也希望断了自己对世界的最后一抹奢望……然后,彻彻底底的抛弃这个世界。
可是,有个小小的声音矛盾的响起。在这么多的“希望”之后,她竟然最想看到的是苏暗晓和莫微凉会在一起……
是根本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幻想,还是苏暗晓和莫微凉唤起了她内心的渴望?
当她莫微凉来找她时,她竟然舒了一口气。
她在赌……赌,是不是真的有真挚的感情;赌,“喜欢应该是这样”是否存在;赌,这个世界还可不可以留恋?
她输了。输给了苏暗晓。
她赢了。赢得了全世界。
“服务员来杯香草奶茶给这位小姐。”琅言叫来服务员,指指楚瓷。
楚瓷的身子仿佛在抖,她用胳膊紧紧的环住自己的肩膀,头深深的埋下。
“可以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楚瓷抬起头,苍白的脸颊楚楚可怜,两道泪痕更是清晰可见。
琅言望了一眼窗外,磨砂玻璃朦胧了外界的车水马龙,“我们的故事很平淡。”
“是吗?可以和我讲讲吗?我想听一段幸福,来抹平那些悲伤。”楚瓷凄楚的笑,鼻尖红红的,眼睛肿肿的。
琅言突然有些明白暗晓为什么会对楚瓷“格外开恩”了,她身上散发的忧郁感在毫无掩饰的情况下,竟然会让人近乎窒息,那是一种触摸死亡的味道。
对于楚瓷对暗晓带来的伤害,她难以释怀;可是对于楚瓷的忧郁,她无从闪避。
“好。但是,以后你不可以出现在暗晓身边。”琅言思量了许久答道。
楚瓷笑笑,有几分明朗。她似乎懂了,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你都想要保护你所珍惜的人。久违的心跳再次响起,楚瓷伸出手,覆在琅言的手上,“谢谢你,白琅言。也替我谢谢暗晓。”
也许,她懂得了该怎样做……
以后该怎样。
“喜欢我是你自己的私事,可是我不希望你把大把的年华都洒在我身上。这样的牺牲,不值得。我有未婚妻,也许你这样做会影响到她的情绪,所以不要再往我身上花费精力了。”微凉淡漠的声音透过磨砂门板传出。
暗晓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松开,如果她这样推门而入,事情会变得很尴尬吧?暗晓笑笑,转过身向总经理室走去。
她记得前几天楚瓷问她,“你相不相信微凉会对你隐瞒一些事情?”
她不假思索的说:“他不会故意隐瞒,如果有些事情他没有告诉我,只能说明那些事情在他的眼中并不重要。”
不是过于信任对方,而是对爱的一种笃定,笃定爱的没有瑕疵。
暗晓脱掉鞋子缩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拿起巧克力,塞到口中。
“不是说在楼下等吗?怎么上来了?”微凉推开门,看到慵懒的蜷着身子晒太阳的暗晓,将手中的资料丢到书桌上,走到她身旁。
阳光的颜色很浅,比米黄色还要淡上几分,映的她的发丝泛着桃红色的光芒。她粉雕玉器的面容被极度的柔软化,美得仿若身子一动变会颤动了阳光。
她咬下一块巧克力,把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阳光似乎随着她转换了方向,“一个人在楼下坐着多傻啊,会开完了,我们去看画展。”
“好。”微凉将她从沙发上拉起,食指在她唇角一触,抹去残留巧克力屑,“米槿说这次画展的主题是‘蒲公英的守望’。”
暗晓一震,蒲公英的守望?很像是米瑟的风格,那个爱极了蒲公英的女孩,现在又在哪里守望?
自从米瑟离开后,她经常去看画展。形形色色的画飘入她的眼眸中,都化成了伤痛。她不懂画,可是在欣赏画的时刻,她仿佛透视了米瑟的生活,这时米瑟好像就在她的身旁,轻轻的呼吸。
微凉牵着她的手,十指交织,她掌心的温度抵达他的掌心,她手指的柔软触着他手背,血液的流动似乎也可以透过指尖感受得到。
突然,有个女孩低着头走来,头撞到了暗晓的肩上。
女孩仓皇的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和楚瓷有几分相似。女孩惊慌的瞪大眼睛,深深的望了一眼微凉,而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匆匆的走开。
那声“对不起”仿佛是对微凉说的,也好似是对她说的。
暗晓抬头对微凉笑笑,浅淡的笑容似乎想要沉溺了阳光的温柔。
微凉揉揉她的发丝,低声道:“傻丫头。”
暗晓抬起她和微凉相牵的手,两只石戒仿若也将要像手指一般扣在一起。
“日音日尧”,“莫微凉”。
我是暗晓,黑暗的破晓,只有我在你身旁,你的名字才可以完好的扣上你的姓,成为“莫微凉”。
莫微凉,莫微凉……
莫,不要。
微凉,微凉……
“暗晓。”柔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绕过空气,传到耳中是被放大的温暖。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暗晓仰着头,澄澈的眼眸中幽幽的蓄着一池清波。
微凉揽着她的肩膀,“你可以回头看啊。”
暗晓的头枕在微凉的肩上,唇角的弧度扩大,“不要回头,给我一分钟的时间,让我等待。”
是米瑟的声音。
是米瑟。
逃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回来了么?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只一分钟,过时不候。
“好,我陪你等。”微凉低头在暗晓的眉角扣下一吻,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