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候爷到得陆府的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间。他这一进来,气还未喘均,便听方先生简略的说了近些日子来发生的状况,并且还说欧阳剑羽已经卧床不起十好几天了,萧老候爷一听就急了,这孩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壮的跟个牛犊子似的,极少生个病闹个灾的,一来云州就病了,还一下子躺了十好几天,这若是给他那个皇帝老爹听到了还不得急死?把一个好好的林王爷照顾成了如此样子,真不知道陆少白是做什么吃的。所以,他也顾不得等陆少白出来迎接了,自己先就闯进了欧阳剑羽的屋子。
这欧阳剑羽虽说当帅的时候主领三军,做王的时候入主庙堂,可终归是个才只有十九岁的大男孩子,兼之自小在萧老候爷身边长大,父皇母妃管教甚严,平时也只有在这个外表看起来严厉,内心却极温软的外公面前撒撒娇了。外公一来,其他众人均退了下去,这欧阳剑羽一把抱住外公,眼泪差点掉下来。萧老爷子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好好的一个孩子,出帝京分别送行的时候,还虎虎生生的,如今见了,却是形容憔悴,面色青白,眼白充血,就连那颌下的胡子茬都显了出来。做长辈的见些情形,如何不伤心?但老爷子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也只是拉了欧阳剑羽的手,淡淡地说道:“孩子,外公来了,外公会帮你找回秋儿姑娘的!”欧阳剑羽,把头枕了萧老候爷的大腿,气息哽咽地叫了声:“外公,我不苦,只是秋儿一个孤女在外漂伶,指不定会吃多少苦呢!“想到秋儿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的样子,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萧老候爷抚着他的头问道:“何样的女子竟让我这外孙子伤心成了如此模样?”欧阳剑羽不说话,只是小心奕奕的从枕侧取来秋儿小时候的画像,萧老候爷借助着摇曳的烛光,仔细打量,但见一个小女孩子如山中的精灵一般快乐的白云深处在放风筝,心里就别的猛跳了一下,他又仔细擦了擦眼睛,重新打量一番,这眉眼这脸型,以及这笑都与婉茹小时候非常相象。萧老候爷心里想的,脸上并不能表露,又擦了擦眼睛仔细瞅了瞅,那女孩子比婉茹小时还要漂亮,小小年纪已经是个小美人了,而婉茹与萧妃当年曾在帝京被雀为绝世美女,但当年若有此女在眼前一站,便是她们两个亦会失了颜色了,这乍一看啊,真让自己重又回到了当年初与妻子相见的时候,怎么会这般相象呢?欧阳剑羽看老人出神的样子,便叫了一声:“外公。”萧老候爷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一脸温和的笑道:“真是个好姑娘,她是否在陆府住过一段时间?”“是的,是她为萧姨娘治好的眼睛。”说起秋儿,欧阳剑羽就来了精神。萧老候爷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可有人说起过这姑娘与什么人长的相似,比如陆少白有无说起过什么?”欧阳剑羽闻听此言哧噗一笑道:“我把她从野狼山遇到她的时候,她美丽的象个妖精,可自打病愈下山以后总喜欢把自己打扮的不伦不类的,有时候男装,女装的时候还总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把自己包裹的只露了一双眼睛,谁会留意她呢?”闻听此言,萧老候爷也乐了,只是回说了一句:“这孩子,当真与众不同!”
正在闲话的爷俩,忽听得门外有杂踏的脚步声传来,一身官服的陆少白急急的赶了过来,一并前来的还有与他在一起的二夫人祝宝儿及萧夫人,这祝宝儿前来只是想来查实一下欧阳剑羽的情况,之前她一个人不敢来,而最近萧夫人似乎在为某些事情伤神,亦极少过来,因为她每次过来的时候,欧阳剑羽便称病装睡,一幅赌气的样子,她自觉无趣,便也只是请了大夫时时看顾。其实祝宝儿本没多少好意,她所关心的亦只是枫儿的婚事,如今一听说萧老候爷来了,她便忘记了自己与枫儿容貌相像的事实,即便连陆少白也忽略了。萧老候爷看到二人如此恩爱,并没有平空燃起无名火,人老了许多事情得想明白了再说。老人只是宽容的笑着说道:“圣上英明,怜惜老人,看本候爷在帝京一个人闷的慌,便随便寻了个差使派了过来!”把个陆少白听得嘴角抽搐,这随便一个差使便汇集了云州城内的所有军政要务,真不愧是当今皇上的老丈人,说起话来底气就是壮!
萧老候爷看到女儿一切安好,亦没多说亲近的话。随了一行人说着话到得前厅用膳,萧老候爷端坐正位,左右看了一眼笑问道:“如何就只有这几个人?”见祝宝儿只是守规守矩的站立一旁,便温和的一笑道:“祝夫人,这些侍候人的差事是下人做的,二夫人还是坐于一旁,如此老夫这饭吃的才算舒心!”陆少白闻言,感谢地看了一眼萧老候爷。祝宝儿诚慌诚恐地坐在了陆枫儿的下手,萧老候爷又看了看陆少白道:“听说少白纳了冬儿做三夫人,这孩子亦是从小在候府长大的,如何不见了她的踪影?”陆少白恭谨的作答:“岳父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宁儿出事后,她便在后院里吃斋侍神,极少外出。”“哦,这样啊,那冬儿生的那个孩子呢?叫什么?宁儿?”萧老候爷似有所悟的继续问道。他这一问陆少白方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众人道:“是啊,如何不见宁儿啊?”里边一干人俱是大眼瞪小眼的,好象从没见过这个人似的。说话间,伺候陆宁的奴仆被带了上来,那家奴还没到门口腿就软了,吐出来的声音估计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了。大致意思是这位少爷自从陆少白寿宴过后,就再也没露过面。任谁都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以往也有这种情况,但不过三两日自己便回来了。此话一出,陆少白脸都变色了,大手一拍桌子:“狗奴才,要你等何用?少爷本就智利有残缺,你们还不好生照管,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及时前来禀告,难不成养你们这些人是来吃白饭的不成?”那两个奴才吓得浑身似筛康一般,嘴里那还能吐出一句囫囵的话来?萧老候爷似是不经意间冷笑一声,心里有了八成的明白:不怪乎欧阳剑羽他们认为这个家庭里有许多猫腻呢。你看,那个说是萧夫人亲生女儿的陆枫儿一语不发,模样举止哪个不与祝宝儿相同?而自己所看到的据说是从小被人遗弃在野狼山上的秋儿倒与自己家女儿模样相似,难不成?并且这陆家少爷人都丢了一个月多月了,这做父亲的竟全然无所觉察,做母亲的又在借侍奉诸神之名清洗自己的罪孽,究竟有什么样的罪孽让她甘于如此沉沦呢?
一顿饭虽说是为老候爷接风洗尘,却吃的滋味各不相同。欧阳剑羽托病没出席家宴,只是一个人躲在床上,细细的品味着秋儿的音容笑貌。他从怀里掏出秋儿当年的那只小手帕,看两枝并蒂莲被她绣的歪歪扭扭的,就象个刚练习写字的小学生一般,丑陋至极,看在他的眼里却是极尽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