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帆买好了一张从铜州到西安的票，他还特意留意了从铜州到广州的票。
他又去买了一些新鲜的橘子，然后一并给李小莫送去。
这时候的女生宿舍楼也不再是男生们的禁地了，楼管阿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多男生都在里面进进出出，帮他们各自熟络的女生搬东西。张子帆也趁机钻了进去，直奔李小莫的宿舍。
她的宿舍门半掩着。
他敲了敲门。
“请进。”是她的声音。
“咦，你怎么进来的？”她看到他站在门口，并没有惊讶。
“你们这块禁地开放好几天了。欢迎不？”她担心女生宿舍并不一定会喜欢男生的突然造访。
“我当然欢迎，快进来。她们欢迎不欢迎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们正好都不在。”她放下正在收拾的一件浅蓝色绒衣。
“那太好了。”他进了屋，把门继续掩着。
“你的票。还有些橘子，火车上干燥，给你补充点水分。”他把橘子和车票放在她的书桌上。
“谢谢。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那你还说谢谢。”
她甜甜的笑了。
女生的宿舍跟男生的果然有天壤之别。六个床铺上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地板上干净得能把灯光映出来，书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摆得恰到好处，窗户上、帘子上都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花，天花板上一副大大的星空图案好像要把人带入宇宙中去。
她看他傻傻的盯着各处看，就主动的给他介绍起来。
“这是刘云的床。”她指着靠近门口的一个上铺说：“她回家了，你来之前，她刚走。”
床上空空的，除了被子什么也没剩下。
“这是小雨的……这是陈雨珊的……”陈雨珊的床上放着好些东西，暖水袋、手套、围巾什么都有。“这都是他男朋友送她的。”李小莫补充道。
“这是我的地盘。”她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床位。
他一进门就知道了，这并不难猜。
那块小小的空间倒是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位置还略差些。区别在于，床里的墙上贴着一幅画。
画里面，一个幽暗神秘的高高的石梯，一直向上方蜒转，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石梯两边高高的茂盛的树林，把几盏小路灯都快遮住了。图画的中央，一个男孩和女孩站在石梯上，并排着，似乎是在停歇状，似乎又正要向上攀去，女孩的裙角翘起来一些，男孩侧着脸对着她像在说话，背影显得渺小、快乐而伟大。
他知道这是她画的。
“我怎么能想到，她的每一样东西，都能如此震颤我的心。”他想着。
他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
要不是有宿舍女生陆续回来，他都舍不得离开了，他甚至有种感觉，这个地方才是他梦想的那个家，那一方天地。
他跟她约好明天中午送她去火车站后，便不舍的离去了。
张子帆到了楼下，他看到刘云正拧着两大包东西站在路旁，背上还背着一个沉沉的包，神色不快的左顾右盼，脸冻得通红。她肯定是在等人。
她也看到他了。
“你是……回家吗？”他远远的问。
“嗯。”
刘云瞟了几眼远处，对正在过来的张子帆说道：“你能送我去车站吗？”
“宋书平呢？”
“别提他了。”刘云忿忿的。
张子帆见她带的东西那么沉，天又冷，他就接过刘云的包，陪她去学校外的公交车站。
本来刘云和宋书平电话里约好的，宋书平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送她回家。但当她收拾好东西到楼下后，却迟迟不见宋书平的人影儿。原来他在宿舍接她妈打来的电话呢。
他妈跟他爸大吵了一架，差点还动了手，当妈的无处说委屈，只能给亲儿子唠叨了。宋书平焦急和难堪，他知道父母的事儿自个儿怎么闹得明白，但他深刻的清楚他爸刚被任命到新的岗位是这件事的根源，谁要是从经营管理的紧要岗位被调到统计处任一个闲职，谁也得有点火气。他只能听他妈一通哭诉与抱怨，但他却忘记了还有人在等她。
等他意识到，挂了电话，匆忙跑到楼下时，刘云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他打电话到刘云宿舍里，也只是去碰个运气罢了。
张子帆和刘云之间已经很难有共同的话题了，他们就这样默默的走着。
“你和宋书平还好吧？”张子帆打破了沉默。
“什么叫好？”她居然这样反问他。
张子帆不知如何回答，后悔自己的问题太傻。
刘云聪明的感觉到了这一点，她立马问道：“你跟李小莫还好吧？”
张子帆知道这话的意思，但他依然大方的回答：“挺好的。我们是朋友。”
“呃。”
“我听说她好像要出国？”
“没有听她说过。”
“没给你说过吗？她在电话里跟她爸妈讨论过好多次。”
也不知道刘云突然对他说这话到底算什么意思？这让张子帆陷入了沉思中，好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
直到11路公交车开来。
“要我送你到家吗？”
“不用了，我可以。”
“那好。”张子帆帮着把包拎上车，又给她找了一个座位。
“你快回去吧。外面好冷。”刘云靠着座位，对张子帆说。
“好的，你小心点。”张子帆下了车。
“张子帆，谢谢你。”刘云在车上对他喊道。
车启动了，缓缓开去。
“新年快乐。”张子帆在站台上朝车上挥手。
……
夕阳火红，把云彩染成了一片梦境。
“真美。”李小莫感叹道。
张子帆和李小莫站在火车车厢的连接口。
火车笛声呜呜的响起。
还有几分钟她就要上车了。
张子帆突然想起刘云昨天跟他说李小莫出国的事儿，他感慨道：“你有没有觉得，黄昏和白天的交替让人有种失落的感觉。白天的热闹结束，到了黄昏，一切都安静下来。这不正如同我们的学校吗，开学了，热热闹闹，放假了，整个校园就又安静下来。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像黄昏和白天的交替一样永远持续下去。可是……我现在绝不希望黄昏的到来，就像今天的离别，很多东西好像会突然就不在了……
李小莫不知道他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她说道：“有些东西是会不在的，但有些东西一定会永远存在的。”
“嗯。”
“那我要走了。”列车员在催最后的上车乘客，她感到一丝离别的味道。
“再见了！”
“再见。”
她上了火车。火车开动了，她站在门口，朝慢慢远去的张子帆不停的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