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那边的混乱,琅山只抱观望却从不参与,蓬莱沉寂许久也未有动静,看来云华亦不屑于此。
反正若是闹得不可开交,惹出战乱,天界自会派兵干涉。
前阵子这里来往的各大势力还十分频繁,现在倒是少了许多,或是青丘之位已在几股强劲的势力下有了人选。
我先前为免撞上他们,被抓了当权利的牺牲品,鲜少出门。若有急事也趁夜而出,今日青丘设宴他们大抵都没什么空彼此走动,联络感情。
我便揣了一口袋的仙桃去地界碰碰运气,宋宛清去了那么久,也该回来了,总不会被某处风景迷了眼睛,流连忘返吧。
梨园今日休息,大门紧闭着,我不得已只能翻墙而入。
这院子里安静地没有生息,该不会还没回来,我正打算折返,突然听见屋内传来咳嗽声。开了房门,扑面一股浓重的药味。
宋宛清本来躺在床上,见是我反倒撑起身子来。我将仙桃放在桌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免有几分心疼:“你倒是怎么回事,出去也不说一声,一连半月未归,我还以为你被外头的新奇花样迷了眼睛,不愿回来了。这可好,回来了却是这幅模样。”
宋宛清握住我的手:“我不过随赫坤的商船去江南耍玩了一番,那里的景色确是好看极了,荷塘月色,灯火阑珊。”
“那你又何故染了病。”我摸一摸她的脉搏,虚弱极了。
宋宛清笑了笑,掩下自己的袖子:“都是那日我乘着小舟去采莲,一时不查翻了小舟,落在水里,那处荷叶茂盛,大家寻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我就在水里多泡了一会。”
已近九月末,天气确实凉了下来。
赫坤显然也是觉得愧疚,自己照顾不周,差人送来了好些补身子的药材,还有些绫罗绸缎,与珍奇宝物,这便是想讨美人欢心呢。
我将一个玉镯子套入她的手中:“这个镯子的品相不错,亦很衬你的肤色,他这几日可有来看过你。”
宋宛清微微笑了,眉宇间却并没有喜色:“商会的事情忙,他也少来。”
我撇撇嘴,不靠谱,忒不靠谱,不知为何忆起云华一日三回监督我喝苦药的事,摇摇脑袋,将这突然冒出的想法甩了出去。
“那便差人去请一请。”我吩咐了宋宛清的侍女去赫坤的宅子门口侯着,“若是见上了,便让他过来瞧瞧,你家小姐可病的不能下床了。”
宋宛清拉一拉我的袖子,“你倒是羞什么。”我将脚拦在她的床沿,“瞧,这样你可不能下的去床了,这也不能算是撒谎。”
赫坤来时已近入夜,宋宛清屋内的烛火明晃晃,映出纸窗上一个模糊的人形,高大修长,我疑是贼人,丢了篮子里的银针过去,却差点误伤了他。
赫坤穿着降红色的袍子,烛火下衬地他眉眼愈发深邃,他伸手将银针丢在篓子里,在宋宛清的床边坐下,看着我道:“冉蘅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子还是少将心思费在花拳绣腿上面。”
我知这些对地界女子来说没什么用处,可我不是一般女子啊,我可是琅山的小霸王,若是学着她们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做女工可不要吓破他们的胆,可这些不能同他说,他既觉得我粗俗便粗俗吧,我耸耸肩,并不在意。
他转向宋宛清,眸子里似乎温柔地要滴出水,“这几日咳嗽可有好一些。”
“好多了,整天下来就是精神差了些。”
“等你身子好全了,我就带你去城外散散心。”
我看着二人温言软语,耳鬓厮磨,觉得自己杵在这实是有些碍眼。
“你们慢慢聊,我就先走了。”我冲宋宛清眨眼。
“大晚上的不安全,我送送你。”赫坤站起来。
“我可会好些花拳绣腿,这街不过这么长有什么可怕的。”
“那我吩咐些仆从送你。”他既这样说,我亦不好推却。
他带着我走出院子,掩了宋宛清的房门,指使管家去腾两个人手,我在原地站着,脚尖在地上打着圈。
“冉蘅姑娘,若是有人做了错事该如何弥补。”他突然开口说话吓了我一跳。
我拍一拍胸口,他虽未指明,我却明白,宋宛清落水的事,他虽顾虑不周,也不全错在他,我也不想膈应了他们二人,轻松的说:“做错了事虽改变不了,可仍能弥补,既有心,便有法子,只要不重蹈覆辙,越陷越深就是。”若是纠结这个,可不彼此膈应得慌。
他低头,若有所思,再抬眼看我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那便应尽早脱身最好。”
我点头,果然孺子可教。
我披着夜色回了琅山,一路上总觉得有人躲在暗处望着我,扭头便又不见,我打了个哈欠,转回身子,吓得连连后退。
“你当真这么怕我。”胥离看着我,“我生的很可怕吗,不过欺负了你一回,你太记仇了。”
再往前一里就是琅山边界,他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倒是不怕。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有些恼,又有些怕,讲话声音大些好给自己添点气势。
“带你回青丘。”
“我不回去,我是琅山的人。”
“可你是白狐一族,这一世都与青丘脱不了干系。”他说着,一步步向我走近。
我无形中感觉一股威压,罩在身上,挣脱不得,连带着呼吸都收紧几分。
“你若不想要这身份……”他扔了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死了便是,青丘从来不留死人。”
我低头看,是一把匕首。
“若我不和你回青丘,你会放了我吗?”
“不会。”他说道,伸手来捞我。
我快一些捡起地上的匕首,扔了刀鞘比在颈肩,他顿了顿,似是没有料到,一时停住了步子,却又笑出了声:“你便动手试试,你想留在琅山,我便带了你的尸身回去,葬在青丘,终不如你愿。”
这个人果然心狠手辣,不留半分余地。
我握刀的手有些发软,他既私下来找我,想我对他或许有些用处,要不要赌上一赌。
又想这赌注实在大了些,若是输了岂不是要搭上我的命。
若我被抓了,阿爹会来救我,云华或许也会,阑玉也定会想法子,可他们若是都不敌他……
胥离一步步走上前,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似是觉得我不会动手。
我看着他,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劲,持刀的手微微用力,我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开一样突突地跳,这刀极为锋利,割开皮肤就和切豆腐块一样,我想我应该在上头划拉了一道口子,不深亦不浅。
“你……”胥离的话哽在喉咙里,我还未作出反应,接着手上一麻,匕首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我赌赢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眉头紧锁着,眼里氲着不明的情愫。
“你果真半步也不肯让,即便我这样威胁你。”
“是。”我摸着颈上的伤口,里面涌出温热的血液。
我与他僵持很久,终于,他转身离去。
我见他走远,松了口气,身子瘫在地上久久无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