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两个狱卒便回来了,瞧这速度,估计是早有准备。来到陈依的牢房,也懒得多言,将东西放在外面,自顾烤火去了。
陈依道谢一声,见对方没有搭理,便不再自讨没趣,开始拾捡他们带来的东西。
被子确实是棉的,可散发出一股臭味,让闻惯了自家味道的陈依差点忍不住恶心的吐了起来。所谓的糠米更是不堪,只有糠,却不见多少米,更别提什么油水了,简直就是白水煮的。闻着恶臭,吃着难以下咽的糟糠,陈依眼中的泪水一直不停打转,两世为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可只有真正受过苦的人才明白,泪水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声的自我安慰。
冷还是很冷,饿也依旧很饿,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饥寒交迫的陈依,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生命堪忧,前途渺茫。
天亮了,湘儿一整晚都在半睡半醒中度过,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哪里还躺得住,赶紧起身收拾妥当,寻老人而去。
老人也没怎么休息好,湘儿过来时,他也正好出门,准备去寻她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人正好迎面碰上,湘儿率先行礼道:“湘儿给您老请安,相公的事情,一切拜托了!”
“老朽自当尽力而为,姑娘安心在家等候,我这就出去打听消息。”如今一切都还是未知,老人也没精力过多的去考虑湘儿,只得让她回去,自己先想办法弄清楚情况再说。
湘儿是个识大体的人,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了分寸,再次行礼表示感谢,便回家去了,虽然心里着急,却也只能这样干等。
待湘儿离开,老人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到集市上打听一下再说,他本想找自家儿子帮忙,考虑到事情的特殊性,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一行将就木的老叟可以不管不顾,儿子不仅拖家带口,还身在衙门里做事,却是不能把他给拖下水。那个姓范的,可不是儿子这样的人能开罪的。
人生在世,又哪里真正有不管不顾的交情,能做到力所能及便算难能可贵了。
来到集市,老人开始挨户打听,他就不信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真能凭空消失不成。
找了几家店铺一问,他便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说来也没那么困难,昨天的事情本就影响不小,那个邓强在这条街面上也颇有些名气,他被人刺伤了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都不用找到目击者,好多人便自己听说了。
老人心知再想通过他们知道背后更多的细节怕是不太可能了,于是决定打道回府,先把大体情况告诉湘儿再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她自己拿主意的好。
来到陈依住处,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湘儿以后,老人最后建议道:“姑娘,事情已经明摆着了,想来无非是那姓范的怂恿流氓栽赃嫁祸而已,依老朽之见,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怕还需姑娘出面方有可为啊!”
听完整个事情的始末,湘儿又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老人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背后牵涉的纠葛,又哪是区区一个范文那么简单!
“您老辛苦了,妾身代相公先行谢过,他如今身陷牢门,唯一能仰仗的也就只剩您老了,一切旦凭做主,妾身定当全力支持。”湘儿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到陈依在大牢里可能受的罪,心里边便如针扎似的难受。
诶,都是可怜的人,也都不容易啊,老人心里叹息。
“老朽有一计,不妨先到县衙里把事情捅开,有了苦主,衙门里也不好私下断刑。”陈依毕竟是身有功名的秀才,只要这边把状子递上去,至少能先保住性命,不至死于非命。
湘儿强自从神伤中打起精神,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可妾身与相公之间毕竟无名无分,又以何种身份代其申冤了?”大安可不承认私定终生。
这也是个问题,老人沉默思索了一会,再次建议道:“陈家小子也从未告诉过我他的籍贯,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无从查找,事急从权,你就以仆人的身份把状子递上去吧,至于主仆契约,咱们先补一份再说,衙门里虽然没有备份,好歹聊胜于无。”
在大安,要想合法拥有仆人,是要到衙门里去公证的,同时还要缴纳一定的税赋,只有这样,仆人的身家性命主家才有支配权,否则是不被朝廷承认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切按照百姓的身份追究其责任。
湘儿想了一会,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再说,“旦凭您老做主!”
计定,二人赶忙找来纸笔,老人代笔先写了一份诉状,随后又写了一份卖身契,湘儿签字画押以后,老人也在中间人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有了担保人,这份卖身契便算有了一定的效应,就算有人质疑,也可以时间为由推托一下,毕竟,按照惯例,所谓的到衙门口备份,不过是补交一下税款而已,大多时候,只要有保人作保,卖身之人签字画押以后主仆名分便算定了。
把这些都做好了,湘儿起身回屋,取出一袋银子,递给老人,感谢道:“李伯,这里有些银子,您先收下,劳烦您往大牢走一趟,帮相公打点一番,也好让他少受着苦。”
老人接过银袋,估摸着至少有四五十两,想来应该够了,便不再耽搁,起身直往大牢处而去,眼看着都过了午饭的点了,却也顾不上考虑吃的问题。
老人走了,没了旁人,再不必假装坚强,望着桌上的两份文书,湘儿又忍不住垂泪起来,世道如此,女人家是真的难啊,也已经都忘了还有吃饭这回事。
许是关心则乱,许是太过害怕失去,自从跟了陈依以后,湘儿变得越来越柔弱了,不再似在明月居时那般果决。
或许,这就是女人与妇人的差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