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老百姓依是一脸气愤的相互议论,欧阳羽此时正象傻了一般,呆呆地坐着,而医馆大院里早就有当地的知县南悦带领杵作等人前来勘验现场,一时也未发觉外间的异常。
忽然而至的一位年纪五十左右的老者,一脸痛心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医馆,嘴里喃喃道:“难不成这秋姑娘亦是得罪了山里的大王,怎么落得与十五年前的胡家一个模样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先生此时正支起了耳朵察看众人的动静,院子里他早利用陆府的特殊身份前去勘验过了,横七竖八的全是死尸,鲜血染得到处都是,有些尸体在这场大火中烧得已经是一片焦黑,完全分辨不出模样,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听了老者的话,方先生回转过后,一脸温和的对老者说:“请问老先生贵姓?”“唉,也别贵不贵的啦!敝人姓胡,在这家医馆做事,虽然时间不长,但对秋儿姑娘的禀性还是了解的,如此善良的姑娘怎会么遭如此灭顶之灾,想是得罪了权贵了。”说罢,胡先生重重地长叹一声。方先生听他似乎话里有话,便出声邀请道:“可否请胡先生喝一盏茶?”胡先生抖抖手道:“左右也是无事可做了,去就去吧!”说话间便随了方先生走进了附近的一座茶馆,二人走了进来,茶馆不大,但店家收拾的极为干净。两人上到二楼,找一处临窗的座位坐下,又是早上,又加上附近出了数十条的人命大案,一些无聊之人早去看热闹了,所以用茶的人寥寥无几。要了几样糕点,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内个人边喝边聊。胡先生呷一口茶,眼泪差点没下来,说道:“以往这个时候,老朽一进医馆,便能喝到秋儿姑娘烹的茶,喝上一口,那香纯醇的味道沁人心脾,感觉赛神仙了,只怕是从今后再也遇不到如此善烹茶的妙人了。”听胡先生说的清凉,方先生民不禁红了眼圈,但方先生是理性之人,请胡先生喝茶不单是为了怀旧。闲话没说几句,方先生便转了话题说道:“不瞒胡先生所说,我是官府之人,特来查察医馆命案,方才胡先生所说的十五年前的命案,可否详细说与在在细听?”胡先生重新上上下下仔细提量了眼前之人几遍,冷声问道:“敢问先生是哪个官府中的人?”方先生也不隐瞒如实相告说道:“不瞒先生所言,在下是林王府的谋士,这位是林王,而这位秋儿姑娘但是林王的心上人,为此事林王已经吐血了,如果胡先生念在曾过秋儿姑娘有过交情的份上,敢请如实相告。”胡先生看了看欧阳羽,低头重又沉吟片刻,再次抬起头来时,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用低沉的嗓声说道:“好吧,老朽活了已经五十有二了,但这十五年来亦是倍受磨折,夜半三更醒来之时,总会看到我那老伙计浑身是血的样子。”
胡先生咽下嘴里的一块糕点,喝一口茶,说起了许多年前的一段往事:老朽今年五十有二,大约在我三十岁的时候,靠着在其他医馆替人看诊攒了点银子,于是便与一位叫做赖天的朋友开起了医馆,那时候医馆的名字叫济世堂。赖天长我几岁,管我叫哥哥,我们两家关系极好,赖家哥哥有一女一子,女儿已经结婚了,嫁的是店里的一位郎中,那孩子为人也算厚道,一心一意地打理着我们济世堂,时间赖兄弟的女儿生了一儿一女。那时候济世堂的生意也不错,可赖家哥哥却终日愁眉不展,一次饮酒的时候,他终于对我吐露了实言,他说道:“兄弟啊,哥哥心里苦啊,”我当时不解地相劝道:“女儿孝顺,妇婿亦能干,哥哥如今也算是三世同堂了,还诉得什么苦啊?怕是不知足了吧!”赖家哥哥老叹一声道:“话虽如此说不假,但你我相交几年,你可曾看到过我那个逆子?”早就听闻赖家哥哥还有位儿子,相交一年几年,却不曾见过面。听他如此说话不禁问道:“令郎何在?”赖家哥哥听我如此一问,眼泪差点没下来,说道:“唉,不知上辈子做的什么孽啊,我那个不肖子整天不务正业,没钱的时候就去小偷小摸的,有时候被主家打一顿扔到街上,有时候扭送进衙门,横竖不是什么大事,衙门往往是把他暴打一通轰走了事。时间久了,他越发无赖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他是软磨硬泡,只是不起丁点作用,急了还要与我争吵几句,也是没计奈何,三年前我们大吵一架之后,把他逐出家门,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他又日日与一帮人泡在赌房,如今人家都不叫他大名了,直接唤他无赖,他倒好,腼着脸就答应。养下如此不肖之子,老哥哥即便是死了都无脸见地下的先人们。”赖家哥哥喘息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听说最近又惹了一桩麻烦事,有个在陆府做事的萧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名叫雪儿的父亲,也常常泡在赌房,我那个不肖子看上了雪儿姑娘的美貌,就想讨来做个媳妇,明着去求婚,人家肯定不答应。于是这小子就来了阴的,伙同一帮小混混在赌房设下圈套,把雪儿的爹给套住了,那厮也是输急了眼了,在众人激将法的作用下,当真拿雪儿做了赌注,一帮人都是我那个无赖儿的同伙,雪儿她爹岂有不输的道理?这不,赢了就一直追着雪儿爹要娶雪儿做媳妇。你说,听说雪儿心性极高,又极得萧夫人宠爱,以陆府的权势早晚不得嫁个几品官吗?这便宜岂能让这个无赖点了去?他这样闹,惹怒了陆府,早晚会出事的。我三番三次的相劝,与女儿女婿都商量好了,只要他能戒赌,这赖家的家业还是他的,只求他别再惹事生非。这小子不但不听劝,还对我恶语相向,说我与他早断了这第些年的父子关系,如今要娶媳妇了竟想当现成的老公公,怕是别有企图吧?你听听,你听听这叫什么混帐话啊?我和他娘气的都不行!”
