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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归,夜愁

傍晚,查仲文将桑园留在客栈,自己换上夜行的贴身衣物,来到查府后门的深巷里。

他轻扣门扉,便有一个小厮打开一道缝,将他迎进去。

今日宗族大会,所以府上的族人大多去了祠堂。连带着查府的一些守卫都变得薄弱。毕竟许多家中武修仙人,也都是族中重要成员,自然有资格参加大会。

小厮是查季斌的心腹,将查仲文领到一间柴房门口,便离开了。

这时,房门打开,倘若桑圆在这里,定然会大吃一惊,开门者正是老黄。

老黄曾经就是负责照顾查仲文的管事兼保镖,几乎是看着查仲文长大的,自从查仲文离开东土,他也就向府里递了辞呈,回貳县养老。

这次,查仲文回来,知道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便去求了曾经衷心的老仆,没想到对方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老黄便提前回来进府打探和安排退路。至于怎么重新进到查府,还得多亏他归隐后的生活,跟着跑江湖的学了几手上乘的易容术。

老黄早就打听到了查益儿院子附近的守卫数量和力量的强弱。并且制定了声东击西的战术。

查益儿乃嫡小姐,住在府里中北位置,只需在西南放一把火,并由老黄易容成府中仆从呼唤守卫协助。而查仲文便趁机进院,带着查益儿从查府东北方向逃离。

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计划,可这也需要水磨功夫,细致入微的完成好事前的准备。

老黄办事妥帖,不一会儿,府里的西南角便冒出滚滚浓烟。一时间,查府乱作一片,就连在北院祠堂激烈讨论的族人们都惊动了。

……

查益儿躺在床上,她知道今天是宗族大会,所以有些恹恹。她也听到了外边的嘈杂,人们喊着“走水了,走水了”,可她也没心思在意。反正这个家,还是她的家吗?

用来囚禁的小院清冷,满院只有月华,无半颗树,半支花,只能令她每日绿窗残梦,烛销成泪。

可是,日夜盼着的人,自从事发,就不曾来过。而她母亲,又根本闯不过家中长老的封锁,进不到这里。

查益儿清楚,身为世家子女,被暴露妖人的身份后,下场要么死,要么跟她那个传说的大伯伯一样,被送去阴狱。

听闻那里终年大雾弥漫,永远的见不到太阳。想到命途多舛,前路黑暗,泪痕不禁又沾湿绣衣。其实,她不是那种嘤嘤造作的女孩子,九岁的她其实很是爽利,仙师天赋很高,只可惜却又“被妖附身”。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天之骄女了,就连进来送饭的婢女小厮,都对粉雕玉琢的她避之如蛇蝎,放下饭,便头也不回的逃走。

只要对着铜镜,她就会托着小脸思考,自己真的面目可憎吗?

就在她看着床顶的纹路,胡思乱想时,窗户发出咯吱的响声,一阵清风偷钻进房,扰动帘纱,她侧头一瞄,窗上蹲站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

查益儿起坐戒备,警惕的看着来人,来人虽然一身黑,却没蒙面,剑眉明目,只是双眼有些无神,眉上带着些风霜,脸庞有棱有角,鼻子挺挺的,下巴上只点青灰的胡渣。

恍若间,他竟然从这人脸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不过她明白,不可能是父亲,但是男子很帅,女孩又早慧,知道男女之防,如今陌生男子闯入她的闺房,应该算是闺房,她脸上生起两坨红晕。

这男子便是查仲文,小院四周的守备由于走水,少了一半,让他轻松用仙术令剩余的看守睡着,然后拖进府中灌木。

“小姑娘,快跟我走,我是你二伯。”

