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冉蘅,是琅山上的小霸王,琅山上的狼兄狼弟们都对我毕恭毕敬的,当然除了打的一手好架就是抱得一手好大腿。
我阿爹是琅山上的神仙,这山都归他一人,腿够粗够壮,抱紧了就有吃不完的口粮,我大哥是琅山上最最最英明神武的人,重点是很宠我,作为下一代琅山的接班人,腿也够粗够壮,自从抱紧了我大哥的腿,人生那叫一个顺风顺水,至于我二哥嘛,空有一副好皮相,五百年来虽不曾做过一件正经事,但他的大腿还是要抱的,抱好了才有人给我背黑锅。
作为一只混在狼群里长大的狐狸,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上有我的祖辈们狐假虎威,下有我狐借狼威,总之我现在是山中一霸。
关于我的身世有各种版本。
阿爹端起桃花酒抿了一口,“是从青丘的山沟沟里捡的哟,我当时从别处吃酒回来。”
他又抿了一口,咂了咂嘴,“那天的雨下的可大了,积起来的水有腿肚子那么高,你就被放在一个竹篮子里头,里面囤了不少水,浮浮沉沉的。”
“你就坐在里头哭,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我被吓得栽了个跟头,低下来一看,原来是个粉嫩嫩的小娃娃……诶,怎么走了,酒留下,留下!不孝女啊!”
我白眼一翻,这明明是话折子里头的故事,阿爹一天一遍地拉着我讲,定是为了骗那两口桃花酒酿,再说篮子里的我不该是只皱巴巴的白毛狐狸么。
于是我找上了我英明神武的大哥。
他放下笔,仔细端详起我,而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你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我扶额,我忘了我在大哥眼里就是一朵花,人见人爱,介于我不通药理,并不能判断这是不是一种毛病。
至于我二哥,他笑嘻嘻地说:“阿蘅,我觉得你是阿爹买煎饼果子送的。”果然,我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我颇为郁闷地坐在台阶上,我的一帮小弟,一个个挤着脑袋凑上前来无比崇拜地说:“老大,你这么英明神武,力能扛鼎,我们一致认为您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觉得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和蔼可亲,嗯,马屁拍得真好,你们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最后这些个人都被我打发去后山开荒了。
好在我是个开朗的,觉得自己是只美貌不逊于他人的白毛狐狸,虽然品种不详,但天天有糕饼果子吃,日子过的逍遥自在,这就够了。
当然,逍遥的前提是不惹祸,而我又是只好事的狐狸。
这不,酷暑难耐,连带着我的狐狸心都燥热起来,说起来这琅山样样都好,唯一的瑕疵就是夏天太过闷热,而我那霁雪阁又恰好处在阳光极盛的地方,我在四方的院子里左右找不出一块阴凉地,又不想去狼爷爷那扰了他的清净。
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瞒着阿爹同朔方一起下了琅山,打算去人界逛上一逛。
我原是想寻个茶馆喝上一蛊,听那说书人讲讲凡间的趣事,回去的时候再捎上些零嘴,无聊的时候拿出来解解馋。
可朔方觉得这样太过无趣,大手一挥决定给我找些乐子,于是我被拉着和一群纨绔子弟们斗蟋蟀喝花酒,末了,还打算带我去花楼,美其名曰:长见识。
说起花楼,那可是我二哥常挂在嘴边的词,我曾不耻下问,二哥的眉梢微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半眯着,嘴里叼着半截青草,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可是个好地方,凡是男子都会喜欢,可惜你阿蘅不是个男子。”
凡是男子都会喜欢,那是什么地方,我仍旧困惑。
于是跑去问大哥,“你喜欢花楼吗?二哥说那是个男子都喜欢的地方,所以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大哥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很认真地告诉我,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进去了就出不来了,阿蘅那么乖,千万不要去。
我点头,又反问了一句:“可是二哥每天都去啊,他怎么回来的?”
大哥拿起笔,轻飘飘地冒出一句,“因为你二哥不是人。”
我又点头,好像哪里不对,却很有道理。
比起不靠谱的二哥和英明神武的大哥,我选了后者。
于是,我冉蘅乖了五百年,到现在也不知道花楼里头是怎样一番情景。
现下朔方在我耳边百般怂恿,加之好奇心作祟,我也只是面上矜持了一番就同他们去了。
那群纨绔们熟稔地在前头领着路,我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
不过才几月未下界,这凡间较之先前便大有不同,我打量着四周,一时走神,撞上了朔方的后背。
我揉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刚想骂两声就听见前头传来脆生生的两个字,“到了”,生生将我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我抬起头,入眼的是一栋花团锦簇的高楼,敞开的大门外站着一排衣着艳丽画着浓妆的女子,一边甩着手中的粉帕,一边招揽客人。
那几个纨绔刚在门口站定就被几位女子缠着胳膊拉了进去,速度快得让我咋舌,我眼睛一下没眨,也只看清他们入门前翻飞的衣袂。
我在琅山呆了几百年,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就愣在了原地,站着的脚不知道是该往前伸还是往后退。
在我的迟疑中又有好些个男子被拉了进去,其中还有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混杂在一群人当中一并被拉了进去。
啧啧,果真如大哥所说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刚打算离开,身子却猛得前倾,一股力道将我从人流中推了出去,我趔趄了几步,勉强站稳了身子。
一抬头,和一个姑娘对上了眼,我咽了口唾沫,她冲我笑了笑,我被吓得不轻,后退了一大步,耳边传来朔方抽气的声音,他正打算进门却被我踩个正着,冲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同样翻了回去,活该,谁叫你刚才推我出去。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然后说道:“你光站在这里不进去,莫不是怕了?”
朔方说的这话,三分嘲笑,七分挑衅,而我又是个好面子的,自然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让他笑话我一番。
于是我听见自己说道:“怎么不去,适才我只是看风景罢了。”朔方点头拉着有些僵硬的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若我知道之后的种种,一定会狠狠地抽现在的自己一大嘴巴子,怎么就答应了呢!
不对,听着怪疼的,这嘴巴子应该送给朔方,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我为着不想待会做了蠢事既丢了面子又要被阿爹训上一顿,所以此番特地变作我那纨绔二哥的模样。
说来我那纨绔二哥平日里游手好闲,老爱四处闲逛,沾花惹草,到这种地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阿爹知晓他的性子,平日里也不管他,只要不捅出什么大篓子也就无事。
我自以为万无一失,却忘了我二哥那张脸也曾惹了不少桃花,那些个女子全然招架不住,被我二哥那张脸迷得七荤八素,可怜我被她们拼了命地灌酒。
我酒量浅,几杯酒下肚脑袋便有些发晕。
我看向坐在另一桌的朔方,瞧见他变出两个脑袋正在和别人拼酒。
“朔方!”我大叫了一声,周围很吵,将我声音盖了去。
边上的女子端了满满一杯酒凑过来,“别找什么朔方了,有奴家在这呢,奴家叫小芳。”
我瞧了她一眼,果然好身材,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可我骨子里还是个母狐狸,你这招实在不顶用。
“朔方!朔方!”我又拔高了声音喊。
那个小芳又给我灌了几杯酒,我脑袋晕乎得厉害,面上不显,心里却生出几分着急,再这样下去我就难回霁雪阁了。
我可是瞒着阿爹下界的,要是被阿爹知道了,全都赖朔方和那什么小芳,到时候阿爹同我算完账,我再同他们算。
我这么想着,天旋地转之中好像看见朔方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