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揪着身下的稻草问道:“你平时都呆在领域里吗?”
“差不多。”
“那你可以带着我用领域逃跑吗?”
“可以,但是我的灵力不足,你的身体会被留在这里。”
那等于没有说,要是半途被妖兽吞了肉身,得不偿失,我在稻草堆上翻了个身,每次单独行动运气总是差到了极点,先是和念羽走散,还被一群怪物围困在地窖里头。
“不出去也没有关系,等到天亮他们就会离开,你要不要睡一觉休息一会。”
他大概是看我的眼睛一直眯着不大有精神的样子,我倒是想,只怕一睡不起,我听着外面指甲挠木板的声音,一阵恶寒,一个晚上下去就算活着也要精神衰弱。
我指一指门口的东西:“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死人。”
“不是被精神控制的傀儡吗?”
“他们的身体里面没有灵魂,应该是被这里的妖兽吞噬了。”玉泽说道,“你要出去看看吗?”
我刚想拒绝就被拉了起来,草垛上的我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玉泽拉着我穿墙而过。这出来的一瞬我就后悔了,门外面聚着十几个人,因为入口狭窄分排站着,用指甲扣着木门和墙壁,居然有这么多无辜的人因此丧命,可消息一点也没有传出去。
我站在他们后方,他们的衣服多是崭新干净的,算起来应该是这两天遇害的,若是我与念羽再早一些发现,或许不会如此。
“吃人灵魂的事与蛟龙无关。”玉泽突然开口,我微微诧异,正打算说些什么,面前的人齐刷刷地转回了身子,我一惊,压低了声音开口:“他们能看见我?”
“不能,但是能闻到灵魂的味道。”玉泽说着,将彼此的距离拉开,我看着他们毫无生气,摇摇晃晃地跟着,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到街道上去。”虽然心中感慨,到底还是得先找到罪魁祸首才行。
“在屋顶上更安全一些。”玉泽拉着我站上了一处房檐。
放眼望去,狭窄泥泞的街道上,一只只庞然大物在四处游走着,因为寻不到食物非常焦躁。
我与玉泽在房檐上小心地躲过妖兽的视线,这街道宽敞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念羽应该是和我一样躲在类似的地窖里面。
“先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的村民。”我猫着身子翻下房檐,张望了一圈四周穿墙而入。
“等一等。”玉泽想要伸手拉我,“怎么了?”我视线一降,整个人摔在地上,边上的黑色的棍子骨碌撞了一圈。
这是哪里掉下来的房梁吗,我揉了揉膝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火气味,像是寺庙里面供奉的那种。
玉泽举起一颗夜明珠,屋子里面的环境慢慢清晰起来,我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案台,上面刻满了精致的花纹,台面上高低摆放着一样的木牌,上面的鎏金笔迹更像是鬼画符,应当是地界祭祀的一种方式。
看来是闯入了谁家的祠堂了,只是周围物件陈旧,泥瓦榆木的屋子里面有这样精致贵重的案台实在有些奇怪,那鬼画符一样的字迹,在夜明珠的微光下似乎在抖动,几乎要跃入我的脑中。
“走吧,别呆太久……,外面游走的躯壳会发现的。”玉泽握住我的手腕,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我回过神,“对,还是先找人吧。”
玉泽走在我前面将那个碍事的棍子重重地踢开。
外面的雨又大了几分,我的身上蒙起了细细的一层雾,将雨水隔绝开来,玉泽领着我往前,一间间地找是否有活人的屋子,可是剩下的安静的像一座死城,只有妖兽在街道上挪动,磨牙的声音。
实在不愿意想最坏的结果,我叹一口气,打算折返,若是一座死城,也不必要担心外面的妖兽了,等撑过天亮,脱了梦魇,再派一份书信,就可以请天上的人下来处置安顿。
“回去吧。”我扯了扯玉泽的袖子,边上捆着的柴火突然松散开来,在街道上滚成凌乱的一堆,我的视线一下粘上了躲入屋子后面的黑影。
我本能地追了上去,他也许把我们当作吃人的妖怪了。
地上的水坑被踩得四溅,我的面前突然投落下巨大的阴影,我背靠一堵墙躲过了突然出现的妖兽,玉泽面向着我走来,我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头顶的妖兽耸动了一下鼻子,离开了街道。
前面看到的黑色影子已经跟丢了,我走出围墙,靠在一棵树边休息,玉泽张望起四周,我跟着他四下看,“有东西追过来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闭上了眼睛,雨声停了,周围的一切慢慢苏醒,沉重的喘息声,脚步,还有灵力波动的痕迹,虽然很微弱,但是规则地流动着,不是我和玉泽的,是属于第三人。
我睁开眼睛,是念羽吗,他的伤才好没多久,走散以后就没有见上过,但他应对妖兽的经验远比我丰富,我感受着那股灵力,缓慢接近着。
面前是一堵墙,很普通的屋子,我伸出手,穿过去了,那股灵力十分温柔地绕过我的身子,然后将我接纳,我站定脚步确认周围没有危险才细看起前面的景象,普通的屋子是外面的伪装,里面是一座供奉神像的殿宇,“玉泽,你知道这里是谁管辖的地方吗。”虽然进了屋子见了里面的陈设刻文便知,但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不知道。”闷闷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我看一眼身边,又看一眼墙壁。
“我在这里。”一个身影飘飘悠悠地从墙后浮了起来。
我掐住脸上抖动的肌肉问道:“不进来吗?”
