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田应了一声“是”,两个武士奔来,一把将想躲开的宫慈反手揪住。
这孩子但觉眼前人影一闪,脸上火辣辣的耳光就被搧了下来。
噼里啪啦一阵响。
双眼昏花中,她似有看到那位年青公子皱起了俊眉,似乎有点不悦,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在这里,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来教本夫人:何为君?何为臣?……”
贵妇缓缓走了过来,手中的捧着一个暖炉,绕着宫慈打转。
*
齿间,有血溢出,血腥味儿散开。
宫慈极倔强的冷冷的瞅着这个贵妇。
这女人,用这样几个巴掌,来提醒她:她神圣不可冒犯,你除了服从,只能服从——
这是一个相当强势的女人——
到底是怎样一种身份,令她如此忌讳“君臣之别”?
难不成,这位年青公子是九华大帝的私生子不成?
想着皇位而不得,所以……
宫慈想着其中的可能,挣了几下,依旧脱不出两个大力士的反手相扣。
臂膀被扯痛了,她皱着眉头看向那个也跟着拧紧眉心的年青公子,忽然发现,他与金凌,眉眼间当真有几分相似。
也许,她真的是猜对了!
宫慈满心憋屈无处诉,只能压抑再压抑——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绝不能意气用事,忍了忍,才道:
“别再绕圈子了,您还是把底给挑明了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贵妇见她服贴了,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
“很好,本夫人也不想再与你多废唇舌……嗯,等等,在之前,本夫人先让你见见你的丫鬟……徐田,去把那个叫什么采儿的丫头给带上来。至于这位宫小姐……先放开她……”
“是!”
徐田示意两武士松开,应声下去。
*
这个时候扯上采儿?
宫慈背上莫名的就生出一阵鸡皮疙瘩,一种不好的预感翻了上来。
她不知道他们这是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自他们的手掌上逃脱出去,心头那个急,真真是难用语言来形容。
其实昨儿个晚,她若不管采儿的话,是能逃脱了出去的:当时,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她会功夫,有几个侍卫被当场给打趴下了——那叫歪打正着。
结果,却因为采儿,她不得不束手就擒。
*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采儿呜呜呜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
她的心,莫名的一颤,忙往外冲了出去,但见到九曲回廊上,采儿被一个大力士男人扛在肩上,往这里而来,她想出去救,却叫门口一个武者给拦住,拖了回来。
采儿几乎是被扔进来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来到宫慈的脚边。
定晴一看,宫慈大吃一惊,这妞儿脸上全是伤,脖子上尽是淤青,那些青青紫紫一直往衣领深处延伸了下去,身上的衣裳也已经不是昨儿的衣裳。
发生什么事了?
“采儿!”
她挣脱那武士的挟制,悲呼着扑了过去。
采儿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忙抓住她,嘶哑着声音,急问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那些禽兽有没有对您怎样……有没有啊……”
问话的同时,泪珠吧嗒吧嗒已落了下来。
“我没事我没事!”
宫慈悲从中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忠婢,泪如雨下。
采儿也是满脸泪水,喃喃直道:
“小姐没事就好……小姐没事好……”
两人正抱紧呢,那个大力士得到了那贵妇的指示,走到她们中间,一把就再度将采儿揪了过去,很粗鲁的拎着她的头发,猛的就往柱子上撞了过去。
宫慈还没有回过神来,采儿早已发出一记惨叫,额头上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啊!”
宫慈惨叫的想冲过去,却叫另外两个大力武士给架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回头看着那个可怕的操纵着她们生与死的美丽女人,愤怒的直叫。
贵妇浅浅一笑,婷婷静立,风姿卓越,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手势,指着采儿说: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宫小姐一件事。”
“什么事?”
宫慈怒吼。
“这件事,宫小姐一定还没有知道,就是:你的这位女婢,昨儿个已经嫁给我府上的家卫,白纸黑字已定婚书,并且已经圆房。”
贵妇脸上满是笑容,宫慈则是神情一呆,至于那位年青公子,表情一直淡淡。
“按着我九华大沧的法律,嫁夫者从夫,虽在律法上男女平等,但在家里,依旧以夫为天。”
贵妇继续往下说,语气忽然一变:
“谁料今儿个早上,这丫头竟谋害自己的丈夫想逃跑,这样的女人真的很该死,你说是不是……”
“对了,听说,在你们西秦,主子是能随意处死奴才的。可我们这里就得公事儿公办,她把她男人给阉了,那就是触犯了律法,必须得死的……
“基于宫小姐您是她的娘家人,所以,对于她的惩罚,本夫人总得征得你的意见……你说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你要是不想理会,咱就立即就处置了……”
*
宫慈瞪着大眼,回过了神,这才恍然明白采儿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采儿掩嘴而哭,泪水汩汩的模样,昨夜发生的事件,已经可以很清楚的勾勒出来。
采儿被强~暴了,并且,采儿把强~暴她的男人给阉了。
现在,那男人的主子,想要来讨公道,她这个主子若不给一个好的交代,采儿难逃一死。
她恶狠狠的瞪向那个贵妇:
人比桃面,心如蛇蝎!
这人太可怕了。
*
贵妇不以为然的还以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忽又改了话题,说:
“宫小姐,你当真不想为自己报仇了吗?请想明白了再回答。如果小姐不希望下一刻看到更不堪的事的话!嗯,聪明如宫小姐,想来应该知道本夫人想要怎样的答案!”
*
这贵妇在拿采儿逼她!
抬头,宫慈看到的是一片灿烂笑容。
然而,这人,看似阳光,实则无比阴暗。
或许说,在帝王之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追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论在哪个朝代,哪个皇宫,都是这样的。
“你到底想怎样!”
