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似乎也不想放过他,她拨弄拨弄头发,拉拉领口,余光瞄他,眼睛发光的看他,似乎她的一举一撇都在暗示他,她会成全他所有的意愿。
他突然感觉自己从一个高傲的骑士,变成了一个奴隶,死死的困在了眼前的这幅皮囊里。
但他毕竟还很年轻,即使有稍纵即逝的罪恶感,但立马就会被不可违逆的纯真淹没,即使他是不可一世的吴越。他觉得一切故事真的都是美好的,面对这个陌生的女孩,他真想永远沉醉在这样的情愫中,沉醉在尽管什么也不做心里也早已波涛汹涌的迷乱中。
某一小会,他似乎感到有一双温柔、热情的手正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他不敢看,他感到错乱了,他不确定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他闭上自己的眼睛,希望去“看”得更清楚。是的,他大概能确信是这个女孩的手,他的心快跳出来了,他不管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包裹住这只柔软纤细甚至让他发狂的手。
死死的握住。直到这个女孩下车。
世界的一切仿佛不存在了。他也跟着下了车。他居然成了一个傻子,一个注定输掉战争的士兵,跟在女子后面往前走着。女孩曾回过头来,饱含情感的看了他一眼。他把它理解为召唤之眼。
人们常说,激情往往伴随着危险。
他跟着她刚走到了一个十字巷口,突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几辆黑色摩托车,把他俩团团围在了中央。车上面的家伙一个个穿得十分潇洒,梳着锃亮的头发,虽然看起来也很年轻,但面露凶光,却不像是生瓜蛋子。吴越心里才感觉到,又他妈摊上事儿了。
有一个戴头盔的男人取下黑色头盔放在车头,身子斜靠在车上。这个人平寸的短发自然,倒显得与一众人不同,面上的皱纹显示出他的年龄要高一阶,眼神异常犀利,像一把刀一样盯住吴越。
吴越知道,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他们的头。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跟他现在是同一阵线的女孩,竟然径直的走到这个男人身前,然后把头发轻轻往后一撩,像一个战利品一样直接贴到了男人的胸前,半个身子靠在了他身上。
吴越方才从梦中醒过来,顿时心里极其后悔先前的所为,但显然为时已晚。
头盔男人首先说话了:“你为什么跟着她?”
吴越毫不示弱,尤其在女人面前,反问道:“我有吗?”
头盔男人眼睛半眯,沉默了一会,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给我打。”
周围的几个人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慢步往吴越身前凑。吴越感到不好,还未等靠近,立马把头一低,用双臂护着头,惯性的做好挨打的架势。
只听见女孩说话了:“算了,他就一孩子,不跟他计较了。”
这帮人立马就站住了,四仰八叉的立着,继续嚼着口香糖,等着老大发话。
又沉默了几秒钟,头盔男人才说话了:“看在小慧的面子上,就免了他这顿打。哪来的小崽子滚回哪儿去。”
吴越一向欺负惯了别人,哪受得了这般蔑视,恶狠狠的回了句:“谁是小崽子!”
“嗯……还敢顶嘴。绑了!带他兜兜风去。”头盔男人看起来并不生气,说话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几个人立马围过来,把吴越的手反架在身后,其中一个找了条绳子把他的手给捆住。
吴越丝毫无法动弹,他用眼睛瞅着躺在男人怀里的那个叫小慧的女人——似乎他并不关心自己所正在遭遇的这场“绑架”,而更关心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也在看他,不过却是在看他被捆的过程,眼神里有一些同情,还有一丝哀怨。
吴越就这样被驾到摩托车后座上。这群人风里啸里的载着他一路狂奔,把他托到了一个山顶。然后这帮人就自顾自的去喝着啤酒,吃着辣食,对着山下的城市乱吼乱叫,完全没人管吴越。
吴越想着偷偷跑了,可只要他冒出一丝要行动的意图时,这个带头的男人就会看他两眼,他就只好作罢。他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简直深不可测,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直到天黑了,这帮人还在疯着,有几个人开始又跳又唱,吴越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他是又累又饿,尤其他的双手早已经麻木,只觉得酸疼一阵阵袭来,长久的绳缚让它们失去了发力的能力。
几乎到了半夜,吴越都快被折磨得要闭上了眼睛。这个女的才踱步走到他旁边,瞅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去,对着他的同伙说,“喂,他怎么办?我看他都快晕了。”
“让他一边继续待着。”有人吼着。
“别真给整晕了,到时候我们自己麻烦。”有人这样说。
“让他找个小崽子,把他领回去。”头盔男人说道。
“你听见了。告诉我一个电话,找个你的人把你领回去。”这个女人背着双手,瞅着吴越向他说道。
吴越只能照办,这个时候显然身体的需求超越了一切。他本来想让他的游戏队友过来,但他一个电话也记不得,他只记得自己宿舍的电话,便把这个号码告诉了她。
这个女人又叫其中一个男的到山上附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打了电话。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附近。吴越远远看着出租车的灯光闪了几闪,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从车里下来的人是张子帆,这让他觉得崩溃,但没有办法,他得先离开此处再说。
有人说:“我们哥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以后长点教训,小崽子。”
