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黑了脸,倏地坐起来,不由得冷一笑,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来。
那混蛋没头没脑的霸着她不放,难不成当真有这种心思不成?
她知道自己的长相,虽及不上小姐,却也独有一份冷艳风姿,男人们见着了,会生邪心歪念,并不稀奇——会吸引了那个混蛋,貌似也很正常。
在鬼头寨,鬼主裘北与山上居住的寨民来说,那是神一般的人物,不光生的俊,而且够义气,对他们这些寨民又可亲可敬。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头领,寨上那些个妙龄待嫁的姑娘哪个不在肖想?
所以啊,以小胖妹的眼睛看,要是真能做押寨夫人,那该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嗯,估计他们会认为这荣耀和做王妃是同一个等级的。
然,不管他在寨民眼里有多优秀,在玲珑看来,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魔头——她对那混蛋没有半分好感。
“胖妹,谣言止于智者。别听她们胡诌。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平小姐,才是你们寨主的良配吗?你们的老夫人特钟意她?今儿个怎么就传出了这种可笑的谣言?”
玲珑没有发脾气,只淡淡的开脱了一句。
山上的这些寨民,其实并不是恶人,她们和外头村落里的百姓一般的良善,恶毒的就只有那个混蛋裘北。
她懂一个道理,知已知彼,才能克敌制胜——
想逃出去,想要知道这附近的地理位置,想要了解四周的防护布置,就不能和这里的寨民闹僵。不仅不能闹僵,而且还得多亲近,只有这样,才能从他们的嘴里套出有用的底细。
眼前这个小胖妹便是陈妈的女儿,当她几次三番想逃走被抓回来以后,陈妈对她怀了戒心,特意拉了她的女儿盯着她。
这小胖妹有一身蛮力,学过几招粗俗的功夫,管着她正合适;不过,性子很直,很容易套话。
最近,她与她混的不错,探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而到过很多地方的玲珑,熟知各地的风土人情,又读过书,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优雅迷人的言谈举止,令这这小胖妹非常祟拜她。
“可是,你真的有睡过寨主的床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平姑娘都没睡过呢!姐姐,我觉得你们好配!”
胖妹十二三岁,这年纪正是爱幻想的时候,听到风便是雨,太能联想了:
“他们都说寨主对你有点有一样!
“我也觉得是这样。
“以前,寨主从不会为难女孩子的,也懒得说话搭理。
“可这段日子,寨主时不时还过来偷偷瞧你,这事被我撞到好几次了。他还跟我打听你的事……
“以前,他哪会做这种事?
“寨主平常最爱干的事就是和寨卫们一起练功打架,没有什么事,才不会理会我们这群姑娘呢!对了,他打起架来可厉害了……”
说话的口气流露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乍乎乍乎的,可见这孩子对那个混蛋非常非常的敬仰。
“打架厉害顶个屁用……武夫而已……”
玲珑原想用“魔头”一词来形容的,想想还是改了“武夫”。
而经验会告诉玲珑:小胖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会没完没了。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偷闲了,只能下了床,穿上陈妈给备的衣裳。虽是布衣,用工很蹩脚,不过全是新的,心里则在回味这丫头说过的话。
“寨主才不是武夫呢,他认字懂兵法的。听说他的父亲大有来头,叫他回去做大官,他都不肯去!他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难……”
小胖妹急急忙忙替自己膜拜的偶像辩说。
玲珑完全没把这话当真,只嗤一笑。
那人有怎样的来历,与她有毛个关系!
再如何出类拔萃,也就一混蛋——想到那日,他捏她脸蛋调戏于她,她就恨的直咬牙——如今还传出话来,让人误会,真正是混蛋到家了。
她不动声色的琢磨了一下,走去坐在铜镜面前,梳着自己的长长如黑缎似的发,一边绾髺,一边盘算着对小胖妹说:
“胖妹,玲珑已经嫁人了。我家夫君正等我回去过年呢!你们家寨主无缘无故扣押我,那是英难所为吗?”