她咬牙恨恨的怒目以对,真想冲过去,将这种仗势欺人的人碎尸万段。
“哟,这需要本夫人明说吗?如果你心头真有怨恨,自然知道你来九华所为何来……你该为达到那样一个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不是吗?”
贵妇淡淡道,低头吃茶。
“你要我去陷害燕熙……”
这就是她的目的。
贵妇却摇头,笑着否认:
“宫小姐说错了,燕王殿下若真的没做什么亏心事,请问,谁能陷害得了他?”
一顿,又继续往下说道:
“本夫人只是在提醒你,身为女子,叫男人错待了,在九华,没必要忍气吞声,朝廷里会有人替女人作主的,以维护女人应有的权力。
“听清楚了没有?
“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在九华沧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那人是一个之下的驸马。
“这样说,宫小姐应该懂了吧……”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
“懂了!夫人这是想让宫慈去击鼓鸣冤。由您安排宫慈向当今皇帝告燕熙的御状,而且还应该挑一个文武群臣云集的好日子去告,是也不是?”
宫慈完全心领神会了:她要陷害燕熙,不仅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害,而且要害的不露痕迹。
这女人,又毒,又虚伪!
*
“瞧,本夫人就说,宫小姐其实是一个一点就通的聪明姑娘。”
贵妇微笑,将手上的茶放下,赞了一句,终于娓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三天后是除夕,按照九华的规律,这一天,普天同乐,洛京城内将有一场圣大的烟火晚宴,到时,宣武广场上将载歌载舞,宫小姐大可以在这一天到帝驾面前哭冤……
“就在文武百官面前揭发燕王其实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得到那至高无尚的权利,而将自己的发妻离弃。
“你可以身说法,来证明这样一个十罪不赦之徒,不配做金凌公主的驸马,不配成为将来的一国帝婿……
“而金凌公主包庇夫婿,也有连罪之责,违背国之根本律法,身为公主,罪上加罪。
“宫小姐,你的冤屈,将是沧国开天辟地第一国案,只要告上了,皇上自会好好严审,到时不仅会还宫小姐一个公道,还百姓一个说法,更是在严肃律法,要不然,这律法设来还有何威慑之力?”
*
果然还是为了皇位——
陷害燕熙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陷害金凌公主;陷害公主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那皇位。
她猜的一点也没有错!
“请问,我若这么做了,又能得到怎样的好处?
“燕熙一旦被千夫所指,必将我痛恨,公主也定将我视为眼中盯,肉中刺,便是你们皇上也会把我恨上,到时,我们主仆两人终还是死路一条……”
宫慈一针见血,不必深思,就看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
贵妇沉默了。
半天,她才反问:
“嗯,你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还是不想与本夫人合作?”
语气变的阴森——
也许是因为她也清楚如此大闹,必将玉石俱焚,她没办法给予任何利得,所以有点恼羞成怒了。
宫慈还没回答,这贵妇便扭过头,打了一记响指,采儿再度发出一阵惨叫。
下一刻,地上赫然就多了一只耳朵。
*
宫慈一呆,低头怔怔的看了一眼那耳垂上熟悉的耳饰,抬头时,就看到采儿的左耳侧上一片血肉模糊,耳朵不见了,血水正在止不住的往下淌,而采儿已经痛的软倒下去。
“啊……”
宫慈悲惨的叫,一个劲儿的想从两个武士手下逃脱出去,去救自己那个可怜的婢女,那可是她自小看着一起长大的人儿,她一直视为亲人的姐妹。
*
“合不合作?”
贵妇淡淡的逼问着,无视地上那血淋淋的耳朵。
“若能合作,也许宫小姐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想合作,那么,就别怪本夫人下手无情——”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宫慈嚎叫着。
贵妇冷笑:
“本夫人残忍?本夫人哪里残忍了?你应该说燕家小儿才是最最残忍的一个。
“哼,本夫人早听说了,他在龙苍另有一个名字叫作:九无擎。行事作风,那才叫心狠手辣。
“本夫人还听说,他曾嗜血如狂,爱食处子之血。多少无辜的女子命丧在他手上。
“若说残忍,他才当之无愧!
“宫小姐,这样一个男人,值得你如此全心全意的维护吗?
“其实,一点也不值得的……只要你听本夫人的话那么做,本夫人保证,你和你的婢女会好好的,要不然……”
又是一阵飘忽不定的淡笑,而语气极是阴森,能叫人魂魄俱散。
*
“小姐,不能答应,答应了,我们就死定了!小姐别管我,快跑快跑……啊……”
采儿再度发出一阵惨叫,另一个耳朵,再度血淋淋的掉到了地上。
*
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到底哪里招惹你们了?无端端要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
宫慈痛叫,挣脱不了两个武士的反缚。
*
“得罪本夫人的不是你,而是那位燕世子……”
贵妇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走近,笑的美丽端庄,但却令她看的心头发寒。
“如果,你能配合本夫人,把燕熙给掰倒,本夫人定能保你无事,并且会安全的送你回去龙苍,如若不然的话……”
她停了下来,威胁的语气里似乎带进了几分异样的惦量,一只素净的玉手,横过来挑起宫慈的下巴:
“啧啧啧,多标致的姑娘,生着一身细皮嫩肉,若是经由红衣馆的舞娘细细调教,想必一定能成名扬四海的头牌……
“嗯,若是再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啧,必是尤物……
“九华的男人都没那幸运睡了当朝第一公主,将来要是有机会睡睡驸马爷曾睡过的女人,也不错,你说是不……”
*
这世上,有些是假小人,徒担了一个恶名声,有些是伪君子,如同眼前这个,生着一张美人脸,心毒似恶魔。
宫慈怒腾腾的想要咬掉那只脏不拉叽的魔掌,恨不能将这人一口吞下。
贵妇呵呵一笑,张开双手,水袖一舞,狷狂的笑:
“你能奈本夫人如何?在本夫人的地盘上,你,一个小小的龙苍女子,要不就为本夫人所用,要不就任本夫人玩弄!现在,你有两天时间可以慢慢考虑,至于你这个小婢,本夫人会让人用最好的金创药好好医治。但最终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说完,袖管一挥:“押下去关起来。好酒好肉的供着……”
徐田应和,两个大力士押着她往外而去。
宫慈悲呼着采儿,看到采儿已经痛的昏厥了过去。
跨出门前,她看到那个年青公子站了起来,从头到尾,这人一直沉默不语,但此刻,他的脸上尽是隐隐压抑的怒容。
当被押到屋外时,她听到那年青公子沉沉在低叱:
“动用私刑致人伤残,您太过份了!”