“唉,赖家哥哥这话说了也不过三两天的时间,就出大事了。”胡老先生唉声叹气地说道。
“能出什么大事,大不了由陆家做主,雪儿不嫁不就是了。”方先生一听十五年前陆府的雪儿,心里便是一惊,这事看来还真不简单呢,但他不便表露出来,只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说人命是不是大事?”胡先生看方先生一幅如此表情,禁不住瞪大眼睛质问。
“谁人丢了性命?”方先生胡做惊讶状。
“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无赖啊。听说雪儿死也不肯嫁,前对她爹的赌博行为多加指责,那老头受辱不过,就揣了把刀直接把无赖给捅死了,当时被一帮正好前去寻无赖喝酒的小混混们看到,三两下扭送到了衙门。”
“哦,那这事,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在,还怕他不招吗?”方先生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是啊,按说是这个理,可结果却差强人意。”胡先生摇摇头回道。“当时的县令叫鲁啸,山东人,听说也是当朝右相木林的学生,现任云州知府呢!”胡先生看左右无人,但依是压低的声音说道。鲁啸?好耳熟的名字啊!对啦,正是这个人十五年前替祝宝山做的大媒,将木林那个庶出的女儿嫁与了祝宝山,为表谢意,在陆将军与木林的联系推荐下,破格升为云州知府,但此人政绩一直平淡,这一呆就是十多年,再无有听说过有升迁的机会。不过,云州是离北番最近的区域,难不成这鲁啸也与北番国有所牵连?想到这里,便继续问道:“那鲁啸是如何判的?”“唉,那鲁啸哪有判啊?本来已经把雪儿爹收监重判,但事过两三天后,雪儿爹就象个没事儿人一般,又出现在赌房。”胡先生说起此事摇头晃脑。
“那总得给家属一个说法吧?”方先生继续追问着。“说法?哪来的说法?鲁县令说了,无赖一向坑蒙乡里,罪有应得,即使是死了也是报应,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凡人无法更改。”“赖先生是如何反应的?”
“虽是不孝子,但也是父子连心,听到儿子惨死的消息,赖先生当场就昏死过去了。他对鲁县令说,我儿子虽有罪,按云周国法律,罪不致死,再说,即便是死也应有官家来定论,岂是一介乡村匹夫可随意砍杀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县令不还我儿一个公道,我就去帝京,总有一处是可以为我儿伸冤报仇的!”鲁县令听赖家父亲说的义正词严,一时没了主意,便说再查查看。
“是啊,总要查个结果吧?一个大活人不能说死就死啊?”方先生此时真的被震住了。“三天后的一个夜晚,也是个有月亮的半夜时分,内人忽发急症,因我家离济世堂不远,便收拾好去医馆准备取些药材煎熬了与内人服下。远远的便看到一行人从济世堂的院墙上从内向外飞出,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济世堂进了贼人。正待呼喊的时候,便看到十多个人从那边向我这个方向急步走来。老朽本是一文弱之人,自不能与贼人抗衡,所以就暂射入一侧阴黑外。听得一人对为首之人说道:‘大哥,这家医馆虽名声在外,可也没多少油水啊!’那人回道:‘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回头祝大哥给了酬金,给你记个头功。’那说话之人一听高兴了,继续献策:‘曾大哥,咱们此次行动,留下了过多的蛛丝马迹,要不一把火烧了这济世堂算了。’那人一听面露喜色,回头对后边一行人道:‘好兄弟,多喝了两年墨水就是多哥哥们想的周到,反正人已经都死光光了,再放一把火送他们一程吧!’没用多长时间,我那用半生心血换来的济世堂就成了一片火海,一方面心痛银子,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赖家这次真的绝生了。借着那熊熊熊燃烧的大火,我看清楚了贼人的脸容,竟然是前不久在这里消失的曾家十兄弟,还有三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