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川举着饮料坐到云萱座位上,戳戳正在低头看漫画的钟季柏。
“你,体育委员不参加个项目说不过去吧。”
“我已经参加7个了,你还想怎样?”钟季柏头也没抬。
“没有集体项目……”
“和你有关系吗?”
“和芷卉有关系啊,帮帮忙,再跳个长绳怎么样?”
“太娘了,不适合我。”
“帮帮忙,没人参加的话,芷卉肯定又要被吴女士狂批。”
云萱进教室时刚巧看见溪川举着饮料在自己座位上对钟季柏软磨硬泡的一幕,满腹狐疑地靠近。溪川看见她了,理直气壮地说:“云萱,我找钟季柏有点事,你先坐我那吧。”
她不太情愿地坐到后排去玩手机,耳朵其实好奇地竖着。
钟季柏还在敷衍:“我一个人参加也解决不了问题呀,你也说是‘集体项目’了。”
“哎呀呀,校草钟人帅话不多,体育样样灵,光迷妹就能塞爆整个运动会,组个长绳队算什么挑战。”
钟季柏控制不住得意了:“好吧好吧,虽然你夸得很违心,但你说的都是事实。”
溪川刚松了口气,看见云萱身子前倾关注着这边,趁机试探道:“云萱,你要来跳长绳吗?”
“不要。”云萱退后道。
溪川转转眼睛:“男生钟季柏带队,女生只有你了,没人比你们俩更合适。”
云萱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当傻子:“跳长绳从来没有分男女领队的传统吧?”
“你答应就有了。”溪川脸皮厚得惊人。
钟季柏也回过头,笑着对云萱说:“来吧,我可不能一个人出糗。”
云萱白了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出糗,要跳肯定得赢。”
溪川挑着眉毛:“这么说是答应喽?”
“我只是不想你们输得太难看。”云萱嘴硬。
回教室的路上,路过A班。芷卉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有点心烦意乱了。
谢井原看出来:“在烦什么?”
“……呃,运动会。”
男生又续上了先前因她发呆断掉的话题:“所以时唯跟你讲完‘A班风云’,你只担心运动会?”
她叹了口气:“我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李悦了。”
又走出几步,男生才斟酌着开口:“不仅没得罪过,而且要我说……你高二为了让她留在A班在老师办公室做‘演讲’,挺仗义。”
他指的是高二那次分班考,考砸的是李悦。A班一直是35人,李悦那次年级36名,芷卉跑去向马老师求情,好一番闹腾。本来,高二一个班多少人也无关痛痒,从此A班就成了36人。
这件事除了李悦、芷卉和马老师应该没其他人知道。谢井原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调调,大概也不会有人传话给他,更何况听他的形容,仿佛人在现场。
她讶异得转头看向他,又有点难为情:“我不知道你当时在场。”
男生不在意地自嘲:“习惯了,我就是这么没存在感。”
“不不不,可能我当时一心热血去了。”
“再用一次吧……那种热血。”
“什么?”她愣了愣。
“你的运动会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了。”他知道她的演说总是特别有煽动力。
“不要吧,”她明白过来,面露难色,“在K班发表长篇大论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没开口就把人都当牛,当然不灵。”
“是他们先拿我当异端。”女生不服气地争辩,语气转而又软下来,“上次吵过一架,还有什么办法让人留下来听我说话?”
“趁课前都在的时候。”
芷卉有些局促:“我其实……不太行,一遇到重大场面就怂,办公室那次纯属一时冲动。”
“可你入学时的英文发言也很惊艳。”
“那个吧……”其实也另有隐情,“我是被人从后台硬推出来的,不然连上台的胆都没有。你看前两年自愿报名的演讲比赛,我就一次也没参加过。”
谢井原若有所思:“哦……非要硬推?”
“是啊,”她无奈地笑笑,“赶鸭子上架嘛。那可能已经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了。”
“有那么严重?”谢井原笑。
“精心策划的演讲,我连话都会说不出。”
他大概懂了,路上没再劝。
可是不管怎样,芷卉心情好了不少,原来困境当前,能和他这么顺畅的聊天。他这个人其实性格没那么高冷,口才也还好嘛。
仰头看天,一团白白胖胖的可爱云朵,像猪的形状,却一点不笨拙,反倒活跃的很,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飞奔去那边。
和初识时的云层好相像,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进教室时预备铃已经响了,同学们在座位上乱作一团,干什么的都有。
两人从后门走的进教室。芷卉回座位坐下,没注意到谢井原径直走向了讲台。
“大家静一下……”他说。
芷卉和其他同学一起诧异地抬头。
谢井原继续说道:“关于运动会报名,刚才学校开了会,班长有些想法需要传达。”
我靠!这么狠!说来就来!