**
又被锁了起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把采儿还给我!”
被扔在地上的宫慈飞快的跳起来,门已经被铁链锁住。
她猛烈的拍着门板,拍的手都麻了,就是没有人理会她。
这么多年以来,她,宫家的嫡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她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突然间就悔恨起来,自己为何要不远万里走这一趟,明知道结局已定,却还是一意孤行,害了自己,同时也害了采儿。
她呜呜呜的哭着,悲痛自己的境遇怎就如此的遭罪,才知道脱掉自己那一层尊贵的身份,在异国他乡,她是如此的渺小,根本就没办法自救……
突然之间,她开始敬佩金凌:孤身一人,前往龙苍,竟然能闯出那样大的名堂,燕青城的大名便是一个最好的见证。
哈,那女人说的极对,她终究是不如她的,所以,只能认命,眼睁睁看着她抢走了他。
**
一天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了。
有人进来送过食物,宫慈吃了,晚上则早早睡了过去,她需要体力,需要睡眠,绝对不能饿到累到。
她需要有一个冷静的头脑。
即便她不如金凌那面对困境时的应对能力,但是,她宫慈从来不是寻常女子,也绝对不能轻易妥协。
她不想害燕熙,不愿九华地面上出现大的政乱,而那个贵夫人却是心怀野心的。
她到底会是谁?
整垮燕熙,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也许应该说,于她儿子而言,会有怎样的利得?
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公子,十有八~九是她的儿子!
而她所做种种,皆是为了她儿子。
就像那倚兰。
这样的女人最是可怕,倚兰一干人,为了复仇,将西秦国搅的那是天番地覆。
如今,在九华,千万别再出现一个这样的女人,再来坏了这里的繁华生机。
说到底,宫慈也是一个心善的女人,只想求一份太平,求一份安宁,得一份应有的福份,安安静静过日子。
她觉得她该通知燕熙,一定得提防着这个人!
对燕熙,她自然是有怨的,但是,不管他待她如何,她依旧爱他胜过恨他。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件没有道理的事。
要不然,金凌也不会因为儿时的那份依恋,在分离那么多年后,还要去寻他回来。
情,无法割舍,便是那样一种感觉!
*
天黑了,天又亮了,然后,又天黑了。
这期间,那个叫徐田的人,来过几回,问她想的如何如何?
她没有理会,心里则是万分着急的。
她知道靠自己这点本事,是救不了采儿的,想那贵妇,能在这个洛京城内如此目无法纪,必定在这个以法治国的沧国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想要压制住这样一帮人,除了燕熙,还能有谁有那个本事?
所以,她必须逃出去,必须见燕熙。
可,她挫败的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老天开眼了!
**
从昨天到今天,每餐,总有一个生性乖巧的婢女进来服侍她吃饭,等她吃完了,就收拾停妥,低着头出去。
今儿晚上进来的这位换了人,不是先前那位。
“小巧呢?怎么换作是你了?”
“嗯,小巧有点不舒服,小雅替小巧来……”
“进去吧进去吧!”
门,吱扭一下开了,那个叫小雅的侍婢送饭进来,慢条斯理的在桌案上摆好了两碟菜,一碗饭,才驱身来里内房,走到床前,向宫慈行礼:
“小姐,请用膳!”
起初,宫慈对这个婢女没留心,闷闷的不说话。
那婢女就静静的站在边上,不像先头那个,只会垂着头,这人不太一样,平视着,直直的看她,眼神有点放肆。
宫慈被她看的有点别扭了,这才懒懒坐起来。
那婢女见状,连忙上来想扶她,趁机还凑到她耳边,在她微诧之中轻轻低语了一句:
“小姐莫怕,小雅是燕王殿下身边的人。有暗线看到雪夫人的人在西街了梆了两个人。经过调查,确定极有可能是燕王故人。但因为燕王不好进项王的宅院搜人,特令奴婢把您换出去……如果您是宫慈宫小姐的话……”
宫慈微微一呆,睇着眼前温温在笑的女子:和善如三月之春风。
难道说,这便是字典上所言的柳暗花明?
可是,真能信么?
她该欣喜,却又万般犹疑。
帝家的暗斗,永远是这般的敌我难分。
小婢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她会露出这样一种神情,眨了一下眼后,又轻声低语道:
“小姐不必疑小婢。燕王且有让传一句话……”
“什……什么话?”
“燕王说:那块玲玉,可在宫小姐手上,若是带来了?请您完璧归赵,燕熙感激不尽!”
因为这句话,宫慈差点就热泪直流。
虽说,那个男人至始至终惦记着只是他的那块玉,然而,也正是这一句话,让她明白,来的人果然是他派来的。
除了他,还有谁会惦着那块玉,又会有谁知道那块玉留在她那里?
九无擎自然也是狠的,可是,说到底,他多少会顾全大义,落在他手上,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看来,你真的是宫慈小姐。事不疑迟。快些行动吧!”