张子帆见着这样的场面,也着实吃了一惊,心里直发毛,他赶紧下意识的掏出兜里预备的两百元钱,搁在了其中一辆摩托车的座位上,然后就拽着吴越往出租车里去。
吴越边心里咒骂着,边吩咐出租车司机快走,然后一溜烟的下山了。
下山的路很黑,偶尔有几片灯光在窗户外闪烁而过。张子帆替吴越解开绳子,并把自己手中的一瓶水给他喝。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张子帆也不问因过,谁也不说话,司机只是一个劲儿的从镜子里瞅他俩。
终于见着了城市的光亮和行人,吴越要求停车,然后下车买了两个大馍,一个递给了张子帆,一个自己狂啃起来,最后还把张子帆手上那个给吃干净了。他一边啃,一边心里想着,真他妈丢人,这会算我欠你张子帆一个人情。
不出所料,这样的事情传得特别快。还不过几天,大家就谈开了,有人说吴越跟自己的情敌大打出手,有人说吴越追女孩追到了混社会大哥的女人,还有人说吴越泡妞遇到了“仙人跳”。
张子帆也听说了一些,但他不明白,他自己并没有多嘴一句,吴越自己是不会说出去的,那同学们怎么就知道了呢。真是神奇的事情!更为神奇的是,这些谣传居然一句也没有传到吴越耳中,他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张子帆想,幸好他不知道,不然保不准又会怪到他头上来。
陈雨珊自然也听说了,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委屈,一方面又不相信吴越那么快就会为了别的女人打架,还被绑,而且她还在担心吴越的身体状况……复杂的情愫下,她决定暂时搁置冷战,找他好好谈一谈。
可是在吴越心里,哪还有什么冷战,他已经舍弃了陈雨珊,是真正舍弃了,就像那双鞋垫一样。可怜陈雨珊,她还处于混沌的迷茫中,她意识不到,或者说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如此之快的破碎。
吴越这一次没有再回避陈雨珊的电话,对于她见一面的要求也是爽快答应,而且还主动推荐见面地点。
他们约在校门口的肯德基里。吴越早一刻钟就到了地方,他为陈雨珊点了一杯她喜欢喝的柚茶,等着她。
陈雨珊准时到。他们俩久违一见,并没有任何礼节性的问候。陈雨珊看着面前已经点好的柚子茶,淡淡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空调吹得她浑身发冷,她轻轻的吮吸了一口茶,似乎并没有熟悉的味道,然后就微低着头,两手把自己包的纽扣合上又打开,打开又合上。
沉默了片刻,略显尴尬的气氛让陈雨珊紧张,她终于忍不住先说话了:“他们说的事是真的吗?”
吴越本来很淡定,听她这一问,略感惊讶,反问她:“什么事?”
“大家都知道了,前几天你……。”陈雨珊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她是想让他自己来说。
吴越是有话要对她说,不过他并不是说这事。那晚“宾馆”事件后,或者更确切的是“绑架”事件后,他突然觉得他不爱陈雨珊了,或者他对她没有兴趣了,他甚至讨厌陈雨珊接近他、关心他,他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感到胸闷。虽然他也不知道原因,但他能隐约感觉到有种什么东西,冲破了他的意识,让他铁了心的要与陈雨珊划清界限。所以,这次见面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并不打算浪费一点时间,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我们以后彻底断了吧。”这是他最后的宣言。
即使陈雨珊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断了”两个字刺痛了,她来不及细细品尝伤心之味或者舔舐伤口,因为对面坐着的突然陌生的这个男人正在等着她的回话。
“好啊。没问题,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从小骄傲的公主又重新捡起她那坚强而又高傲的盔甲,对敌人反击到。
吴越没有一点安慰的好话,他下定了一击致命的决心,冷冰冰的说道:“是吗!那正好!”
陈雨珊脸上也露出轻蔑一笑。她似乎已经不在乎吴越与她分手的事儿,倒像是更好奇他与别的女孩的事儿。她反而轻松的问道:“最后……你告诉我,你去追女孩被绑的事是真的吗?”
“对,是的,有这事。”吴越继续冷冰冰的说话,而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行!”陈雨珊带着讽刺意味说完这句话后,她没有给吴越再说话的机会,立马站起身来离开了。
只不过,一行热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到嘴里。她抽搐了一下,在心里大骂了一句:“混蛋!”
她原本计划好了好好跟他说上会话,她甚至模拟了说话的逻辑与层次,某个时刻她还期望着上天的眷顾,或许他俩的关系能得到缓和甚至回转。但事实再一次告诉我们,现实与理想的差异。她哪里想得到,他们的谈话尽然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冰冷,那么的直接,连回顾一下过往美好的机会也没有给。
她觉得有太多的话还没有说,比如说她的委屈,比如说他俩的隔阂,比如说宾馆里的事……这些东西就像一股股凶猛的洪水下泻一样,压得她胸口一阵闷疼,缓不过气来。
就这样结束了!结束了!
她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任她的姐妹们聊着各种隐秘的新鲜的事儿,她默默的在心里说道:“再见了,吴越。”
……
正如同她暗自下定的决心那样——她是一个果决的女孩,她把大家对他俩的议论完全屏蔽,她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和姿态,继续上课、继续学习、继续说笑,即使她常常走神,常常想起她与吴越过去的事情。
“我要用一个暑假的时间彻底走出来。”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