二伯?二伯不是听说早就去海外了吗?难道……

查益儿看着对方,将信将疑。

查仲文从窗上跳下,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金色度牒,递给了查益儿。

看完后,她这才相信查仲文是自己的二伯。

面对查仲文伸出的手,查益儿几乎没有犹豫。因为他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牢笼。

握着对方的手,她感到温暖和安心,虽然二伯的脸,看起来有些冷。被拉扯着奔跑,穿过一扇扇门,跨过一个个院,两旁的光景在快速向后倒退,风儿在耳边作响。

查益儿想起了以前婢女门偷偷看的禁书《莺莺记》,讲的是大宅门里的闺秀和情郎私奔的故事。虽然,牵着她的人是她伯伯,但她依旧有种私奔时亡命天涯那样的错觉。

……

查柒松提着窄刀,坐在府中的某个院墙上,扯下一根瓦缝里摇摆的野草,咬在嘴巴里。

今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本来在右卫当值时就和皇族某个子孙冲突,回府后,又非得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宗族大会。

更气人的是二三五房的人,今天像吃错药似的,非要惩罚三哥,也就是查季斌,他作为七房最有前途的子弟,便被逼着表态度。

查柒松还是刚会走的小屁孩时,就一直跟着查仲文和查季斌到处跑,从情感态度上说,他支持查季斌,但七房一直是中立派,他没办法因为自己的喜好而轻易做出表示。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查府起火。

大会临时取消,这才令他松了口气。

烦闷无比的他,火也不想救,便登高说愁。

突然,他看到院子里一道黑影,牵着一个孩童在府中飞奔。

他好奇的瞅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那个孩童竟然是三哥的女儿,自己喜欢的小侄女。

可那个黑衣人是谁,不是三哥的心腹啊!难不成是二三五房?不,不会,没必要啊,府外人?

于是,他抽出窄刀,双脚一蹬,响起刺耳的音爆,刀刃上泛起丝丝电花,笔直刺向查仲文。

查仲文的余光扫到来者,挥手便唤出一颗巨大的树,挡在那人飞来的线路上。

待他带着查益儿跑过后,大树陡然被横切成两半,切口还有些焦黑,且地面上,亦留下一道巨大的裂痕。

回头看了一眼,查仲文心中便有了计较,七品的武修。

于是,他又用仙术在他们跑过的路上支起刺棱,荆棘。

查柒松见对方竟然使得是木属仙术,心想难不成真的是二三五房的人想要用侄女来威胁三哥,这不合理。可查家最多最强大的都是木属仙师。

虽然脑袋里一团乱麻,可他手上的窄刀并不含糊。横切竖劈,轻松斩出一条路,紧紧咬了上去。

面对查柒松,查仲文虽然不怕,可到底是拖延了他的速度,而且对方的斩击声音太大,容易引来其他追兵。

想了想,查仲文准备先快速解决这个七品武修。

“二伯,追来的人好像是柒松叔。他平日最疼我了,我去跟他说说,让他别追我们。”

“柒松,七房的查柒松?”

查仲文这才觉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于是停下转身。

查柒松见对方停下,有些吃惊,也赶忙停下,持刀戒备,生怕有什么陷阱埋伏。

“柒松,你不认得我了?”

听到这话,查柒松眉头皱起,仔细打量起对方,过了半晌,这才欣喜的喊到,“二哥,是二哥!”

查仲文这才松了口气,也露出笑容,和查柒松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直到现在,查柒松豁然贯通事情的始末,于是,他也顾不得叙旧。

“二哥,你快带侄女走吧,要不一会儿被别人看到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你不讨厌妖人?”

查仲文微微一愣。

“妖人,呵呵,普通百姓就算了,咱们世家,呵呵,彼此都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我没办法改变世界,但我到底还是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能够过得好点。”

“好小子,果然长大了。”

“那是,毕竟我可是跟在几位哥哥后头长大的,好啦,二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快带益儿走吧!”

互相点头后,一个带着小孩消失在查府幽深的巷子里,一个继续登高说愁。

终于,在后面的路途里,有惊无险,他们最后到达了停放了马车的查府侧门。

老黄和查季斌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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