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妃寝宫出来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韩秋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韩兵笑道:“二弟也不必回丞相府了,便在周前辈住处苦练三日,免得到时西门外丢了颜面,想必周前辈也不愿自己弟子丢人。”
“哈哈哈,韩公子果然修为高深法眼如炬,老朽这点微末之技当真是入不得韩公子法眼啊。”韩兵尚未答话,便听一阵朗笑传来,扭头看时,便见不远处周供奉缓步走来,这老头身着布衣,相貌平淡无奇,却带出了一副仙风道骨之意。
虽然这周供奉修为还放不在韩秋眼中,但也不敢怠慢。拱手笑道:“周前辈还不歇息,可是放不下这新收的弟子?”
周供奉道:“韩公子一言中的,老朽此来,便是将宗门传承之物传于韩兵。当然,若韩公子方才之言不是玩笑,那韩兵自今夜起便跟老朽修行,多准备个几日也好,免得输了那劳什子西门之约。”
周供奉说着便自背后拔出一把黑布包裹着的长剑递与韩兵,韩兵双手接了,好奇地拔了一半剑身出来。就见一道清亮的光芒带着森森的杀气扑面而至,竟然凭空形成了一小股的凉风,将韩兵散落与脸侧的几丝头发吹得飘舞不止。
“好剑,好剑!”韩兵将剑还鞘,两眼放光地抚摸着那把剑,爱不释手。
韩秋眼神微微一凝,心头一凛,方才韩兵拔出宝剑时,剑身靠近剑锷之处两个古篆字被韩秋看了一个清楚,那分明是“杀戮”两字!
韩秋面色不变,心头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杀戮剑藏在皇宫之中,原来三百年前那位将江湖黑白两道杀得血流成河的邪道高手竟然就是眼前的周供奉。难怪近年来江湖中杀伐不显,原来这都是皇家手段。派一修行之士手持杀戮剑行走江湖,江湖中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到底还是些凡夫俗子,就算再厉害也难免饮恨杀戮剑下。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当年那位天纵英才的飞虹剑圣邱静初也是白扯。
所谓侠以武犯禁,江湖练武之士泛滥成灾,朝廷难免会受到威胁,这时便派出修士出去清场,将社会动荡的根源消灭于萌芽之中,当真是狠辣之极的手段。看来那所谓的血煞教就算柳若微不去,这周供奉也早晚手持杀戮剑前去剿灭,皇上是绝无可能坐看血煞教威胁大楚江山的。
而此刻周供奉将杀戮剑传与韩兵,是不是就代表着以后血洗江湖的买卖便落到韩兵身上了呢?
韩秋看着欣喜若狂的韩兵微微叹了口气,心底无来由地升起一阵惆怅,韩家的事情至此大抵算是安排好了,自己也该抽身而退了。
若是以韩秋此时修为,以大楚皇帝对他的另眼相看,甚至以韩家在大楚的地位,韩秋留在大楚无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然而红尘虽好,却不是韩秋应该待的地方,无回海域,到底还是要走上一遭的。
这时周供奉遣了一个宫女带韩兵去他住处,自己却留了下来,似乎欲言又止。
韩秋笑道:“周前辈有话但说无妨。”
周供奉道:“京都洛城周围方圆千里之内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若再不下雨,必会酿成百年难得一见的旱灾,到时定会引得流民四起天下动荡,对我大楚江山以及天下百姓而言,都算是一个大劫难。老朽虽有金丹境界的修为,但却只擅攻伐争斗不擅五行术法,因此老朽尽管心忧天下百姓却也有心无力,否则早就施法降下一场雨来缓解旱情。现在不管皇上也好,还是韩老丞相也罢都为此事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不知韩公子可有何良策?”
韩秋沉吟片刻道:“若连前辈这等金丹境界高手都束手无策,那似晚辈这般末学后进修为低弱之辈哪还能有何良策?况且上苍未能降下甘霖致使方圆千里大旱,怕是天道循环所致,这天意如此,你我区区修士安敢随意逆天行事?”
见周供奉眼中闪出一丝失望之色,韩秋却又道:“调动天地元气呼风唤雨乃是大乘修士才能施展的大神通,晚辈修为浅薄,自是无此能耐。但若是不谈强行调动天地元气,只说降下一场大雨却也并非没有一点办法。”
周供奉眼前一亮,忙问道:“韩公子有何良策尽管说便是,只要老朽能帮得上忙的,定不推辞。”
韩秋笑道:“晚辈可以想点别的法子降下雨来,只是这等逆天之举定然会招来天谴,晚辈自己倒还好说,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躲进深山苦修再不露面。怕只怕天谴来时祸及家人。即使当时看似无虞,但韩家却极可能在不知情时被上苍截回了气运,家族若无气运加持,衰败岂不就是几年光景?”
