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铁牛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郑和关切地问:“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怎么比我吃得还少?”
“对于吃我从来都不挑剔,同山上修炼的日子相比,现在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太悠闲了,肚子上竟然多了几块肥肉,所以我准备减肥。”铁牛很是郁闷,自己还没娶媳妇呢!这样大腹便便实在有损形象。
“那真是太可惜了,原本我还打算带你去吃一道名菜呢!”郑和不无遗憾地说。
“什么名菜?说来听听。”
“你不是在减肥吗?”
“减肥可以少吃,但不能不吃。”
“福寿全,这道菜你吃过吗?”
“没吃过,连听都是第一次。”铁牛实话实说。
“我倒是听别人提起过,据说是福建名菜。”王大人插话道,“可惜也没吃过。”
“那你们有口福了。”郑和得意地说。
“你会做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手绝活?”铁牛半信半疑。
“我是不会做,但有人会做。”郑和命人泡上香茶,话匣子也随之打开了。“下一站我们去吕宋,那里有个华侨名叫许柴佬,上次我经过那里时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两人一见如故由此也成为了好朋友。他祖籍福建晋江,祖上是前朝御厨,受家风熏陶他也做得一手好菜。许柴佬十八岁时跟随族中长辈来到吕宋经商,没想到差了点运气没赚到什么钱。但他没有气馁,借钱开了一家晋江酒楼,凭借高超的厨艺和诚信的经营,酒楼生意火爆,短短几年就积累了无数家产,成为吕宋华侨中数一数二的富商。许柴佬的招牌菜就是这道‘福寿全’,是将鲍鱼,猪肚,干贝,鱼翅等十几种材料放在坛中用文火熬制而成,软嫩柔滑,香气扑鼻……”郑和一边说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王大人更是听得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我这辈子珍羞美味也吃过不少,唯一令我念念不忘的就是这道福寿全了。”郑和笑道,“王大人,铁牛王,大家都是好哥们,有好处我肯定不会忘记你们。”
能在异国他乡品尝到这道中国名菜,想必别有一番风味,铁牛也不禁有些期待。
舰队刚到吕宋岛,郑和就迫不及待地往集市走去,口中还不停地催促:“快点走,去晚了没位子。”
丁大力笑道:“您是许老板的朋友,还怕没位子吗?说不定他早就准备好了雅间在等待呢!”
“他又不知道我来了。”郑和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难道还让他把其他客人赶走吗?”
远远地看见路口矗立着一座三层高楼,碧绿的屋顶高高翘起,犹如一只展开翅膀的雄鹰,屋檐下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充满着浓郁的中国风情。三楼高处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招牌,上面写着“晋江酒楼”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没错!就是这里,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郑和兴奋地说。
几人走进酒楼一看,里面的情形却让人大失所望。宽敞的大厅内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打着瞌睡。
铁牛皱起了眉头,这不合理呀!现在刚好是午饭时间,就算生意再差也总得有几个客人吧!冷冷清清的,与郑和口中所说的车水马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铁牛疑惑地问道:“郑大人,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郑和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难道真是走错地方了吗?不可能啊!自己明明记得就是这条街,路口对面还有个很大的粮油店呢!他扭头一看,粮油店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不就是这里吗?
既然没错就开始点菜吧!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上来招呼,郑和生气地拍了拍桌子,叫了一声:“小二,点菜。”
伙计惊得差点摔倒在地,不满地瞪了郑和一眼,擦着眼屎打着哈欠走了过来,虽然穿着中国样式的长袍,但身材矮小脸色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吕宋本地人。他有气无力地问道:“几位大爷想吃什么菜?”
顾客就是财神爷,瞧他那副模样有把我们当成财神爷吗?口中喊着大爷,其实他自己才是大爷。铁牛一脸戏谑地说:“郑大人,你带给我的这个好处,兄弟我还真是有些惊喜。”
郑和脸色铁青,兴高彩烈地来吃福寿全,谁知碰上这种情况,让我在铁牛王面前丢了面子不说,还真地把自己的心情搞得很坏,沉着脸对伙计说:“你们许老板呢?请他出来,就说他的朋友来了。”
伙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许老板?我没听说过。这家酒楼是总督大人开的。”
“难道酒楼换老板了?不会的,酒楼是许柴佬的心血,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不干了。”郑和非常诧异。
伙计生气了,“你们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打探消息的?”
铁牛此刻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我们不吃了,现在就走。”
王大人也是意兴索然,几人不约而同起身便走。
伙计快步跑上前拦在门口,叫道:“你们没给钱就走,难道想吃白食吗?怪不得一进来就说是老板的朋友,还好我机灵没上你们的当。”
他这话可把大家给逗乐了,铁牛笑道:“这可奇怪了,我们到这里既没吃饭也没喝酒,就连白开水都没喝一杯,凭什么要给钱?”
