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聒噪!让人心烦意乱的聒噪!王大满家那昏暗的路灯照出来的区域,在农村那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显得那么的渺小,灯泡随着不断扑上去的蛾子而不断的摇曳着,致使那一片灯光也在左右摇晃着,飞的筋疲力尽的一些蛾子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扑棱着翅膀,在黑暗的阴影里,数不尽的蛐蛐在扯着嗓子大吼着,此起彼伏,让人烦躁。
王在前将刘高德带到了窑里,并且友好的给刘高德泡了一杯茶水,而王大满也气呼呼的从他的母亲的那个窑洞里走出来,脸上的横肉拉的老长,见到刘高德,转而就喜笑颜开,笑着对刘高德说道;
“高德拜识,天好像也没有刮风,怎么把你吹来了,真是稀罕事”
“客套话不多说,我是来找你有点事”刘高德步履蹒跚的将拐棍立在门后,然后拖着腿坐在炕楞上,这一在常人看来非常寻常的举动,但是在刘高德此时做出来之后,现场却显的十分的尴尬,好似空气凝结了一样,王大满一家子都站立在地上,缄默不语,看着刘高德,他们对这个意外来客感到诸多的不适应,他们见惯了刘高德以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况且他也从来没有到王大满家来过,哪怕是偶然的造访也没有。
“都看着我干甚?赶紧忙你们的去,我和大满说几句话就走”刘高德也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转头对着地上站着的王大满的媳妇,还有王在前,以及王大满的小女儿王有前说道。
刘高德打破沉默之后,这些人才回过神来,转而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高德拜识,你能用的着我王大满,我感到非常荣幸,你赶紧说什么事?”王大满嘻嘻哈哈却又略显严肃的搭话道。
“我想请你当个媒人”
“给谁做媒呢?”王大满明知故问道。
他早已经从常世才口中得知最近刘高德要给他儿子刘政风张罗婚事的事情了,但是他没想到刘高德会请他来当这个媒人,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他刘高德不是一贯看不上王大满的为人嘛,现在反倒跑过来要王大满当这个媒人,王大满在惊讶之余也在不断的窃喜,他想把刘高德压下去,现在刘高德有求于他,那还不得好好做做文章。
“给我儿刘政风”
“打算给说哪家的女子呢?”
“常世才的大女子,常秀儿”刘高德直言不讳,直接就说了出来,事到如此,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嘛,还要什么媒人”
“这是老先人留下的规矩,娶媳妇必须有个中间人说媒,两家也好搭话”
“嗯,道理是这个道理,那高德你说,要我怎么做?”
“其他媒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反正是婚事,该扯清楚的事情都给常世才交待明白,但你要给常世才申明一点,他原来要的彩礼钱我全出,还有其他的酒席,衣服,什么狗屁三转一响这些东西我想办法”
“那行,打算什么时候上门去呢?没有找阴阳看看日子?”
“日子定了,我知会你一声”
“嗯,那行,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刘高德没有理王大满,之后下了炕,瘸着腿朝着门后面走,拿了他的拐棍儿出门去了,走到窑檐下才对王大满说了一声;
“没有了,你只要做好这件事,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之后,他便出了王大满家的院子,路灯下那宽厚的背影在地上拉出了很长的一片阴影,显得格外的落寞。
王大满一家子又是一阵沉默,王在前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对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刘高德骂了一句:
“我他妈的就受不了刘高德这目中无人的样儿,真以为他还和当年一样牛逼呢,落魄的像一条野狗一样还咋咋呼呼的,呸!”
一口痰啐在了刘高德走了的那个方向,这一口啐了足足有五六米远,真的和王大满如出一辙,王在前骂完之后,王大满也跟着附和,父子俩一唱一和骂的消气了方才罢休。
王大满也并非是真心实意的帮助刘高德,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他不得不依着刘高德,而且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因为刘高德最后说的那句话很有深意。
几天的阴雨过后,神神叨叨的阴阳先生经过一番推算,终于定好了提亲的日子,在迷信这方面,这些农村人很完美的继承了中国的堪舆之学,做大事之前总要占卜一下吉凶祸福,若是占卜出来的日子一切都顺当,那就是阴阳先生料事如神,若是占卜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那便是主家没有积德不够,这是天谴,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阴历八月二十日,中秋节刚刚过去五天,节日的氛围也才刚刚消散,孩子们还在嬉闹着吃着节后剩下的月饼,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烤月饼的味道,这一天天空蓝的像是一位美女的蓝色眼睛,悠远而且空灵,在黄土高原上,那层峦叠嶂的山坡充斥其中,天空仿佛就在山顶上,而飘在天空中的零星几朵白云,好似落在山顶上一样。
刘高德提着两把挂面,附加的带着自己的一片不那么情愿的赤诚朝着常世才家走去,屁股后头还跟着磨磨唧唧的刘政风和王大满,他们二人走起路来感觉十分的别扭,因为前头走着个瘸子刘高德,只能慢吞吞的踏着小碎步向前走,要是哪个急性子的人跟在刘高德的后面的话,非得憋死不可,他走的实在是太慢了。
而刘政风明显的脸上带着微笑,即使这慢吞吞的走路速度让他觉得难受,但是那也抑制不住他内心的欢愉,他那可爱的人儿马上就要变成自己的枕边人了,那婀娜多姿,声音宛如天籁的可爱人儿,刘高德家里常世才家就那么短短的一段路,此时在刘政风眼里却显得格外的长,每踏一步就好似走了十万八千里一样。
终于到了常世才家院子门口,这个土坯墙上长满了黄蒿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可是院子里却传来了一阵打骂声。
“老子给你说了,你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刘政风那怂包,别以为你闹腾,我就能同意了这门婚事,不可能,你在这哭哭啼啼,还不如赶紧找个崖畔跳下去死的快些”常世才看着坐在炕楞上哭哭啼啼的常秀儿骂道。
“你说的是人话吗?哪有老子的咒女儿死的?你连个叫驴都不如”常世才的老婆眼见着常世才这么蛮不讲理,心疼自己的女儿道。
“好,我这就去死!生在这种家里,活的也没意思”常秀儿说完抹着泪从窑洞里跑出来,打开院子的门儿,正好直直的撞在了刘高德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