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捧起手中稳稳握着的茶杯,押了一口,眯着眼睛又看了他们一眼,怀疑的问道:“你们能听懂不?”
“能,能……不过就这个原因吗?会不会还有别的?”李小莫继续问道。
“就这个原因。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年轻的科长睁大眼睛反问到。
“比如污染啊……”张子帆引导道。
“污染,谁说的。以前不一直好好的嘛,污染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污染了嘛。”年轻的科长显得不耐烦起来,又端起茶杯呼呼的吹着浮在面上的几颗茶叶。
“可……”张子帆刚想继续问,就被李小莫打断了:“科长,有这个结论就好,那我们就清楚了,就不打扰您了。”她已经看到科长不高兴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带着一个他们将信将疑的答案。
当张子帆等人再次返回小南河的时候,天色已晚,另外一组的人已经在等他们了。
张子帆把环保局的解释告诉了大家,大家也都表示怀疑。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们觉得就是污染,越往上走,水越脏,而死鱼也越多。”
“可是怎么证明鱼的死跟污染有关系呢?”
“这个好办,”一个男生边说着,边从身后掏出一个瓶子来,“把河里的水拿回去,找个化工的验一验不就行了。”
大家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直夸这个心细的男生聪明。
当晚他们就找到了社团里一名化工学院的同学,要他帮忙看看这水里面的污染物都是一些什么,这名同学又找了同一个学院的博士师兄,让他帮忙分析。
第二天下午,就有了结果,张子帆亲自找到化工博士,了解清楚情况。
“这水中PH值强酸性,水中氨氮、硝酸盐、氰化物等含量偏高……鱼对这些东西特别敏感,基本上可以确定鱼的死亡主要原因就是这些东西。”
“你说的这些东西一般都哪儿来的?”
“那很多了,主要的比如酸洗废水、焦化废水啊等等。”
结论已经表明,是污染引发的鱼群体死亡,或者至少,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张子帆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小莫,又告诉了全体社员,这也基本证明了他们之前的猜测,同时也说明了环保局的结论是站不住脚的。
但他们并没有像打了胜仗一样欣喜,因为小南河的污染让他们有一种说不出的愁闷,而且那可恨的污染源头还在等着他们继续去发掘。
他们继续分成几个小组在小南河一寸一寸的搜索,终于在小南河北湾的一个狭长的小河道里,逮着了这个刽子手。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世界末日。地表下几根管道正欢暢的朝河中排泄着,虽然管道被杂草几乎覆盖住了,但排泄物就像肚腹被刀刺开流出的鲜血和还未消化殆尽的食物一样,朝小湾里涌去,把水染成了赤褐色,并源源不断的朝大河弥漫开去。
他们循着管道往前探去,那几根管道在几十米处从地表下裸露出来,横在一条阴沟中间,阴沟里各种脏污搅在一起,恶臭熏天,浑浊不堪,蝇虫嗡嗡。
又过了几片庄稼地,这阴沟和排污管道的尽头是一大片平房,城市里的各种小工厂就分布其里,把这个城市的标志——那几根大烟囱都遮挡住了一大截。
张子帆机敏的看出来,去年他打工的那个厂就在这一片区。他又想起厂里面有几个工人天天专门跟酸洗液打交道的事情,他也不止一次的碰过这些可怕的东西。他有些后悔。
“人类的欲望是在毁灭自己。”李小莫说道。
他们显然都已经找到了答案。
回到学校,他们又仔细的理了一遍头绪,确定了引起鱼死亡的原因,然后就开始写这篇调研报告了。
很快报告出来了。张子帆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拿着稿纸,大声读着:“《死鱼事件的调查》。是高温天吗?不是!是暴雨吗?不是!是地震预兆吗?更不是!那是什么,是污染!是的,是污染!我们城市为之骄傲的那些东西,正在毒害我们的小南河,正在让我们美丽的鱼儿死去……”
不满意处,他们又一起反复的修改,直到尽善尽美,才准备找市里面的铜川日报投出去。他们装好了信封,留了底稿,并写了盼复的介绍信,就将信寄出去了。他们怀着期待,等着回复。可事不遂人愿,一周过去了,都没见音信。他们每天买一份铜川日报来看,也不见有什么影儿。
张子帆赶紧召集大家商量怎么办,他们很清楚,要是等到这件事在人们中的关注逐渐散去,这篇文章也就没什么大的价值了,他们需要赶紧发表出去。
“不等它了,我们重新找报社。”李小莫首先提议道。
“可是还有什么渠道呢?”
“我查过了,市里面还有一家报社——《晨光早报》,它的发行量也不小,上面经常会刊登一些深度调研的文章,说不定,我们这篇正合适。”
也只好这样了,他们又留了底稿,把稿子寄给了《晨光早报》。让他们高兴的是,很快,《晨光早报》就回信说录用刊发了。
大约过了几天,市环保局门口,一些小南河周边的养殖户开始陆续的聚集起来,他们手中举着特制的牌子,口里吆喝着“要真相,不要污染”之类,向环保局讨要说法。人慢慢的越来越多,马上就要堵住整条街了。环保局长紧急出面,进行安抚和解释,承诺坚决进行整顿。
这消息传到了能大,张子帆和李小莫一众人这回才像得到了胜利一样,开怀大笑。
环保局长也处于别的什么考虑,委托办公室的那位年轻科长,给能大送来了一面锦旗,并嘱咐转交给《死鱼事件的调查》的作者,上面写着“青年榜样”四个金闪闪的大字。
这一回,星火在学校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