周供奉眼前亮了起来,现在的九州修行界哪里有什么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修士逆天行事的多了去了,可也不见有何影响气运的地方,韩秋这样说无非是作为一个交换条件,他想办法下一场雨,而皇室则保证韩秋所属韩家永世荣华富贵。
“韩公子敬请放心,大楚气运昌隆,并无一丝衰败之象,足保日后千年无虞。现在韩家已经和皇上结为姻亲,便是与皇室共享大楚气运,大楚在,则韩家在。况且此事救万千黎民于水火之中,乃是大功德一件,不论皇上还是大楚百姓皆永世不忘。”
韩秋笑道:“如此晚辈告辞了。”
周供奉今夜与他所谈,自然就是代表皇上而来,既然达成了默契,韩秋便不再盘桓。回到相府之后,思量片刻,便打坐静修,第二日去见过了韩老爷子,请安之后,韩老爷子便开口道:“藏云,你给爷爷配置的那个药酒当真是了得,我这才饮了两小杯,这精神便感觉好了不少,爷爷应该谢谢你啊。嗯,话说回来,你这一身修为定然也是不差吧,连周供奉那等神仙人物也对你客客气气,了不得啊!至于皇上昨晚的态度,主要还是因为欠了你爹的。”
韩秋一愣:“皇上同我爹也认识?”
韩陌齐老爷子摇头苦笑道:“皇上和你爹何止是认识啊,私下里都结拜了把兄弟了。”不管韩秋吃惊的表情,韩老爷子自顾自说道:“你爹仗剑闯荡江湖的时候,皇上尚未登基,还是大楚太子。他与你父亲极为合得来,两人年轻之时,经常玩一些微服私访的游戏,两人联手在这洛城里横行,同城里那些地痞无赖也没少打了架。你爹第一次行走江湖之时,就是同当今皇上两人结伴而去的。当初皇上的三弟,也就是现在的麦亲王觊觎皇位,他手下网罗了一大批的高手,意欲在皇上游历江湖之时,对皇上下毒手。那一批的高手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凶残狠辣,一心想置皇上于死地,还是你爹和另一个叫做萧万山的年轻人两人拼死相护,浴血厮杀,三个月之内拼杀二十余次,斩尽了那一批高手,才最终护送皇上回到了洛城。皇上仁厚,登基以后,不愿手足相残,三皇子变成了麦亲王,不过却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手中再无半点权力!”
“那我爹和萧伯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为何却没有封侯拜相,或者是同那韩进一样,异姓封王,封疆裂土呢?还是当今皇上刻薄寡恩,猜忌臣子?”韩秋疑惑地问道。
“若是刻薄寡恩的话,三皇子就变不成麦亲王,早变成一堆枯骨了。所谓功大大不过救驾,你爹多次救得皇上性命,这功劳已经大的没边了。但是你爹之所以甘愿行走江湖,没有在朝为官,却是有两个原因。一是你爹自己不喜欢官场,觉得江湖快意恩仇,很合他的性子,为了这个,当年我同你爹也没少吵了。至于另一点嘛,其实就是在皇上身上,是皇上托你爹在外帮他笼住江湖上的宗门帮派势力,免得对大楚江山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影响。昨晚皇上之所以对你另眼相看,其实还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因为皇上亏欠你爹太多了。至于后来知道了你身份,让东川认你为兄长,却是看中了你一身修为。虽然知道你这样的修行中人不好笼络,但是结个善缘还算是不错的。”
韩秋点了点头,混迹俗世的时候,对于自己父亲身份很有一些不解的地方,此时听老爷子一讲,不由得豁然开朗!怪不得父亲能以普通白身调动铁骑护送韩紫莹返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对于韩百川来说,他身后的靠山不是韩陌齐,不是韩东建和韩妃,而是蹲在皇宫中的大楚君王!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西门外校场之上一排排的羽林军,盔明甲亮,阵势森严,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时有马上的武将来回巡视,将一个西门校场包围的水泄不通。今日可是丞相之孙韩兵与户部尚书二子金泉比武之日,满朝文武,只要身份够了的,几乎都会来此观战,尤其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是,今日皇上也会来此观战,他们焉能大意?
城墙甚是宽敞,足有三丈余宽,并排跑个几辆马车绰绰有余,上面摆了一溜的桌椅,不用说就是为了给皇上和那些文武大员准备的。早朝散了之后,城墙之上陆续有些文武官员赶到,最后是左丞相韩陌齐,右丞相孙玉其,早一步来到的户部尚书金大用冲这两个老头子拱手为礼,两个老爷子也不托大,都笑呵呵地还礼,丝毫看不出今天是两家比武争面子,倒像是相约来看杂耍的。那些桌椅却是没人去坐,皇上未来之前,就是两个老丞相也只能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