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美如画,清风醉晚霞。
承天峰,命魂殿
此处无人守卫,偌大的殿堂内,只有二三小童在照看着殿内的盏盏烛火。
幽白的石蜡上那一簇簇跳动的火苗,倒映在地面的黑玉石板上,宛若舞动的精灵,不知疲倦。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刚刚换下燃尽的石蜡,踮起的脚尖慢慢放下,刚待松一口气,只觉得身后微风拂过,似是有人走动。
以为是同伴戏弄于她,女童急忙回身,待看清身后,却是一脸煞白。没有人!
这命魂殿,是玄天命魂玉牌的安放处,足足数万。空荡荡的大厅中也就几个孩童在此,幽深恐怖的氛围笼罩全身。
女童看着满目跳动地烛火,心中恐惧渐生,鬓间留下来的汗水也不知是冷,是热。舌尖打颤高声问道:
“谁在那里?!”
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余音渐消,没人应声。
女童心中暗自警惕,不曾想身后又是一阵冷风吹过,让她颈后的汗毛直立.
“是谁?”
奶声奶气的语调被恐惧所侵占,女童再次转身依然无所收获。心生寒意,脚步连连后退:“你快些出来啊!!”
“哎呦!”一声痛呼,撞到东西了。
可她记得身后是白玉石板勾勒的殿内大道!女童怯生生的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她撞到的是一位仙子。
仙子姐姐真漂亮啊,就是眼睛,好冷。
女童全身抖得像一只鹌鹑,急忙行了一礼,嘴中歉意连连,她是昨日刚刚分到此处的,不曾想才过一日,便冲撞了仙子。
“你没事吧?”声音虽然清冷,却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女童一愣,一颗心也落在了肚里:“没,没事。”
打量着眼前的仙子,视线向下,这才瞧见那名被仙子提溜着手中的男童。
打从一开始就是这男童在戏耍她,兴许是觉得无聊,见她可爱逗弄一下。不曾想只顾得奔跑的他,一头撞上了刚刚进门的应芯。
“实属顽劣!”手里提着那男童,应芯微微摇头。
方才,刚刚进门的她没有防备,只见一道黑影冲了出来,下意识地出手,然而当她察觉时,手中的气劲却是没有收完,男童遭了殃。
此刻那男童已经昏迷,不时地哆嗦着,好在问题不大。将其放到石柱之下,应芯知会一声女童便向殿内走去。
命魂殿中,一枚枚玉简上映着烛光,宛若心脏般跳动,不知那是烛火还是命魂。
跨过一排排桌台,脚步声在大殿内回荡着,一直走到最里面,应芯才驻足停留。这里的烛火最为明亮,但却照不亮那一排排满布裂纹的命简。
这些都是身死道消之人的命魂玉简,个个黯淡无光,就连玉简本色也尽皆消散,只剩冰冷的残骸,冷意浸入人心。
冰冷的目光停留在最上面那一排,两块命简映入眼帘。这两块玉简是应应芯的要求单独放置,但是,其下铭牌却是别人添上去的。
应雄,楚飞。这是两个已故人的命简,同样黯淡无光,满布裂纹。
再一次站在这里,应芯的心境却是有所不同。神识一动,取下应雄的命简,她深深的凝视着手中之物,指尖抚过裂痕,很轻,很慢,像是在修补伤痕。
“知道你还活着,真好!”
应芯储物空间内的那枚血色命简正是应雄的,那日得此命简,见那米粒光华尤胜正午烈阳,温暖的是她的内心。
虽然,她不知道那名陌生人为何这般对她,但应芯愿意相信他的话,就像她一直都相信父亲未曾陨落一样。
思绪回归,应芯跟手中碎裂的命简作无声的道别: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看你了。
黯淡无光的命简飞回原位,应芯看向另外一枚,楚飞的命简。而楚飞,是楚欣的胞弟。
“你又躲到这里哭鼻子了?”
然而没等应芯动手,命简却已被人牵引,落到了来人手中,是楚欣!
议事刚刚结束,途径这里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了应芯,也就进来看看:“我弟弟用不着你来缅怀!”
楚欣与楚飞来自楚国皇室,都是应雄的记名弟子。
其中楚飞的根骨资质、眼界悟性更为优秀,实力突飞猛进,进而被应雄选为掌教护卫。
而身为师妹的楚欣,同为女弟子,她跟师姐应芯的关系更是好得不得了。
握紧命简,楚欣垂下眼帘:“我弟弟死在落霞宗的手里,我不怪师父。但是,对于你我始终无法释怀!”
自楚欣进来后,应芯就没在与其对视,在这里,她始终无法面对楚欣。
“又是这幅表情!”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楚欣炸毛了,“我早就说过,你什么都不欠我的!”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活人气?能不能不要再坚持了。三百年,我跟你说了三百年,你也听了三百年,他们已经,死了!”
甩了甩手上暗淡的命简:“你看到上面的裂纹了么,看到了吗?这就是事实。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自己?”
楚欣说完,捂着嘴将头转向一旁,似乎不想让应芯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个人的心再冷,肠子也是热的,就像应芯,亦是楚欣。
身死道消?应芯睁大眼睛看着楚欣,看到她的眼睛已经通红,其内波光流转,似有极其细微的东西在动。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应芯的手紧紧握着,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命简只有应雄的,对于楚飞的生死她一概不知。
这样的消息说出来,就像给了希望,但又让她绝望。
姐妹多年,楚欣能明白应芯的丧亲之痛,她又何尝不是。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脚步声响起,就要离开。
“不再……多呆一会儿?”楚欣问道
脚步停顿:“不了,时间留给你吧。”
楚欣呼吸一滞,应芯往常都会呆到天明,为何今日她……还有刚刚惊鸿一瞥间,她的眸中没了以往的倔强,而是担忧。
她在担心谁?我吗?
“你…”楚欣心中多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惶恐,她想说的话不是这些,但到了嘴边却又了改口,“……变了”
“不管变还是没变,我都是你师姐。”声音清冷,脚步未停。
他们不在,我会护好你的,只因我是师姐。
楚欣额前那缕发丝挡住些许光线,她的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命简,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