那小雅也重重松了一口气,开始低声催促。
宫慈连连点头,两个女人互换了衣物,这小雅还将随身带着的一枚易容丹给敲碎,将宫慈化成了她的模样。
“记住了,出去后,一直往西而行,走过两座假山,便有一片竹林,然后就会到婢女的下人院。下人院往北有一道后门,到时会有人来接应你。”
小雅用只有她们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叮咛着。
宫慈连连点头,又摸摸自己的脸,问:
“你呢!”
“您不必管我!去吧!虽说项王人挺好,可这个雪夫人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一门心思巴望着公主死掉,然后由皇上立她儿子为储君……”
“那公子……是项王……”
果然来头不小!
“金凌公主当真还有兄弟?”
这一路走来,可没听说,倒是听说有个弟弟,可惜一出生就失踪了!
“才不是兄弟。项王是公主的皇叔,稍年长公主!您快走吧!”
也是,当今皇上若有男丁,谁乐意看到整座江山叫一个女人和一个外姓男人给霸占了去,怪不得他们母子想整垮燕熙,果然志在夺权!
小雅放开了宫慈,将那饭菜倒掉,麻利的将把空碗空碟放回饭篮,再将饭篮挂到宫慈手臂上,示意她快走。
此刻,宫慈的心,飞快的急跳起来。
在别人的眼皮底下,险中求生,这种的经验,她可是从未有过……
会不会被认出来?
这张脸,真的有用吗?
她有点怕,深吸了一口气,才拔起有点颤抖的脚往外而去。
门洞开,她低着头,跨出去,门口的武侍问:
“又吃了一个精光?”
“嗯!”
宫慈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只觉一阵冷风吹来,鼻子一发痒,就直打喷嚏,于是,她顺势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道:
“天真冷……”
他们也不起疑,笑的说:“回去添衣裳去吧!小心冻着了。”
这番对话,倒还挺人模人样。
可见,在这样一个虎穴里,也不是人人都是恶魔,只不过他们被一个心怀野心的恶女人给控制了。
她急忙加快步子往西而去。
可这过道怎么就那么长,怎么走都走不完!
唉,这项王的府邸,到底有多大啊?
家里配着这样一份家业,可见皇帝一点也不亏待他们,事到如今,他们还存那么一种非份之想?
人的贪念,果然是填不满的。
一边走,宫慈一边犹在想。
却在行经假山时,看到那徐田带了两个武士往这里走来,那一刻,她浑身的汗毛尽数一根根竖立了起来,步子顿时一僵。
呆了一会儿后,她连忙低头欠身行礼。
那徐田行色匆匆,倒也没有留心到她,很快就从她身边走开,直直往她刚刚出来的地方而去。
宫慈觉得一颗心砰通砰通乱跳的,就差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了。
完蛋了,完蛋了!
那个人现在出现在那里,那她逃跑的事儿很快就会暴露出来,到时,整个王府戒备,她还要如何逃出去?
凭着雪夫人那无比残忍的手段,又将以怎样的方式来对付她和小雅……
不行!
要逃出去!
必须马上和燕王的人联系上,小雅不能死,采儿也不能死。
她飞也似的往西而行,才走过那片竹林,身后就有一片叫喝声隐约响起来:
“关闭东西南北四道出口,禁止任何人出入……把那个女人给我搜出来……”
完了!
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
她在心头直嚷嚷着!
急了!
乱了……
往西,往北……
天呐,北门在哪里……
到了那里,就有得救了,否则的话,会出大事……
走了太快了,夜黑风高,面对的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脚下没留神,砰一下,被一台阶给绊倒。
摔痛了膝盖,摔破了额头,有什么热汩汩的液体在冒出来。
没事,爬起来继续跑,夜空中有号角声响起来,那是什么联系暗号吗?
她不知道!
可是,等她从阁楼后跑出来,便有一行武士拦住了去路:
“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徐田漠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动作好快,而她已无处可逃,四处以风一般速度拢过来的侍卫,将她包围在其中。
***
宫慈再次见到了小雅嘴里那位雪夫人——按着那关系清算,那雪夫人应该是太妃级一类人物。
同在的还有那位据小雅所说为人极好的项王爷。
在一间装典的极其雅致的阁楼里,小雅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采儿也在,整个人正瑟瑟发抖的蜷在地上。
宫慈被推进去时,看到小雅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刀……前一刻还鲜活的人儿,再见,已成一具尸首,渐冷中。
她扑上去看,小雅死不瞑目,瞪直着一双眼,而气息已无。
“死了!”
雪夫人坐在扶手椅上,浅浅一笑,明艳动人,正在用手中的刀子削苹果。
那刀子,和插在小雅身子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人,是这个雪夫人杀的。
“背叛本夫人的人,本夫人从不心慈手软!”
长长连在一起的果皮落到地上,雪夫人随手一扬,那刀倏的飞了过来,打飞宫慈头上的发簪,割落她一束秀发,稳稳的钉在了廊柱上。
而后,她取了另一把小刀子,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盛在玉碟里,以竹签签着。
等切完,扔了果核,翘起莲花指,签了一块苹果咬着吃——吃的很香,似乎死个把人,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
“沧国国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下百姓,法度面前,一律平等,原来,那仅仅只是传言……”
宫慈悲鸣,转头看向那个依旧不吭一声的项王。
项王冷着一张脸,额头之上,青筋奇怪的横着,双手捏着拳,什么也不说,别开了眼。
雪夫人则轻笑开来,轻摇螓首道:
“所谓国法,从来都是用来约束臣子的。若是信这个,宫小姐,你就该去吃屎了……除非你能运用的洽到好处,否则,徇私舞弊,很容易……找个替罪羊,那就更是小事一桩……”
这话分明就是笑她天真。
一顿后,又道:
“怎么样,想通没有……是想活,还是想死……”
此人开出口来,永远是那样的直接,心性之残忍,见所未见!
