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松快着过了两日,明珠原先答应我的事却一直没有消息,这下连人也不见了踪影。
寻一个百年前了无踪迹的神君,这事说来也难,到底不该于她有过大的希望。
我左手顺着皇帝的毛,右手拿柳枝逗着罐子里的蟋蟀。竹青在院里挑拣着底下小仙孝敬的果子,我抬头,远远瞧见一个陌生的小仙娥从远处走来,穿着身红衣,连发带都是喜庆的颜色。
这又是何处的小仙,所谓何事?
我托腮看着竹青与她交谈,那小仙看了我一眼,行了个礼,将一份帖子递了上来。
我接过竹青手上的帖子翻开看了,是天上月华真君办的宴会,这月华真君是做何的,牵姻缘的啊,这宴会的寓意自然分明,前阵子天上的娘娘办过一场,这月华真君想是平日无所功业,竟想到牵我们这些神仙的姻缘谱,真真是不如地界的那个小月老。
我想地界的姻缘尚可控,但神仙间的姻缘大抵也是充个心理,没什么实用,今日你于我踝间系一条红线,隔日我再去讨一把锋利的剪子去了它,一来二去,这事成不了。
我拍拍皇帝的脑袋,婉拒了那小仙娥的邀请,说是琅山事忙得帮衬阿爹。
那小仙娥仍是不走。
我一懵,松了手上的柳条,我表面虽看着慵懒无事,但实在很是忙,这小仙着实不上道,这月华真君邀请的仙君仙子,少说也有几十来个,这小仙娥,为何要赖着我一人。我瞥一眼竹青,竹青进了屋子,替我搬来一些书册。
我低头一看这竹青也不上道,许是故意的,拿我压箱底老掉牙的话本也比这些戒律,诗书好。按地界的说法,这小仙娥正主的官大我不少,我一平民自也是不好赶她,只说要看完这些才行。
这厚厚的书册我看着都发晕,她也不怯,就立在边上等,也对,这是我看,她倒是怕什么。
我撑着眼皮子看了四五页,松了口:“我思忖着这书改日看也行,倒不能辜负了真君美意。”
这便由她领着我前往。
一路上来往的仙君,仙子也不少。倒是巧,我见上个熟人。
“师弟好。”
“嗯……冉蘅仙子好。”我觉这流景有喊我师姐的意,却在开口前掐了去。
“你也是赴月华真君的宴吗?”
流景点头。
我调侃道:“仙君前不久才得升高位,拜谒的女仙排下了山头,怎还缺一个如意的人。”
“如仙子所言,恬静温婉,仙姿玉色的,我也见过不少,缺的仅是如意称心。”
他反问我:“仙子又是为何?”
“也是少了如意称心四字。”我心里暗想还好驳的快,虽套用了他的话,这理却是不差。
那小仙娥在前头领路,我与流景并作一道,压低了声音说:“我原也是嫌烦琐不愿去的,这神仙的情爱自有定数,如此人为也难胜天定,许是这小仙娥头一回领这样的差活,不太上道,赶着我上前去,我一无位分的小仙,也不好明面推拒。”
“原是如此。”我隐约觉得流景话中带了几分笑意,“我这个领路的小仙也是不上道。”
“仙君可会捏面化人的法术。”我眼睛晶亮,既然他也是不愿去,我就可傍着他的术法脱了身。
“可这没有面团。”
我从袖子掏出一方锦帕,里面包着三两块糕点:“这个成不,也是面团子做的。”
“仙子真是万事俱备啊。”
是啊,只欠这一股东风。
于是,我们二人拿面人充了次,蒙混了那两位小仙娥的眼睛,从天宫门前转了方向。
我今日原是不打算出门的,可这都晃到皇城边界了,我想着再过三日便是城中一双人的喜事,趁着今日在铺子里买些礼物也能表个心意。
流景说自己无事,就同我一道去。
我挑了一个羊脂玉的镯子,作为贺礼,吩咐店家装好,又问:“你会斗蟋蟀吗?”
流景点头,“父亲教过我。”
“我是二哥哥教的,你既无事,不如和我一同去朔方府上斗蟋蟀,听小曲。”
流景摸摸下巴,“如此倒是逍遥自在,我上回有这般心情也是百年前的众仙宴。”
“那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
“修习法术,练剑,四处巡视,再是种花。”
我还盼他蹦出些什么,却统不过这四样。
啧,好好一个少年郎怎过得比我那老古板阿爹还要无趣。我阿爹好歹也是会忙中偷闲,约着一帮老神仙去哪个湖钓钓鱼,或者去哪个岛开个诗会。
“朔方是个好玩的。”我想着,流景要是同朔方一道,许能寻些人生的乐趣,又觉好好一个少年郎被带着会喝花酒逛花楼,实是罪过,便止了话。
算了,还是听听小曲,斗个蟋蟀吧。
我们这厢刚到朔方的宅邸前,就见大门虚掩着不见人,我与流景推门进去了,也不见人来相迎,很是奇怪。
“怕是我们来的不巧,朔方君不在。”
“兴许他一个人在院里头琢磨着什么呢,去里面瞧瞧。”我轻车熟路地领着流景往朔方的屋子里走,他若真不在,城中的花楼,梨园也总有一处能寻上他的地方。
我正走着,流景扯了扯我的袖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是什么时兴的游戏吗?”
我望过去,一排小妖扒拉着围墙伸脖子探脑袋的不知在瞧些什么,这画面也着实诡异。我凑过去学他们扒拉着围墙问道:“你们在瞧些什么。”
“瞧热闹啊。”他答道,扭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顿住,竟一个跟头摔了下来。
边上的小妖看见我,也呼啦啦地下了一排。
“冉蘅仙子……”
我有那么可怕吗,我看向流景,他无辜地耸肩。
我扭回头问道:“你们在瞧什么热闹,朔方去哪了?”
“不知,主子说听着街上的喇叭,觉着今日是个好日子有热闹可看便出了门。我们这些修为不足的小妖虽也想瞧口中的热闹,苦于修为不足怕在人群中露了马脚给主子惹麻烦,只能爬墙角看个一二。”
这墙外头什么也没有呀,我细细听了,似乎真有喇叭唢呐声,却不在这头。
“你们趴错墙了。”我巡着声音找上另一面墙。那些小妖蹭蹭地跟上我,流景也随了我过来。
“声音在这墙后头。”我拍拍这面光滑的大白墙,先翻了上去。
底下的小妖跃跃欲试,却又不敢。
“上来吧,我又不是个会告状的主。”
他们这才一个个猴精似的蹦了上来。
流景在底下问道:“你瞧着什么热闹了。”
道上围得水泄不通,乌泱泱的人站在两边看热闹,中间却有一队人穿着整齐,大红灯笼开路,吹着高调的喇叭唢呐,在人群中慢慢地前进,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随侍的两排人,再是一顶八人抬的红轿子,带着许多系红绸的木箱子,是我那日所看到的。
边上的小妖们兴奋地拍掌:“是喜事呀,城中有人结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