她们眼里的英难,是她眼里的狗熊。
不对,狗熊还比他可爱!
小胖妹这才“啊”了一声:“姐姐早嫁人了呀?”
她露出吃惊之色。
“嗯!”
“姐姐喜欢自己的相公吗?”
“若不喜欢,怎会嫁他?”
“可是,这世上的男人,有谁能比我们家寨主更出色?”
小胖妹因为玲珑对他们的寨主没意思而郁结气闷——她觉得他们好配啊!
玲珑低头摸着自己的素手,淡淡郁郁的道:
“我家相公比你家寨主好上何止百倍!弄丢我这么久,她一定急死了!你家寨主若是够英雄,就该放了我回去。原本这事就是你们有错在先,胖妹你说是不是?”
小胖妹对答不了,闷了一会儿,匆匆跑开,估计是宣扬这件事去了。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我是有夫之妇,你们鬼头寨凭什么将我强留?
不管那混蛋对她怀的是什么心态,他若维持自己在寨民眼里的形象,就该趁早放她离开。
他要是心存霸占的意图,那么就该轮到他去接受寨规惩戒——身为寨主,若不能以身作则,看他还如何治整山寨?
*
近傍晚时候,陈妈走了进来,玲珑正在绣荷包——丝线和布缎全是小胖妹的,那孩子想学做一个,可惜不会。
她有教她,可惜她没那份心灵手巧,学的四不像。
现在她闲着,就替她绣着,一整天时间,做的差不多了。
“玲珑,小巫在外头,说是想请你走一趟,寨主要见你!”
陈妈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睇她,
玲珑皱起柳眉,没有停下手上针,心头在思量,那混蛋又想怎么着?
陈妈摇摇头,坐到她边上,劝起来:
“你呀,别再和寨主犟了。男人都有征服欲望。你若真是嫁了人,心心念念只想着自己的男人,那就顺着点寨主。寨主年轻气盛,你越是顶撞他,他就越惦念着你。想要回家去的话,就别这么倔。你若不倔了,兴许他就把你淡忘了,到时,你若想走,可能容易点。其实寨主真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必是听了胖妹的话,陈妈才会有这样的劝辞——看来,连陈妈都觉得那混蛋对她有别的意思!
是吗?
她无法确定。
但听这劝辞,还是比较顾着女人的心态的。
陈妈对她是严,是苛刻,但她也是遵着上头的意思管着她,平常时候,人还不错。
至于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要她屈服,她有点办不到。
这一个月里,玲珑和那混蛋见过好几回,有几回是“逃了”被抓回来,寨卫押着她去问:要如何处置?
每次他都会扬着得意而邪气的眉,无情的落下一句话:
“按寨规处置!”
有几回是送衣服的时候碰上,或是和小胖妹一起去给寨卫们送茶水时在练武林那边见得。
练武林里布着一个梅花桩,半人高,他和他的那些寨卫们在那里练武,大冷的天,一个个穿着单衣,在那梅花桩上来来回回、如履平地一般对招,一招一式,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一阵阵喝彩声,那是此起彼伏。
也正是第一次往练武林了送茶水的时候,玲珑第一次看到了不戴面具的鬼主——
那张厉鬼似的面具底下,掩藏掉的是一张阳光硬俊的脸孔,笑起来的时候,非常非常的痛快酣畅,是典型北方少年的模样。
年轻,十八~九岁光景,俊朗,豪爽,粗犷的眉,流露着不驯之色,爱穿一身灰白的布袍子,整个人,就像一匹无人能驾驭的野马之王,笑傲于自己的领地上,领袖着属于他的一群野马。
若不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认得,或许,玲珑会觉得他也算是一方枭雄。
如果他能将她放了,以后在另一种情况下遇上这样一个男子,也许她会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偏偏他囚禁了她,以莫须有的理由将她强困于此。
吃软不吃硬的她,如何能对这样一个混蛋,刮目相看——
左右不就是一个流氓头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