*
宫慈不说话,心里在盘算:
燕熙已经知道她这里,他一定会想法子来救她的。
如此一想,才咬牙点头:
“我想活。我和你合作!你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她松口答应,以求拖延时间。
*
可这雪夫人,并没有因此露出半点欢喜之色,只给了一抹冷笑,声音极凉的反问起来:
“是吗?
“那你刚刚逃什么逃?
“听你这话前后自相矛盾,依本夫人看来,宫小姐只是纯萃在应付本夫人,是不是?
“嗯,且容本夫人猜猜:宫小姐这是在等燕王的人来把你救出去,对不对?
“还是明着说要和本夫人合作,暗地里,则打算反咬本夫人一口,到时,把本夫人和项王爷一并就此除了去?”
但凡想谋位的人,多多少少是有点心智的。
会被她猜中心思,也不是一件十分意外的事,宫慈当下强自镇定,取采避重就轻的方式答了一句:
“夫人,合作若不能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关系之上,那何谈合作?”
雪夫人挑了一下柳眉,正待说什么话,门外,忽有人闯了进来:
“报,宫中来人,赐下赏赐,请太妃娘娘前去谢恩领赏!”
“赏赐?什么赏赐?”
雪夫人问。
来人报道:
“是金凌公主让御衣阁给您制了一件过年新夹裙……刚刚做成,就立马让人给您送来,请您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就马上让人改……”
*
宫慈听着耳里,倍觉讽刺。
那金凌公主似乎和这雪夫人走的还很亲近,却不想这雪夫人在背后想暗算他们夫妻。
皇室里的亲情,当真是最最凉薄的。
*
雪夫人微拧眉,随即又舒眉,转头看向身边的项王——金凌的小皇叔,才吩咐徐田道:
“把这丫头暂时关起来,等本夫人回来再另行处置……”
徐田应下。
“祟儿,跟娘去前院看衣裳……”
项王低着头,淡淡道:“我没兴趣,又不是做给我的。我回房看书去!”
声音有点冷,似乎夹带着一些对雪夫人的忿忿不满。
雪夫人柳眉一皱,没说什么,带上身后的婢女走了。
*
门开,一阵冷气吹进来,让人觉得瑟瑟发寒。
徐田上来想将宫慈带下去,两个士卫刚要把宫慈拿下,这项王淡淡的瞟了一眼地上那具死尸,转头看向徐田:
“先把小雅给好好处置了!若是被宫里的人看到,这事就大了……这个宫慈暂且留下,本王有话要问……”
“是!”
徐田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答应了,然后,招呼两手下把那尸首给抬了出去,亲自去处置,只另留了两个武士守在门口。
*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采儿昏沉在地上,宫慈眼巴巴的望了几眼,没敢过去,转而看向这个俊逸的男人。
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
项王举止甚为优雅的执杯喝了一口茶,才开始正视宫慈,俊颜温温的就先前那个话题讨论了下去:
“说真话,如果先头,你若不逃跑,本王倒是能信你是真想与我们合作的。可是你跑了,在这种情况下,请问宫小姐,本王该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嗯,其实,照本王的意思,与其留着你祸害了自己,倒不如除之后快,你说是不是……没了你,本王说不定反而能保得一世富贵平安……”
*
呵,果是怎么样的人生怎么样的种!
这个项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比他母亲,有过之,无不及:竟已生杀意!
先头时候,想利用她,现在晓得燕熙的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又想除掉她以求自保?
对了,为了自保,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毕竟她已经洞察了他们的野心,若是不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就只能毁尸灭据。
宫慈心头咯噔了一下,心思飞快的转着,半晌后,沉笑出声——只笑不语。
*
项王挑眉,问:“你笑什么?”
宫慈止笑,说:
“我笑堂堂项王爷,胆魄不及一个妇道人家!王爷难道认为仅保一世富贵就够了吗?金家的九五之尊之位,您难道真就甘于拱手让给一个弱女子吗?而后,天天向一个外姓男子叩头下拜?”
她在故意激他!
这人脸上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之色,非常的沉得住气,她竟洞察不了这人半分心思。
若说那雪夫人是想要金氏江山的,那么这位项王呢,至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的让人很难猜透。
*
项王淡一笑,闲闲一靠,说:
“一个人能富能贵,其实已经是一件幸事,若是再去强求权力,呵,这世上,能在权力面前不被伤到的人,很少很少……本王和雪夫人不太一样,本王比较爱保全,而不喜冒进。尤其是在他们已有所察觉的情况下,再继续下去,成功的机率不足五成。若是由本王办这件事,本王会舍掉你:你知道的事,有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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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打算灭口:她的命就捏在他一念之间。
宫慈的脸孔不由自主变了颜色。
难道,今日,她与采儿,当真得命丧于此吗?
她舔了舔唇,强笑:
“我和燕熙有心结,怎么可能会出卖王爷……”
她指天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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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项王淡淡反问:“问题是宫小姐能拿什么来作筹码,说服本王信你这一回?换而言之,你能拿什么来跟我作交易?来索回你的小命?”
这话一落地,令宫慈心头一喜,似乎一下子看到了一抹曙光?
