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到了南方城市惠州,随招工的人下了火车,他熟悉的租了辆小巴车让这十来个女孩一起坐上,车子缓缓开动,沿途经过了惠州市区,第一次感觉到南方城市的干净和繁荣,可是越往前走越荒凉,大山中间有稀稀拉拉的厂房,心里很是纳闷,于是陈莹问招工人:“工厂离市区很远吗?”他说:“是的。”这时才仔细认真的观察了下招工人的表情,看着很平静,他三十来岁,一米七五样的身高,皮肤白净,挺面善。随着车子一直往前开,大约一个小时的样子,看到了几幢现代化的工厂,醒目的写着工厂的名字,招工人说这就到了,下了车随他到了报到处,简单面试了下,签了字,领了厂证和厂服,分了宿舍,明天一早就可以上班了,陈莹和李瑞分到了一个车间,到了宿舍整个人累瘫了,简单洗漱下就睡了,睡着感觉还在火车上,感觉火车哐当哐当声还在响,第二天早上7点去了车间,老员工看着新员工都面带微笑,新员工扎的头巾是黄颜色的证明你还在试用期,前三月是试用期,老员工扎的是蓝色头巾,这车间很大,有课长、线长、组长,员工四个级别,组长姓潘,是个三十来岁的四川籍女的,说话很快,感觉很泼辣能干,她简单分配下工作,大概介绍了下怎么做就走了,剩下的如果再不懂只能靠和老员工沟通了,事情比较简单,基本都好做,就是要求速度要快,因为是流水线作业,就得集中精力飞快的做事,一不留神会漏做,那样会挨批评的,工作时间是12小时,中午1个小时吃饭时间,整整11小时坐在那,对于从没有这样高强度劳动过的学生来说确实是个考验,陈莹坐在冷气出口处,一天下来精疲力竭,浑身酸痛,流鼻涕,打喷嚏,浑身冷得不行,简单去去食堂吃了口饭,饭菜也是难吃,毕竟是北方人刚来吃不惯,李瑞就陪着她去了厂医务室,一量高烧39度,医生给她输上点滴,她慢慢睡着了,感觉这一觉睡得好沉好沉,第二天还是坚持去上班了,李瑞给组长反应了下情况,还好座位做了下简单的调整,避开了冷气出口。
就这样过了些天,感觉适应些了,这是一个拥有一万多人的大厂,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做来料加工,做VCD,DVD,电视等电器上的零件,基本都是女工,男工只有百分之三的比例,黑白两班倒,机器基本不闲着,日子过得重复而又单调,一个月有一天或者两天的休息时间,离市区很远,也基本在宿舍呆着,用工友的话说每天干着猪都会干的活,文化基本用不上,离梦想好远,厂里有个小图书馆,那是最好的精神乐园了。半个多月过去了,给家里写的信该收到了,而后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邻居家按装了电话,如果厂里有电话抽空可以打电话回来,过了几天从厂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张电话卡,在工厂公共电话厅排队打电话,随着几声滴滴声终于接通了,陈莹喊了声:“婶子,麻烦你喊下我妈。”母亲很快来了,听到母亲声音的时候,陈莹哭了,声音哽咽,这是几千路外的声音,听着母亲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小莹,昨天收到了你的大学通知书,你爸说是河南大学中文系文秘专业,专科,你要是不来电话,还准备写信告诉你呢,你回来上学吗?”没想的今年专科录取分数线降了,可能大家考的都不太好吧。可是回去上又能怎样,家里经济都紧张成那样了,想想还是不给家里添负担了。“可能不回去了,专科上的意义不大,妈你不用担心了,我自有打算,挣完钱自考也行。”然后就挂了电话。晚上和李瑞、石小芹三人聚到一起说了下情况,都决定不回去了,打打工再做打算。
日子就这样重复的过着,利用空余时间去图书馆看看书充实自己,工厂有个为员工准备的小图书馆,虽然书品种不太多,也算难得了。也有突然不怎么忙的时候,坐在流水线旁发会呆,突然组长就会拿出来好多说不合格产品让反复修,就是不想人闲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吧,有天大家刚歇了会,组长让工友江红梅去库房抱不合格产品拿出来修,江红梅阴沉下脸嘟囔句:“神经病”,潘组长不干了:“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想干不想干了?”江红梅:“我什么工作态度,你先看看你什么态度,哪个组像我们这样,人家没事做都让提前下会班,你呢?哪天不把我们耗死,你表现的好可以多拿奖金,我们就陪受罪,是吗?”组长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想干,可以辞职走人。”线长看这边有吵架声,就过来看看咋回事,旁工友拽了拽江红梅的衣服,都不说话了,线长说:“好了,都好好工作吧。”
每天是机器的轰鸣声,飞驰的流水线,这样过了半年多,突然陈莹收到同学刘岩的来信说“通过家里人打听到了地址,现在在大学学服装设计,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问在这工作好吗?”陈莹看了信苦笑了下,回信说了这里的情况,外面的世界没有想象的那么精彩,更多的是辛酸和无奈,让她好好珍惜读大学的宝贵时光,没有过硬的专业技术和业务能力很难拿到高工资的。有天利用倒班休息,石小芹、李瑞,陈莹三人终于聚在了一起,因为石小芹和她俩不在一个车间,平常也很难见到,能聚在一起也是难得,三人出了厂沿着马路走,马路边种着椰子树,天气不错,南方的冬天也不冷,陈莹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呆在这吗?我感觉在这学不到什么。”石小芹说:“我感觉也是。”李瑞说:“我也有同感,我们村有个女孩在北京,在家时听她母亲说在那还不错,好像是报了一个培训学校,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文职,不然我往家打电话,打听下,可以的话,咱们去北京吧。”北京可是从小向往的地方,天安门五星红旗飘扬的画面曾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那里有伟大的万里长城,博大而神秘的故宫,宽阔的长安街,是个让人神往的地方。陈莹高兴的说:“如果能去成太好了。”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大亚湾核电站,曾经在历史课本了出现过的地方亲眼看到了,感到很高深,代表祖国能源发展史的一个地方。走到一个路口是一个能通向深圳的路,深圳是改革开发的窗口,也想去闯闯,但是没有一计之长,拿什么闯啊!