伙计袖子一挽双手插在腰上,恶狠狠地说:“为了招待你们,刚才我不得不推掉了好几个大生意,这个损失由谁来赔?想找茬是不是?要闹事也要先打听清楚,总督大人可不是好惹的,一句话就可以把你们几个抓入大牢。”
推掉几个大生意?刚才除了我们之外鬼都没有进来一个,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敲竹竿,可惜这次他找错了对象。铁牛一伸手把他拨到一边,不耐烦地说:“走开,趁我没生气之前赶紧消失。”
伙计像个陀螺一样滚了出去,躺在地上大喊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有人吃完饭不给钱还打人。”
郑和与王大人相视一笑,这家伙比泼妇还刁钻,不知情的人听了还真以为我们吃霸王餐呢!
门帘一掀,从柜台后面冲出来十几个人,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铁棍,看他们的装扮不是厨师就是伙夫,可一个个目露凶光,绝非善类。
丁大力刚要拔刀,郑和用手按住了他,笑道:“有铁牛王在此,咱们看热闹就行了。”
一大群人冲过来把铁牛等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叫道,“你们反了天了,敢到这里闹事,信不信我让总督大人砍了你们几个的头?”
“外地佬,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拿五百两银子出来做汤药费,否则别想走出这个门。我们都是好心人,饭钱就不算你们的了。”
真是无法无天,青天白日竟敢堂而皇之地敲诈勒索,这可把铁牛给气炸了。银子自己多的是,但想怎么花还由不得别人来做主,如果是给自己的同胞,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也痛痛快快地给了,但是要我把钱给这些流氓恶霸,那得问我这双拳头答不答应。“我数到三,如果你们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铁牛冷冷地说道。
伙计从地上爬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还会数数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斯文人,做的却是违法乱纪的事。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交给总督大人。”回头招呼了同伙一声,低着头就冲着郑和的肚子顶去,其他人也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冲了过来。
郑和怒极而笑,首先拿我出气,这是把我当软柿子捏啊!
铁牛悲哀地摇了摇头,在自己眼中,这些人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连拿捏他们的兴趣都没有。他随意地伸出一只手,拎住伙计的脖子就往墙角的酒缸内扔去。准头还行,在惊恐的叫声中,伙计头下脚上倒插在缸内,溅起好高一片水花。铁牛毫不手软,来一个丢一个,来两个丢一双,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全部丢在酒缸上,叠罗汉一样堆得高高的。
这么多人压在自己身上,酒缸不乐意了,“啪”的一声终于四分五裂。
十几个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哭爹喊娘一片哀号。压在底下的伙计最惨,鼻青脸肿不说,脸上还被碎片割破了好几道口子,被酒水一淋疼得他呲牙咧嘴。
“打完收工!”铁牛拍了拍手掌,从容不迫地走出酒楼。
外面早就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见这几个外地人打完人就走,都是一脸的惊骇,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往前走了里多路,铁牛一使眼色,几人身子一闪藏在一堵墙后。
没过多久,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看到前面忽然没了人影,焦急地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铁牛伸手把他拎了过来,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我是好人,别打我。”他惊慌失措地叫道。
丁大力大喝一声:“那你为什么跟着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老汉苦笑着说:“我年纪这么大了,怎么敢对你们有图谋啊!我是许柴佬家的工人,刚才酒楼的事情我全看到了。你们是许老爷的朋友,身手又这好,我想只有你们才能救他,所以就一路跟了上来。”
郑和又惊又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和蔼地说:“我们确实是许柴佬的朋友,专程从中国过来找他的,想不到不仅没有见到他的人,就连酒楼也转手了。你刚才说只有我们才能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汉伤心地说:“他被总督陷害,关进大牢已经半个多月了。”
铁牛毫不迟疑地说:“狱卒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未免夜长梦多,我现在就去大牢里救人。”
郑和点头同意:“好,我们就分头行动。你去救人,我去见那个什么总督,我倒要当面问问他,许柴佬究竟犯了什么罪?”
