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
“掌柜的你忘了?我这趟是出来游历的,天下之大想去之处太多了,”白染鱼忽然想到什么,忙道,“不过你别慌,我会还了钱再走的。”
清了账,卖身契作废,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到此结束。
他有大好山河要看,她有一店之人要顾。
原来他们的联系竟能如此轻易地断开。
吕岫沨惶然地呆住,任白染鱼拉着上楼,却听他低声道:“你说我放浪无礼,鲁莽冲动,游手好闲……都对,对得我无话可说。”
他混迹风月,常与人约法三章不动真情,可吕岫沨不同,她太认真了,什么都要弄得明明白白,只是怜香惜玉她不稀罕,若是真情她又自觉付不起。
他不该招惹她的,她是冰山,是铁板,是他的克星……既是如此,倒不如让她只记住自己潇洒如风,来去自由的背影。
吕岫沨明白了,白染鱼听懂了自己的话,如她所愿地放弃了,挺好。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掌心传来他的温度,却令吕岫沨心猛地一揪,她感觉到了痛。
吕岫风茫然,甩脱了白染鱼,蹭蹭先行上了二楼。不,她不承认那是痛。
白染鱼握着空气停在楼梯上,苦笑一声,又提脚慢悠悠地爬起楼梯。
吕岫沨站在二楼俯视楼下,则阳正与那个挑事的人理论,那人起先是骂菜难吃,他家公子吃了都吐,围观食客纷纷反驳,是你家公子味觉坏了吧。那人口中的公子生得富态圆润,倒不像挑食之人,只顾悠闲喝茶,并不管那人的行径。
那人又道春盘家家都有,有什么稀罕,则阳问哪家和八珍阁的味道一样,你倒是说说看,那人果然中计,直说八珍阁学了王府酒楼的春盘,好不要脸,则阳翻了个白眼,此人的说辞果然全在小姐的预料之中,抬头望向倚在二楼栏杆的吕岫沨,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见则阳不回话,越发得意:“堂堂八珍阁,竟连菜单都是‘借鉴’王府酒楼,诸位若不信,不妨比对比对。我听说,八珍阁原先的厨子都请辞去了王府酒楼,怕不是吕掌柜的人品有问题,惹得厨子集体挪窝,现在还强说人家厨师的心血是自己的呢。”
这一骂,直接骂到了吕岫沨的头上,骂的又是人品这么虚的东西,要真和他论起人品,如何证明?铺桥修路施粥才算数?别说吕岫沨没做过,就算做过,也能被对方轻易撇开。
再者,老伙计集体走人还成了对家酒楼的人,这在看客听来,本就极易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霎时,杯盘作响声渐渐被人言低语所代替。
却听头顶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声,压过了那些议论的低语,众人抬头一看,二楼吕岫沨旁立着一位俊俏公子,一身浅碧长袍,桃红里衣朦胧可见,端的是风流天成,和葱绿衣,桃红裙的吕岫沨站一块,宛如一对璧人。
则阳见众人被惊艳的模样,暗自腹诽,“白染鱼也就只有皮囊生得好些罢了”。
“这位兄台,是否‘借鉴’还请尝完再下定论,”白染鱼嘴角噙着笑,仿佛噙着一枚桃花,“这春宴可还未结束呢。”
白染鱼话音刚落,吕岫沨便适时按下二楼栏杆上不显眼的机括,就听机簧声咔咔作响,头顶的彩绘天井随之豁然洞开,露出一片青天白日。
“哇——”则阳惊呼抬头。
楼下看客随之齐齐抬头看那洞口,发出了同样的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