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的庄周城,街道上
面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铺在街道上面的石板不沾灰尘,在这骄阳下显得有些发亮。
空气湿润,烟尘洗尽,清新了许多。在路上,不管是那沿街开铺做生意的小商贩,还是那路上行人,脸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笑容。
这夏日的骄阳虽让人有些生厌,可毕竟是雨过天晴,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总归是会让人心情舒畅一些。
搬着一个个小板凳,靠在树下面躲避着骄阳的阿公阿婆,目光望着这街上的人来人往,不知道此刻心里想的是不是那曾经过往。
而此刻的有年,也像是那阿公阿婆一般,搬着一个小板凳,在包子铺外的阴凉地里,低着头,磕着南瓜子,拿着一把蒲扇,看起来像是闲人一个。
嘴里边吃着南瓜子,边是仿佛不停的在哼呀的唱着,
“骄阳底下好世道,世道好乘凉…………”
何子琪此刻挥着扇子,在有年身旁撵着步子,转来转去,仿佛是有些焦躁。
衣衫带起了一阵微风,让有年觉得甚是舒爽。毕竟这女子带风,带着阵阵馨香。
何子琪看着有年像是在享受的样子,停下了脚步,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满的神情。
有年感到香风渐消,放下了手中的南瓜子,看着写满了不爽神情的何子琪,疑惑的问道,
“咋了?”
何子琪闻言,眼眉挑了挑,手里扇子折了起来,收到腰间。略带着些许不满的问道,
“喂,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心急?”
有年闻言呵呵笑了笑,
“这有啥好担心的。”
何子琪对有年这毫不在意的语气有些生气,提高了些许音调,
“你就这么相信你那平叔?”
有年闻此,目光看向了雨后蔚蓝的天空,有些出神的说到,
“你见过那天上的世界吗?”
“嗯?什么意思?”
何子琪闻言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有年收回了目光,神情认真的跟对何子琪说到,
“我没见过,但是平叔见过。”
北海采贝,剑平持剑与古籍传说海兽板足鲎一战,剑平开剑眼,身踏云端,自云中取剑,一剑斩古兽。
波涛为之汹涌,天地为之变色,而那云端之上,更是有大片大片的墨云汇聚,形成漩涡风眼,似有仙人窥看人间。
剑平看向风眼之处,手中剑轻轻一掷,直刺云端。纵声说到,
“滚回去,人间事,与天上无关。”
一语天晴,云淡风轻。
那是有年第一次看见剑平拔剑,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看见剑平拔剑。
一剑战古兽,一剑退天仙。
何子琪闻言紧了紧眉头,想起何云垂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便将还想继续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可是又想起了小小,又是不住的说到,
“就算是你平叔是那天下第一,那你不担心你那小媳妇?”
有年闻言有些窘迫,却还是笑了笑说到,
“有平叔在。”
何子琪闻言,对有年这态度更是不满,这不是在敷衍她。于是开口有些讽刺的说到,
“那你这平叔可真是厉害至极,在三个老道这般人物的围攻下,还能保证你小媳妇不受伤。”
有年闻言笑了笑并未作答,其实心里有句话却没有对何子琪说。
就算没有平叔,小小又岂是你想的那般柔弱?
正在有年和何子琪陷入了沉默僵局的时候,此刻整个庄周城,突然都感到了剧烈的晃动,那不坚固的茅草屋肉眼可见的晃动一番,看样子就快要坍塌。一声轰隆巨响,随之传来,让许多人以为突发地震,在街上的人慌忙逃窜。
那不远远处的天空呈现一抹诡异红色,一股肃杀余波由远处蔓延到城中,让城内的人都感到心里为之一颤。
何子琪缓缓握紧了拳,眼中显了凝重以及些许的担心,缓缓的说到。
“这里面有我爹的剑气。”
而在那战场之中,何云垂手中须风,已有明显碎裂的痕迹。
名剑须风,锻自龙泉,是那春秋时期剑匠欧冶子所造。
自流入剑山深谷之中,曾是那剑山三代峰主佩剑,数百年见,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剑山剑主,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名动天下的战役,都完好无损,今日一役,却是破碎。
此战何其惨烈,又是何岂的荡起回肠!
何云垂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颤抖着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剑,看了看,扯了扯嘴角,持与身体两侧。
须风轻鸣,却不是在悲,而是像那轻啸一般,它仿佛在对何云垂诉说,这一战,它很高兴。
何云垂一瘸一拐的缓缓走向躺在地上的康大,一个脚印,在地上便留下了一个血痕。
至那康大旁边,血痕已有数百米。
而康大,则是整个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手眼口鼻耳,尽处是血,
可康大,在那血中笑。
何云垂用须风撑住地面,缓缓的坐了下去,头抵头,
充满血丝的眼中尽是哀意,颤抖的语气中有悲,亦有痛,
“为什么?”
康大的最后一拳,
有杀意,却无坚定的心,
有死意,却是不留后路。
拳九阳红龙,以自身气血,化世间至烈。化几成气血,则换几成龙威。
康大用一身气血,却换八成红龙。
康大有些吃力的微笑到,
“以前的时候,你、我、阿博三人,在大将军面前吵吵闹闹,吵的面红耳赤,大将军总笑骂着说我们兄弟三个上辈子一定是一夫两妻的那种关系,你是夫,我们兄弟两个是妻,不然这辈子不可能这样吵的面红耳赤,最后还是听你的。”
“在阿博死后,我向大将军递去辞呈,大将军告诉我,你何云垂,从来都希望死去的那个是你。”
“记得我们三个大吵之后谁也比不服谁,怎么办,打呗,可是最后我和阿博谁也打不过你,到最后,还是你赢了。”
“我其实不恨你,只是特别怪你,你一直说你是我们的大哥,你当大哥的,可当大哥的,怎么能没保护好弟弟呢?”
“这么多年……不在军中,还真的有些忘了我们那西周将士歌,到底下,让阿博唱给我听。”
“可惜这么……多年了,再没……尝过我们兄弟……三个天天在军中偷偷喝的沙酒了。”
“垂哥……下辈子……你我兄弟三人,我来当大哥……不让你们……死一人。”
语毕,嘴角挂笑,眼不再睁开。
至此,武道六境巅峰宗师,西周前御林军副总将,康氏最后一人,康大之兄,何云垂之弟,就此死去。
死于那沙场之地。
何云跪在那里,泪流满面,不闻哭声,只是风儿能够听见,何云垂在那里小声的唱着,
西周将士歌。
男儿带甲入军伍,笑把血流土;
兵戈刀剑,马上英雄途,莫悔滔滔黄沙埋无名尸骨;
纸笔墨砚,闺房画青莲,勿泪家中男儿战死边疆沙场;
王侯将相皆富贵,舍得皮囊一身剐,把那江山打;
将军将士同穿甲,有种马上走天下,将那山河踏;
……………………
唱着唱着,何云垂便晕倒在了康大身上。
倒地不起。
而此刻,独臂刀客起了身,撕了面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张像是枯骨一般的脸,昏黄带血眼中,有着解脱,期待,坚定等诸多情感。
剑平同起掸了掸青衫,无惊无惧,淡淡的说到,
“来吧。”
蝉,已飞;
风,已停;
刀,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