她想了又想,看到那项王正眯眼审视着自己,眼里似乎流露了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那种想占为已有的眼神。
心陡然一跳,忽然明白这人想要什么了,立即脱口道:
“宫慈身无常物,没什么拿来与您作交易的……除了这一具遭了那个男人嫌弃的身子。”
说到这时,微迟疑,遂又一横心,一气呵成的往下说去:
“如若项王不嫌恶,大可要了去!女人的心,其实很简单,要么恨,要么爱……一旦身子归属了那个男人,自然会一心一意为那个男人……宫慈愿以来表示自己的忠贞不二。”
以身侍人,从来不是她愿意去做的事,然,如今情况危急,只要能保命,她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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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眼神忽一深,嘴角微一勾:
“你这身子,他真没碰过……”
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待价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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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羞辱!
如果是金凌遇上这样的情况,她会怎样?
也许会一个拳头直接挥过去吧!
据说,太皇女的功夫,很了不得!
而她呢,却只能含辱忍垢。
宫慈银牙一咬,应答道:
“是!若王爷不弃,宫慈愿以身相侍,而后我们一起掰倒那一对狗男女。到时,宫慈要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匍伏在我脚下求饶……”
她无比诚恳的道,并且跪了下去。
若对方是个利欲薰心的男人,那么,听得这样话,或会有几分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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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项王只是笑了一个,那神色又变的不咸不淡。
隔着四五步,他坐着,盯着看,毫无所动。
好一会儿后,他才站了起来,来到她身边,也无任何猴急之色,只居高临下的看着:
“如果你怀着那颗心,你跑什么?”
问题的关键,似乎又回到原点上了。
“您想听真话吗?”
宫慈从容答之。
项王点头:
“说!本王有兴趣一听!”
“雪夫人一上来就把宫慈小婢的耳朵给削掉了,如此残忍做法,太让人害怕……自然而然会逼的让人想逃跑,而今,宫慈想通了,愿意豁出一切……盼以身侍项王,把负我的人踩到脚下,鼎力相助项王达成夙愿。”
她仰起头,以一种娇弱的神情仰望。
男人定定的看着,表情深深。
那一刻,宫慈被他看的心惊胆寒,总觉这人能她的魂儿都看透了——这人,绝对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而金凌有这样一个可怕的皇叔作为隐形的对手,那真真是一件危险的事。
“项王殿下不知意下如何?这买卖,您不会亏!”
她鼓起勇气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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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王忽然笑了,一双素净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托了起来:
“嗯,那也不错,如此美人儿,若肯跟着本王,本王自然满心欢喜……那就先跟着吧,等本王看到了你的真心真意,我们再一起合计着把那对霸着储君之位的男女一起给撂倒……到时,本王君临天下,你,便是我最得宠的女人……”
不知怎的,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似带着一点嘲弄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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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慈听着有点疑惑,却辨不出那味儿,心头则暗暗生出一层恨:这人,当真是想将她当作玩物使用了吗?可嘴上却不得不应承:
“是,以后一切,宫慈谨遵王爷吩咐行事……”
一顿后,又忙将他推开,一双眼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采儿身上。
采儿的脸通红通红,分明就在发高烧!
“项王爷,采儿是宫慈贴身之婢女,自幼相随,今番伤了府上侍卫是属不该,但请看在宫慈面上,求王爷命人好好救救我家采儿,宫慈先行叩谢!”
立即屈身相谢。
“这有何难?”
项王淡淡看向去而折回,正站在门口的徐田:
“田叔,把人带下去,好好照看着!”
转过头,宫慈看到徐田正在发傻,似乎被什么天大的事儿给惊到了。
“是!”
徐田领命,又往宫慈身上瞟了一眼,不知为何被项王给瞪了回去,那人缩回了眼光,却还是结巴的问起来:
“王爷,您真想收了这女人吗?”
这话,让宫慈觉得,他们的王爷收一个女人在身边,是一件非常非常不可思议的怪事,而她宫慈似乎打破了这位爷某个惯例。
是这样的吗?
手,突然,被牵了起来。
一股力量将她拉了过去,是这个项王正在拉她往外而去。
他淡淡的答着:
“嗯,这个女人,本王要了!”
“可是……”
那徐田的额头似乎冒出了汗来,拦了去路:
“可是,这样不妥当……”
“有什么妥不妥当的?今夜,本王就会让她侍寝。等过段日子,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本王会向皇上奏请婚期……田叔,在本王眼里,王权一直就是身外物!”
这男人,拉着她,扬场而去!
宫慈楞楞的被他牵着鼻子走,脑袋瓜里不断的回想着他刚刚说过的这段话……
什么侍寝?
什么婚期?
什么王权是身外物?
这个项王到底是怎样一个角色啊?
***
项王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房。
这房里,薰着淡淡的杜蘅香,生着暖炉,侍婢见项王回来,忙在房内挑亮了几盏明灯,整个原本昏暗的寝房变的通亮。
“水儿,给姑娘备浴汤!”
那人淡淡的吩咐房里一个生的秀丽的侍婢。
那叫水儿的侍婢往宫慈身上瞅了好几眼,似乎对她的身份满怀了好奇之心,一听这吩咐,又是一怔,一张小嘴都惊讶成“O”型,连忙应声离去,往偏殿去准备。
*
宫慈局促的坐在桌案边上,右手不断的拧着自己的衣裳,有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这个人,当真想要她侍夜吗?
进房,他将她按在这张椅子上以后,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这话,却叫她整颗心都乱了!
她打量起这间寝房。
整个房间的陈设,并不浮华,反而流露着一种孤芳自赏的清高。
贝壳帘,雲纱帐,满墙字画,满壁藏书,紫檀木的几案,摆着一副描山画水的茶具,紫檀木的书案前,男人坐在其后,竟随意取了书看起来,把她当成了摆饰。
这人,到底是一个风雅男子,还是一个市侩小人?
“姑娘,可以入浴了!”
