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宗的诸多儿子中,纪王李慎的文才武略都了得,之前所辖邢州,政务开明,百姓乐业,很受拥戴;近几年做了荆州都督,也曾发愤图强;儿子李沦出人头地,被封为东平郡王、和州刺史。天有不测风云,李沦到任不到半年,便英年早逝;失去爱子后伤心过度,纪王妃本来身体在走下坡,紧接着纪王妃也撒手人寰,导致纪王近来颓废度日。
万国朝贺大会三月底开始,波斯国王带残部即将到达长安,皇上特传纪王李慎带儿媳郡王妃阿吉丽一同赴京,纪王接到圣旨,勉强打起精神前往长安。
再说阿吉丽,当年带着对楚瀚的无限牵念远嫁荆州,谁料夫君李沦也心有所属,与他的姨表妹林美棠从小青梅竹马。林家没落,林美棠母亲早亡,寄养在姨妈府上,与表哥李沦情投意合。阿吉丽的横空出世,让李沦对她万般厌恶,一口一个‘异族’,不肯与她同居,非要娶林美棠为二房,闹得王府上下不得安宁。
这也正和了阿吉丽的意,只求李沦暗中给她一纸休书,放她自由。李沦瞒着父母写好休书给阿吉丽,表面征得父母同意,把林美堂纳为二房,实际结为夫妻。
娶了林美棠不久,李沦升任和州刺史,只带着林美棠上任去了。阿吉丽派人到京城联系楚瀚,谁知楚家已经人去屋空,她只得暂居王府。
李沦体弱加上水土不服,不久死在和州,林美棠衷情自残随他而去。阿吉丽拿着丈夫的休书,还没来得及回长安就成了寡妇。不久纪王妃陆氏病逝,纪王哀伤过度病倒,阿吉丽怎么能在那个的情况下离开呢,她就这样被困在纪王府至今。
整整五年,阿吉丽坐着马车又走在长安宽阔的大街上,此刻她百感交集,听说楚岳、楚浩已经回京,楚瀚还随父母流放在靺鞨荒山。马车专门绕道通善坊,她打开车帘,向坊内张望,那是她童年最快乐的地方……
三月二十,万国朝贺大会开始,各国商队带着本国的商品、特产、绝活等等都在长安东、西两市展出,交流、贸易在商人间频繁友好地进行着。
皇城里也有一场大的展示,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场兵器比赛,楚岳带着南衙十二卫的精兵演练着大唐先进的兵器。他们骑马射箭、刀、枪、勾、叉、锤、棒、链、爪无一不精。
所有应邀国家都亮出自己国家最得意的兵器来,虽各有所长,但是质地和功力都无法与大唐相匹敌,兵士更是没有南衙卫士的武艺高强。楚岳骑着马可以射中一百五十步以外的投掷物,毫无疑问在骑马射箭一项夺得第一,拉起弓来那种飒爽英姿和犀利眼神,不知道倾倒了多少公主千金。
楚瀚在比赛中特意留意倭国,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得到师傅真传的刀剑,他的心稍稍宽了些。正当他要离开,一个倭国武士拿着的一把弯刀引起了他的注意,刃部的海水纹让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师从‘九住’的人才能铸造出来的刀,因为只有师傅炼制的玉钢才能铸造出这样的刀刃。
他立刻四处观望,正好看到了同样四处观望的林学明,相对的一刹那,楚瀚友好地冲他笑笑,林学明也冲他笑了笑。
依照师傅的遗愿,楚瀚不能再称呼林学明师兄,他想不如就这样走开。可是就在林学明的身后,楚瀚看到了罗莹儿。
她干瘦到连衣服都撑不起来,倭国的服饰跟大唐的几乎相同,只是领子支得更高,漏出后面的颈项,更加把莹儿那精华被抽干的身材暴露无疑。她一脸疲惫,面无光泽,站在那里出神,林学明轻轻拉起她的胳膊说:“莹,楚瀚来了。”
碰到熟人,莹儿有些脸红,有些慌乱,立刻像个倭国女人一样行礼打招呼。
“莹姐好!”楚瀚还礼道。
“你们聊,我去看看孩子。”莹儿说完逃也似地走了。
剩下楚瀚和林学明,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楚瀚打破尴尬,笑笑问:“孩子几岁了?”
“老大七岁了。”林学明答道。
楚瀚感慨:“是啊,已经七年了,真是恍若隔世啊!”
“我们已经有四个孩子了,呵呵,肚子里还有一个。”林学明笑着指了指莹儿。
楚瀚才明白莹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这么年轻的要照顾四个孩子,还怀着孕,哪儿有不憔悴的道理。而林学明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冷傲谨慎,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
“瀚,你还好吗?我前两年来岳母家,听说了贵府的事情。”林学明问到楚瀚的痛处。
“我很好,现在暂住在‘九住’”
听到‘九住’,林学明立刻低下头,心虚道:“哎,其实我没有故意偷师傅的技艺。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后来才知道……但是淬火的技艺倭国已经有了,跟师傅的不一样。”
“不必解释,你是倭国人,代表倭国来展示武器,你的刀只有淬火那一道程序不是师傅教的,其他的没有任何改进。师傅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只能造出这种弯刀,也可以欣慰了。”
“弯刀如何,直刀又怎样,谁的刀更锋利谁才能赢。”林学明恼羞成怒。
“你既然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怎么不知道大唐人顶天立地、身正影直的精神?我大唐是从来不会造出这种勾月弯刀的。”
“你也没有得到师傅的真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你的刀敢拿出来看看吗?”