老汉带着几人顺着大街一直往前走,穿过一个十字路口,隔着老远指着前面那座高墙大宅说:“那里就是总督府。”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的主人救出来。”郑和安慰道,随即与王大人带着几个亲兵大摇大摆地朝正门而去。
铁牛沿着围墙来到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旁,观察了一下见附近没人,提气一纵就从丈多高的围墙上跃了过去。落脚处是一个花园,绿茵茵的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鲜花开得正艳,碧玉般的湖泊中波光粼粼,湖畔座落着不少造型精美的凉亭小楼,奢华程度与皇宫大内相比也毫不逊色。
不用想这个总督肯定是个贪官,要不然哪来这么多钱修建官邸呢?铁牛冷哼一声,沿着白玉栏杆往前走去,才拐了一个弯,身后便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这可让他喜出望外,刚好自己找不到大牢的位置,这下有着落了,身子一闪藏在旁边的假山后面。
一个五短身材,肥头大耳的军官带着两名士兵正朝这边走来,等他们经过假山时,铁牛从后面走了出来,在士兵脖子上轻轻一切,两人便一声不响地晕倒在地。
那军官大惊失色,刚要开口呼救,一只大手迅猛无比地捏住了他的脖子,已到嘴边的“救命”二字硬生生地吞了下去,紧接着身子竟然被人凭空提高了数尺。
铁牛笑眯眯地说道:“现在带我去大牢找许柴佬,如果敢耍什么花招,你的头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左手在假山上一抓,一块石头就变成了粉末,从指缝中簌簌而下。
军官舌头吐出,脸色通红,双手拼命地挣扎。
太不经打了,铁牛摇了摇头将手掌稍微放松。他像条离水的鱼儿一样,张大嘴深吸了几口空气,这才战战兢兢地说:“别杀我,我带你去。”
军官带着铁牛在宽敞的总督府内转来绕去,偶尔碰见一两个家丁丫环,没等两人走近便早早地低头请安,问也不敢多问一句。铁牛也不怕他使诈,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脸带微笑还不时频频点头,惬意得好像在游览自己家的花园。
前面是一座坚固的石头房子前,为数不多的几个窗户更是小得可怜。门外有十几个守卫的士兵,远远地看见军官来了连忙立正敬礼,“阿彪大人辛苦了。”
阿彪威严地说:“你们在前面带路,我现在要去大牢提审许柴佬。”
一个士兵殷勤地打开门,另一个士兵举着油灯在前面带路,能为阿彪大人效劳,这是多么荣幸的事啊!
铁牛跟着走了进去,里面阴沉昏暗,恶臭熏天,两边是一间间的牢房,每一间都关满了人。
士兵走进一个空置的房间,掀开地上的铁板露出一个地洞,一条狭窄的石阶直通地底。
铁牛摆了摆手,阿彪倒也机灵,连忙吩咐士兵把许柴佬背上来。
两个士兵屁颠屁颠地走下地道,不一会儿就背着一个蓬头垢面,满身伤痕的人出来了。
铁牛低头问他:“你是不是许柴佬?我是郑和的朋友,是来救你的。”
那人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是许柴佬,我终于等到郑大人来救我了。”
铁牛把许柴佬扛在肩上往外面跑去,他的身体这么虚弱,一定要赶紧医治,否则就会落下病根。
回到宝船,铁牛把许柴佬全身的伤口都清洗了一遍,然后敷上金疮药,万幸的是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内脏和骨骼。厨师又喂他喝了一碗燕窝粥,许柴佬吃了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郑和回来了,怒气冲冲地说:“总督一口否认,说他根本没见过许柴佬这个人,晋江酒楼是他托朋友出钱买下来的,真是岂有此理。”
铁牛劝道:“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你不用担心,现在人已经救了回来,有什么打算等他醒了再说。”
第二天中午,许柴佬终于醒了过来,见到郑和之后痛哭流涕,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了大家。“一年前吕宋来了一个新总督,此人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上任后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对我们这些华侨更是心狠手辣,许多同胞被他害得倾家荡产,有的甚至被迫离开吕宋。”
“对同胞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却无能为力,只能暗中接济他们一些钱粮。我不止一次鼓励他们:‘千万不要气馁,祖国不会忘记我们,中国舰队一定会来拯救我们’。”说到这里,许柴佬脸上露出了无比坚毅的神情。
郑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你说得对,祖国不会忘记任何一位华侨,我一定会替他们讨回公道。”
许柴佬激动得热泪盈眶,擦了一把眼泪后接着往下说:“想不到有一天厄运也来到我的头上,总督觊觎我酒楼的生意,说用一百两银子买下酒楼,这和明抢有什么分别呢?我当然不会同意。他就使出了阴谋诡计,派手下装作顾客来酒楼吃饭,回去之后就上吐下泻。官府认定这是食物中毒,不仅把酒楼封了,还没收了我的全部家产,说是当做汤药费赔偿给所有的受害者。这是总督强取豪夺的一贯伎俩,我不服气就上前理论,反被他们污蔑我阻挠官府正常执法,不由分说把我抓进了大牢。我受尽折磨,过着非人的生活,但我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中国舰队一定会来救我。郑大人,为了吕宋人民和众多华侨,请你出兵把总督赶下台,还大家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环境。”
“华侨是我们的同胞,现在他们有了困难,我们绝对不能袖手旁观。”铁牛义正言辞地说,“我一定会找到总督犯罪的证据,联合吕宋人民把他赶下台。”
郑和也同意铁牛的做法,在邪恶势力面前,中国肯定会毫不畏惧,主持正义,但也不能让别人误会我们恃强凌弱,只要有了充分的证据,就不怕总督狡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