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落山了,月亮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伴随着节日的气氛,整个苏州城开始沸腾了。
有钱人家早早的吃过晚饭,或自家团聚,或各自外出寻欢!而穷人家也没有闲着,有的准备出门兜售货物,有的早已在大街上凑热闹。至于那些稍有名气的读书人,更是早已成为各家诗会的座上宾。
苏州诗会分为三大主流,最重要的便是官府每年举办一次的晋苏文会,它由苏州知府主办,邀请的亦都是苏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权贵,不是文坛大家,便是高官名流。这个诗会也是苏州读书人最趋之若鹜的,只要能在这样的场合表现一二,扬其才名,自然对未来有莫大的帮助,当然,也只有那些顶级才子有可能得到邀请,至于权贵子弟,自不必说!
其次便是苏州地面上似黄家这般既得不到晋苏文会邀请,又自诩书香门第的文人们举办的诗会。这种诗会很多,几个人凑在一起,邀请一些故交好友赏月吟诗便能称之为诗会。其中办得最有名气的便是闲云诗会,它由好多家类似黄家这样的家族共同举办,其中花销又有苏州首富承担,受邀者亦大多皆有功名在身,成为苏州仅次于晋苏文会的重要诗会,这里也成为那些名气稍低,又无其他门路的大多数才子们首选之地。
最后便是各大青楼画舫举办的诗会了,这样的佳节,正是他们卖弄风月,吸人钱财的好时机,又怎会错过。
明月居作为苏州河上的顶级画舫,自然有自己的诗会,而今年,因为彩云的缘故,比之过去又更加热闹了许多。
天刚黑,明月居内早已人满为患,其中不乏一些达官贵人和青年才俊,彼此心里都明白,以他们的身份和名气,往年是看不上这里的,现在如此,不过是冲着彩云罢了。
彩云独自坐在闺房,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前方,看似发呆,实则心里忐忑不已。也不知道那个冤家何时回来,更不知道事情能否顺利,直到此时此刻,彩云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陈依一定会践诺。
老鸨自外面进来,看到彩云这幅模样,只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去到范家以后得日子,心里叹了一声,开口宽慰道:“孩子,委屈你了,想开点吧,似我们这样的人,又哪里能由得了自己了!”
彩云回过神,她知道吴妈妈这时候进来找她一定是有什么事,也不多言,直问道:“妈妈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跟你道个别,顺便问问你,你与范先生所议之事能否稍微提前,后面安排了心妍的表演,东家说了,想给心妍姑娘多留一点时间。”老鸨知道这话有点难为情,却不得不说。
彩云倒没觉得有什么,明月居是赚钱的地方,不可能指着她这个将离之人,必然要为替代她的心妍想办法打出名头,铁打的花船流水的花魁,自古以来便是这样!
“妈妈,彩云晓得!”
彩云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是有自己计较的,他与陈依之事早早有个结果,不管是逃跑,还是顺利完成,时间越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得到彩云的答复,老鸨不再多留,外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了,又怎么可能真正有时间在这里陪着彩云。
彩云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一如画中人!
……
陈依抬头看看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此时,估计黄府上下也剩不了几个人。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臂,陈依站起身,直奔黄明仁处而去。
到了地方,门口依旧有个家丁看守,他远远的看到陈依走过来,心下好奇,奇怪他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待走近了,陈依直接开口问道:“公子在里面吗?”
家丁们素来敬重陈依,听到她的问话,赶紧回应道:“先生好,公子在了,老爷临走时吩咐过,让小的务必看好。”
屋内的黄明仁正一脸焦急的等着陈依来‘解救’他了,此时听到门外的对话,直接喊道:“是陈先生来了吗,赶紧让他进来,你还啰嗦什么?”
家丁听到黄明仁的话,也不敢耽搁,身子往边上一挪,顺手把门打开,给陈依让进屋内。
见到陈依,黄明仁仿佛看到了黑夜中的的光亮似的,满脸堆笑道:“先生果然言而有信,这是找到办法了?”
陈依直接无视他那副表情,伸手在嘴边做了个禁止声的手势,就怕他说的太大声,让门外的家丁听到后起了疑心,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黄明仁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止住话头,只等陈依的吩咐。
接下来,陈依故意高声和黄明仁不痛不痒的寒暄了几句,主要是说给外面的家丁听的,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他来到门边,把门打开,朝站在不远处尽心守着的家丁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家丁一直在专心听着屋内的动静,也不是说他有多负责,实在是摊上了这么个破差事,走走走不了,除了听听他俩说点啥,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
看到陈依叫他,赶紧走过来,恭敬道:“先生叫小的可是有什么吩咐?”
陈依也不客套,“我和公子准备在屋内喝点酒助兴,你去厨房里置办一下。”
家丁闻言面露难色,老爷吩咐过。让他寸步不离的在这守着,就怕公子出幺蛾子,可他对陈依也颇为敬重,又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而且值此佳节,陈依还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来这里陪公子解闷,于情于理都该为他们置桌酒席的。在内心挣扎了一会,他最终还是选择想着陈依,不管怎么着,他总不至于把公子拐跑吧。
“先生稍待,小的这就去厨房通知他们准备。”家丁说完便一路小跑而去。
见家丁走远了,陈依赶紧招呼黄明仁出来,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待会才能继续瞒下去。
黄明仁兴奋的冲出房间,临走时还不忘打趣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看来以后还得跟你多讨教几招啊!”
陈依可没功夫搭理他,“赶紧走,出去以后在后门等我一会,记得带上钱,我可没钱替你付账。”
“好嘞,你放心吧,本公子准备充足着了,今晚一定让你满意!哈哈!”不等陈依再说,他直接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哪里还见得到半点影子。
陈依回到屋内,将门关上,不一会家丁就回来了,告诉陈依最多一刻钟,厨房就会讲酒菜送来。
果然,一刻钟刚过,厨房就把酒菜送来了,陈依谎称黄明仁心情不佳,不想看到他们,只让其将酒菜放在门口,自己去端。
旁人不疑有他,只以为自家公子在耍性子了,也习惯了,告罪一声,便离去,家丁也站远了些,生怕被迁怒。
陈依将酒菜端进来,然后往身上洒了些酒,又故意装作豪饮似的的高声劝酒,他必须抓紧时间,也顾不得是否太过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