转眼春节到了,老员工有回家的,但是大部分是不回家的,一是放假天数少,二是工资实在太低,新员工平均月工资才400多块钱,基本都是把钱寄回家,衣服基本就是两身厂服,什么时尚服饰基本没有机会穿,也没有钱买,单调、枯燥、乏味的生活充斥着这些20岁左右的姑娘,也有受不了辞职去市里另谋生路的,有对生活无望选择轻生的。除夕夜三人聚在一起在食堂吃了饭,食堂大厅有电视,看了会电视就回去睡了,电视上出现的那些灯红酒绿的生活离自己好远好远。初六开工了,新的一年开始了,简单重复性的生活开始了,转眼到了四五月份天气热了,有老员工说附近有海滩,可以去海滩玩,但是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可以坐摩的去,陈莹一直对这个交通工具很排斥,觉得坐在上面很不安全,开摩托车的都是男的,女孩坐上基本得扶着男的腰,很是别扭,所以没去,尽管很向往阳光沙滩的画面,也没有太多心情玩,这就是青春,青春就是年龄上年轻、相貌上青涩但又不得不去背负无奈去奋斗的日子,充满了迷茫和探索,没有想象的那么花前月下。8人一间宿舍,室友有个小录音机,有时买来好听的磁带,一起听听好听的音乐,算是很享受的美好时光了。厂外马路对面有夜市,晚上下班时偶尔逛下,很简单,也就是卖的吃的,袜子,背心,磁带,小商贩们用带着浓重的广普招揽着生意:“靓妹,需要点什么,过来看一看,瞧一瞧。”有点市井的味道。
转眼到了六月份,天气很热了,三人又聚到了一块,李瑞说:“打听清楚了,邻居家女孩说是报了一家电脑培训学校,教学质量还行,学费也不贵,学完推荐工作,开学校的是一个老乡家亲戚,靠得住。”陈莹说:“那咱们去吧,七月份辞职,八月份离厂,正好在这工作了一年,厂里规定不是说提前一个月辞工嘛。”石小芹说:“我没意见。”到了七月份三人同时提交了辞职书,大概内容是:“尊敬的领导您好,能来到贵厂工作是一种经历,也是种荣幸,由于才疏学浅想北上继续深造,感谢领导这一年来的关心和照顾,请您批示。”很快批准了,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就等着离开的日子了。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如果再来一定要以旅游的姿态来。工友们知道她们辞职要去北京有羡慕的,有不舍的,有的说:“你们熬出来了,以后有时间来信。”八月说到就到了,又是个离别的日子,工友们都上班,没有催人泪下的送别,三人收拾好行李去了火车站,买的火车票没有座位,站了一天一夜,实在累的不行就在别人座位上靠靠,算是休息了,家里人也同意她们去北京学习,终于回到了老家,乡音听着倍感亲切,坐长途汽车到了县城,又打了个三轮车回乡下,风景还和一年前无异,玉米地还是那块玉米地,花生田还是那块花生田,又回到了那个简单的农家小院,家里人并没有像她们那样对未来充满希望,见到表情既高兴又无奈,到家第二天就有人来提亲了,在农村20岁的女孩都是大姑娘了,该成亲了,陈莹说了句:“谁爱成谁成,我是不成。”家里人看她态度这么坚决也不敢再说什么。过了几天打听到了在北京开学校的亲戚,他正好能带他们仨去,定好了日子就可以出发了,学费是1800元,学校负责食宿,学期三个月,学完推荐工作,从家里拿了2500元,在南方一年总共挣了5200元钱,这算是拿走了一半,贴补家里了一半,拿着这钱心里踏实多了,毕竟是自己挣的。8月16号出发,终于踏上北去的列车,和一年前南去的场景完全不同,上车的特别多,简直就是挤不上去,离开动的时间越来越近咋办啊,还是那位亲戚有办法,索性让这三女孩踩在行李箱上从火车窗口钻进去,男的有劲正好能从人群里挤上来,最后终于都上来了,挤的都动弹不了,想去个厕所是很难的事哦。第二天一早就能到祖国的首都北京了,想到这心里是激动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