“我在外面等着你。”他坐上了围墙。
好吧,也许他是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毕竟在第一个充满香火的地方也显得有些烦躁。
所以,只能我一个人进去了。
我分析了一下情况,既然外面用灵力设了障眼法,必然是有目的性的,并在结界上增加效果来实现,像琅山二哥所设的结界对特定的人,蓬莱里只进不出的囚笼,这股温柔的灵力更像是守护,那被接纳的人在内,自然不会有任何危险,只不过,这道结界太过微弱了。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前,轻轻推开进去,尽量不发出声音,里面的光线比起外面竟亮一些,原来在石台上供奉着几个鹅软石大小的夜明珠。
但是没有神像,台上的刻字也被抹去了,隐隐约约能辨清一个荒字,毫无头绪,我绕开了石台,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于是捡了台子上的夜明珠照亮,原来不是没有神像,而是被毁了,我摸着上面的裂痕,觉得不像是石斧的痕迹。
咔哒,轻微的一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我身子一僵,放下夜明珠没敢动,身后起了脚步声,我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一个孩子猫着身子捡起了那颗夜明珠,小声嘟囔:“怎么掉了下来。”
我松一口气,他们看不见我,幸好没有拿着不然就是闹了鬼。
那块木板又翘了起来,另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小声地说:“快进来,别在外面呆着。”
两个人张望了一圈四周又猫腰着躲了回去。
我接着那露出的缝隙看到地下躲着不少的人,心里倒是松快一些。
这位仙君提前设下的结界倒是守护了他的子民。
我走出了屋子,围墙上的玉泽向我伸手将我捞了上去,“走吧。”
“走去哪里,这里有结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我……”
滋——
黑暗的角落一个影子正努力地往里钻,结界排斥的游丝被黑色的身子压得凹陷,我楞了一秒,立刻伸手在结界上加持,灵力的灌入成功将影子逼退。
那黑色的影子冲我裂开牙齿一笑,重新钻入雨夜中。
“那是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恶童,黑墟里的东西,以人类灵魂为食,他在这里留了记号,那些妖兽和躯壳都会到这里来。”玉泽看着远处,黑漆漆的一片说道,“你处理不了。”
我哑然,虽然不知道束缚的内容是什么,只是保我不死一条,并不足以让他出手。
他似乎觉得我不信他所言,伸手触上我的额头,我看见了他所感知到的画面。
那些空壳与妖兽都在向这边聚集,长久未进食的妖兽显得十分焦躁,摇摇晃晃的人们从巷子里面走出,像是袋子里面抖落的食物,堆在街道上,被妖兽们当成活物抓住,磨牙吮血的声音格外刺耳。
等他们到了这里,我望向身后,并不能确定这微弱的结界能否阻挡,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重叠,我握住了玉泽的手臂,语调微微有些发抖:“让我下去。”
玉泽盯着我的眼睛问:“这是自杀吗?”
“不是。”
他推了我一把,我仰面倒下,眼前漆黑的天空变成了封闭的砖瓦,我抖落身上的草屑,对着屋檐上的人说道:“如果我有不能死的理由,请保护好我的后背。”
这是冒险之举,理性来说,以我一人并不能除尽所有妖兽,甚至可能搭上性命,没有任何利益可言,这片灵域之主弃他们而去,他们所祈求的神明,留下残破的铸像,念羽处境不明,剩下的只有我了。
我伸手拉满了弓,灵力聚在箭尖,指着黑夜,亮着白光的箭身悬在半空,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将光亮吞噬,虽然只是试探,心中倒也有些底,很相似的结界,我和念羽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