水儿走了过来,笑盈盈的道。
宫慈转头,咬着唇,跟了过去,没看来身后那男人冲她繁复的投来一眼,放下书,捏起眉心。
***
她被送回房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脑海里回想的尽是水儿服侍她洗身子时说过的话。
那侍婢满脸艳羡对她说:
“姑娘长的真好看。除却公主,您是水儿见到过的最最好看的女子。怪不得爷心动了!姑娘好福气!”
宫慈呆了好一会儿,从来不觉得这是福气,总觉得遇到这对母子,是她有生以来最最晦气的事儿了。
那水儿又在那里自觉自言的说:
“看来项王府的喜事要近了。这些年,老夫人一直在催爷成亲,爷就是不肯,如今终于红鸾星动了!”
她不明白啊,她与那项王只是合作的关系,她仅仅只是想用这臭皮囊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何来成亲一说?
听水儿的口气,让人觉得,做这个项王的女人,那该是一件前世修来的福份,而她正好捡了这么一个天大的便宜!
宫慈困惑着、恍惚着,正在思量,眼前,那个男人的脸孔凑了过来,正细细的观察她。
“啊!”
她吓的直捧心脏。
项王似乎也被吓到了,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在她身侧坐下,古怪的盯着:
“没必要这么怕我。不是说了吗?要做我的女人的!你这么怕我,怎么服侍我?”
他没有再自称“本王”,语气显得懒散,往床柱上倚坐了下来:
“我叫金祟。你叫宫慈是吧!”
这人自我介绍起来。
宫慈点点:
“是,王爷!”
“嗯,不必王爷王爷的称呼,以后,在私下里,叫我阿祟就可以了!!”
他纠正着,忽弯唇笑,指指她身上的衣裳,道:
“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好大!嗯,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裳,明儿个我让人给你备几身!”
*
沐浴后,宫慈身上穿着项王的衣裳,上面尽是这个男人干净的气息,而衣服底下,她甚至没有裹抹胸兜儿……
玉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她这辈子,除了九无擎,这是第一次这么接近一个男人,还贴身穿着那人的衣裳。
这男人将她的神情全抓在了眼里,竟用手背遮着嘴低笑了一个,摇摇头,慢吞吞的道:
“你这是第一个穿我衣裳的女人。嗯,金凌那丫头不算。我那个大侄女常常借我的衣服穿。小的时候,我生的很瘦,而她很皮,爱女扮男装,每番把自己的衣裳弄脏了,就来偷我的衣服穿!在家族里,我是她的小皇叔,在师父面前,我们更像兄妹!嗯,这些事,以后对你说。你且睡吧。我再看一会儿书。”
呃,这人并没有想碰她的意思!
举止之间,甚为得体。
这令宫慈又是一呆:
“你……你不是说要我……”
她没办法说出“侍寝”那两个字。
而他也懂那个意思。
“现在你并不愿意对吧!而我正好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对强欢这种事没兴趣!”
他轻轻说了一句,随即弯下了腰,手掌抚了抚她的头顶:
“我的封地远在邑地。以后不会在京城做事。我母亲挖空了心思想着那皇位,我并不想。所以,合作的事,其实对我来讲,没有半点吸引力!”
啊?
宫慈瞪大了眼:
“那你为什么……”
“留你在房里是不是?”
项王淡一笑,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她觉得他没恶意,不好抗拒的厉害,只好任由他亲近。
这人抱起她,轻轻放上床,给盖上被子以后,才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保个太平!”
说完,转身离开,撩起珠帘,往书架前走去。
宫慈窝在被子里,眼睛里全是问号:
不懂啊!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
屋子悄无声息。
她睁着眼难入睡,那男人倒是好兴致,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她的耳边,也只有那呷茶和翻书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然传来喧哗,似有水儿在低嚷:
“夫人夫人,您不能进。爷睡了……”
“让开!真是笑话,本夫人进我儿子的房间,还管他睡不睡?你这小婢凭什么阻拦……滚!”
水儿依旧拦着:
“夫人,您答应过爷的,只要爷肯回来,您就不能……”
“滚!”
外头僵峙不下。
宫慈看到项王放下书,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母亲,这么晚了,您不歇,跑祟儿这里做什么?”
雪夫人冷一笑道:
“听说你把那丫头领到你房里来了?”
“不行吗?母亲……这个女人,挺对祟儿的胃口……”
“闭嘴!”
雪夫人厉声而斥:
“你堂堂项王爷,要娶也要娶一个身世清白的女子,而不是那燕姓小儿穿过的破鞋……你想活活气死娘亲是不是?何况,我们还要用她来打击……”
“我不会这么做的,母亲,既然,我将她带了回来,以后,我便以妻子之礼待之。她与燕熙的恩恩怨怨都已成为过去。我不在乎。母亲,我不会在京城待很久,只要开了春,我就回邑地去。到时,我会把宫慈一起带过去……”
“啪啪啪……”
三个响亮的巴掌响了起来。
“金祟,你这逆子!你想气死为娘的是不是……”
雪夫人的怒吼很快被项王沉声抢断:
“母亲,祟儿并不想气母亲,是母亲在逼祟儿……今儿个,祟儿再郑重其事的与您说个明白,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一种福份。您不要再为了所谓的权,把我们整个项王府逼进绝路。祟儿没那份心,您再怎么做都是一场白忙……”
……
这一对母子对峙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以雪夫人败退收场。
到此时此刻,宫慈恍然顿悟,那雪夫人再如何凶悍,遇上项王,只有被顶的哑口无言的份,并且人家还站足了一个“理”字儿。
从另一个侧面来说,项王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最最重要的是,他对朝廷当真没有怀半分异心,所有种种,皆是那位雪夫人在一厢情愿。
宫慈松了一口气,觉得这番自己的小命,应该能保全了。
后来,项王没有再进房。
吵闹过后,屋外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箫声,平平静静的在夜色里回荡,似在诉说着什么心情。
宫慈终于抵不住周公的招唤,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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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房里没有人,只有水儿在。
水儿笑盈盈的对她说:“明日除夕,宫中大宴,爷和老夫人受公主之邀,进宫去了。晚上会回来!爷特别交代,请姑娘在他的园子里待着,别乱走动……”
这对母子都不在,那真是天助我也!