女生惊慌失措地起身,连椅子都带倒了:“啊,我……”
谢井原向芷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讲台说话。
打脸来得太快,此刻的芷卉还是希望他高冷一点为好。
时间再拖下去,自己就又要被班里同学讨厌了。她深呼吸,一鼓作气走上讲台:“运动会的事,我之前态度不好,有点急躁,向大家道歉。”
还有很多同学交头接耳,根本没在听,偶尔向她瞥去一眼,脸上也写满不耐烦。
“我并没有想逼着大家去拿名次,但这毕竟是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我们还有八个月就要各奔东西。高中三年,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不会是上课和考试,而是全班一起参加过的集体活动,从高一的军训、合唱、集体舞、学农,到高二的艺术节、跨年晚会,再到高三的成人仪式,还有每一年运动会……”
教室里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在我们三十岁、五十岁、七八十岁的某一天,想起高中时代的每一次全心投入,每一次和同学们并肩作战,绝不会感到遗憾。虽然我们是K班,总是被贴上百无一用的标签,甚至连自己都破罐子破摔,认定就算努力也不会成功。”
所有同学看着她,若有所思,沉默着。
“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放弃,将来连热血的回忆都没有,十八岁已经衰老,是多可悲的一件事。”
她短暂停顿。
“一个班报名人数达不到学校要求并不是天大的过错,批评和指责也完全可以充耳不闻。说到底,在乎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需要对得起的也只有自己。我这是最后一遍统计报名人员,全凭大家自愿。”
几秒内班里静谧得近乎诡异。
溪川在座位上开腔,把气氛带活跃起来:“就算体育像我这么烂的,都报名甩长绳啦。大家就积极点嘛!我们长绳组还差4个人哦。”
第一排有女生发言:“我可以。”
何琳也难得举了手:“算我一个。”
钟季柏在后排翘着椅子:“我好像本来在你的名单里。”
芷卉看向溪川,溪川朝她眨眨眼睛,之前她说把钟季柏忽悠进来包在她身上,看来已经搞定了。
“我可以报个接力。”梁涉说。
班里最胖的男生自嘲道:“我这吨位还是报铅球吧。”
大家一阵哄笑。
芷卉与谢井原交换眼神,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感慨劫后余生。
老刘走进教室,大家赶紧各就各位准备上课。其实他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目击芷卉动员现场。
老刘把书放下,和善地笑起来:“班长说得对啊,到了我这把年纪再回忆学生时代,真的只记得集体活动了。”
大家来了兴趣,开始七嘴八舌。
“您做学生那会儿有什么集体活动?”钟季柏插嘴问。
“上山下乡啊,集体干农活。”
全班哄笑。
“干农活不累吗?”
“就像你们这么大,都是同龄人聚在一起有乐趣,苦和累不记得。我们这代人要不是小时候吃得差,肯定比你们这代身体素质好,经常锻炼嘛。 ”
钟季柏颇有点自豪:“我也经常锻炼。”
老刘笑眯眯:“你体育生当然了,我是说他们大多数人”说着他指指全班,“每天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动都不动。”
梁涉开玩笑:“运动和学习一样,也要讲天赋的,我们又不像钟季柏那么四肢发达……”
附近几个女生纷纷笑着接茬:“头脑简单!”
“你们就错了,运动是相当考验智力的。物理原理与肢体的协调,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老刘笑眯眯,所以钟季柏同学智商应该相当高才对……”
钟季柏得意:“那是……”
他接着说:“比如说跑步,除了做好赛前热身之外,跑步时要注意摆臂要快速有力,不要离身体太远,转弯的时候外侧手臂要摆得更大,以求得最大的加速度。”
“那扔铅球有什么技巧?”
“虽然实践证明,速度力量已经成为掷铅球的核心素质,但预摆时一定要提高支撑反作用力,左脚内侧蹬地腰部,肌群带动上体反向转体270度,形成重心向右脚平移的双支撑,在最高点前一瞬出手,获得最好的抛物线。 ”
芷卉问:“跳长绳呢?”
“那就更复杂了”他走回讲台前,把数学书拿起来点了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绕了这么远,又被带回去上课了,大家边笑边发出感慨声:“哎——”
芷卉笑:“老师您套路太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