楚瀚哪里肯示弱,立刻叫来卫士拿出他这一年打造的宝刀,林学明拿在手里,心里“咯噔”一下,楚瀚不光传承了师傅的技艺精髓,还做了创新改进,最后一道淬火工艺虽然没有得到真传,但是他现今用的方法和火候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学明内行,能看出刀在锻造时又加了什么东西,不过加了什么、加了多少、哪个程序加的,他完全看不明白,他知道自己没戏了,什么话也没有说,把刀还给楚瀚也离开了。
从楚瀚自信地把宝刀亮到他面前,林学明就知道楚瀚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有些怯懦的小男孩了,如今的他身材高大威猛,一看就知道他肯定为得到宝刃整天亲力亲为抡锤锻打,而且他一定进展顺利、颇有心得,脸上才如此地镇定从容。
比赛开始,陌刀傲视群雄一举夺魁。等到腰刀展示,楚瀚的长刀斩断一把把来自各国的刀剑。最后轮到倭国的时候,裁判官宣布说倭国退赛了!现场一片哗然,倭国在腰刀上是最有实力与唐刀较量的,他们此时退赛是什么意思呢?皇上和皇后亲自来看究竟。
倭国特使上来禀报:“大唐皇帝、皇后陛下,倭国铸剑师傅已经见识过大唐的宝刀,自愧不如,愿意认输退出比赛,回去认真研究刀剑,下次朝贺再来见识。”
武后说:“这与比赛的规制不符,不管是强是弱,既然来了,就应该拿出来比试,怎么就认输了呢?”
皇上笑道:“媚娘何必认真,那倭国人脾性耿拗,若是万众瞩目下输了,要切腹自尽,反倒不好收场,不如放他们去吧。”
楚岳的武功夺魁,楚瀚在兵器上拿了第一,两人都得到了丰厚的封赏。
皇上也特意嘉奖皇后:“‘不战而屈人之兵’没有固定的形式,朕的皇后聪明,用这个方法吓退强敌,给那些不安分的人以震慑,扬我国威!真是‘不战而胜’中的上上良策啊。”
得到皇上的认同,皇后非常开心,当楚瀚走过来,还没有张口,皇后就很配合地走到纪王身边,含笑问候道:“十弟,我看你气色不错,去年皇上和本宫送去的药管用吗?”
“谢娘娘记挂,那药我一直吃着,身体已大有好转。”李慎一开始对武后这个新嫂子不买账。近年武后势力影响渐大,他的大儿子李沦死了以后,二儿子李续被封为义阳郡王就是去年皇后主政时的批示,所以此刻他的态度也略有转变。
“纪王在邢州做出了非常业绩,如今皇上把荆州交到纪王手上,是寄希望于纪王的。纪王深陷悲伤,身体不好怎么行呢?”
“小王谨遵娘娘教诲。”
“此次朝贺大会,皇上只请了纪王来参加,可见皇上与纪王的兄弟情谊非其他兄弟可比。哦,对了,有件事情我正要跟纪王提呢。”
“娘娘请讲。”
“大食军队不断侵扰波斯,波斯国战败,波斯王不日将带残部归附大唐。哎,其实还不是来搬救兵的!纪王也知道,如今我大唐东西都不安稳,波斯又远在西亚,别说咱们派不出军队,就是能派出军队,淌这个浑水也不值得。”
“娘娘所言极是。”
“所以,这次就能不能麻烦东平郡王妃留在长安,在她母后身边尽些孝道,同时也能安抚一下她的哥哥。”
“这……”李慎犹豫了一下应道:“谨遵娘娘圣谕。”
楚瀚又一次感受到尊卑有别的禁锢,他远远地看着皇后和纪王聊天,离得那么远,他们身后的阿吉丽连脸都看不清楚。阿吉丽也根本不知道他来,正在与多年未团聚的母后含泪诉说离情。
两天后朝会结束,楚瀚当晚迫不及待来到波斯王府邸求见阿吉丽公主。阿吉丽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看楚瀚一步步的走向她,难以抑制思念之情,快步跑向楚瀚。四目相对,满是深情!
楚瀚拉起她的手说:“五年前,我是个懦夫,把最心爱的女孩放走,今天她还属于我吗?
阿吉丽已经含泪哽咽:“她的人走了,心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阿吉丽!”楚瀚一把抱住她,“我的阿吉丽,这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没有你,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不管你是谁,不管我是谁,不管规矩、等级,我都要娶你!”
“‘九住’的陌刀和腰刀万众瞩目,‘九住’的主人也声名远扬。楚瀚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楚瀚,他开始站出来,参与竞争了。”
“那全都是为了你,一切都只为了你,我的阿吉丽,我要把你赢回来!”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实力也有能力,瀚,你能为我出头,那是阿吉丽幸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