宫慈心头雀跃不已,眼神嗖的放出亮光,在水儿的服侍下穿上一身新衣裳,马马虎虎的吃了早点,开始盘算该怎么逃出去。
对,她必须逃出去,在这里总归是不太安全!
饭后,水儿拿来了一些女红,笑吟吟的问她要不要拿来打发时间,先陪着坐了一会儿,后来出去了。
宫慈开始研究环境,自门缝间往外看,园子里守着好几个侍卫,想从正门走,那是走不了的。
后窗呢,她又去看了看,后边也有人守着。
嗬,那个项王居然把她当贼一般的看了起来,嗯,要引开他才行!
正当她兴冲冲想着怎么跑路之时,噩运再次降临……
“来人……将那女人拖出来,这么骚,这么爱勾~引本夫人的孩儿,本夫人就送她一打男人,让她骚个够!”
那雪夫人回来了,再次向宫慈伸出了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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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宫慈毕生难以忘怀——
屋外响起了一阵狂乱的阻止声,可一帮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是冲了进来,抓住了刚要从后窗跳出去的宫慈,扔到了地上。
宫慈一骇,自地上翻起,与那欺身上来的武士过了几招,终因学艺不精,轻轻松松将其拽了过去。而后被押去跪倒在雪夫人的脚边。
下一刻,那雪夫人过来,“啪啪啪”三记巴掌,狠狠搧了下来:
“臭丫头,狐狸精,敢来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你还不够格……来人,拉下去,给本夫人毁了……”
脸上的热辣辣的犹在发疼,人已经被拖了出去。
身上只是穿了一件夹裙,并没套夹袄,清晨的风,夹着星星点点的霜花打在脸上,冷的叫人直发颤。
水儿看到她被带走,急着冲过来,直叫:
“夫人,您不能把人带走……”
“滚!本夫人的媳妇只有本夫人看中了才作数,其他女人,谁都甭想以次充好来媚惑出祟儿……”
水儿也被抓了起来。
那丫头很敢顶撞,忽又嚷嚷起来:
“阿衡,快,快去宫里把王爷找回来……”
所有的争吵声在耳边掠过,然后,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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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慈被拖走了,她挣扎过,没用,两个大力士将她押的动不了分毫。
这些人拖着她不知走了多远,忽眼前一黑,她被扔到了一只木板床上,整个儿摔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等她扶着额头想翘起头逃亡时,一道高大的人影压了下来。
下一刻,刚刚才穿上的衣裳在空气中发出一记惨烈的破碎声,倾刻间,那件新衣裳成了布条,一张满是恶臭的嘴压了下来,强悍的压住了她的唇。
她的惨叫声尽叫一个生的似狗熊一般的男人给吞没。
那人,一只大手用力再一扯,一阵冰凉来袭,抹胸兜儿尽数叫人给剥掉,一双圆滚的双峰弹跳了出来。
在边上观战的另几个男人不由得发出一记口哨: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身子就是不一样啊……嫩的就像是水磨豆腐……”
宫慈却在惨叫,此刻,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肆意的流着。
从天堂,坠落到地狱,速度就是这样的快,这样的叫人始料未及。
先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安全了,下一秒,噩梦再度来袭:
她堂堂宫家大小姐,怎可以沦落到成为男人们遭贱的玩物?
怎么可以?
她推着,踢着,反抗着,呜呜的哭着,咬着——
那男人突然松了劲儿,她急乱的一退,砰的从床上滚下来。
刚想爬起来,眼前多了好几只粗若树桩的大脚丫,两只,四只……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她抬头望,看到的是男人们那一张张充满欲~望的狰狞脸孔,一个个垂涎三丈,正在对她品头论足。
“这奶子真是白……”
“这味儿真是香……”
“这肉儿真是滑……”
“这小屁股真是翘……”
“哈哈哈……”
白净美好的身子几乎完全赤~裸在这群男人们的视线里,她很拼命很拼命才用一块布料护住自己的胸,可是,他们随意一抢,没了。
宫慈无助的用双臂护着胸,耳边,是这些男人们的淫笑。
不是谁率先扑了上来,摸向了她的下身……
她踢不掉,布帛碎裂,那只可怕的手掌伸向她的私处,野蛮的探了进去。
异物的进去,伴着一阵生涩的疼回传过来,她绝望的痛叫,恶狠狠的咬向那个男人的肩,直咬得他皮开肉绽……
男人被咬痛了,呀的一声往她脸上掴下七八记巴掌,骂咧了一句:
“小野猫,叫你狠,老子今儿若不玩死你,老子跟你姓……”
宫慈被掴的几乎快要失去意识,只呆呆的看到那人急巴巴的在扒裤子,再度扑上来,感觉有什么异物正在她大腿内侧寻找着入口……
心头生起一个很清楚的认知:这辈子,她的人生,算是彻底完了……
然,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冲撞,意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而身上那男人忽然被打飞,身上骤然一轻,一冷,忽有什么往她身边盖了下来。
下一刻,她看到一个粗旷的青年男子出现在眼帘,昏厥之前,就听得那人恭声对她说道:
“宫小姐,在下易居元,靖王府府领,奉燕王之命前来救您。若有冒犯,还请小姐海涵……”
燕王?
真的是他来了吗?
眼泪,唰的再度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