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太爷和县尉不组织人手捕妖吗?这抓到妖人对他们不是大功吗?”
“嘻,那也得有那本是才行呀,你看看这紫云县,如此破败萧瑟,来此地做官的八成都是些政事和兵事大学堂里能力平平的。
说个不好听的,这县尉居然连五品的武学修为都没有,你说这打得过什么妖人?这能从兵事学堂毕业,估计都是花了钱的吧!”
这个商人常来紫云县,行商时对于各方大佬多有孝敬,故而对这里的官场能够如数家珍。
此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长串脚步声,从门外街道跑过。
“你看,这不,又不知道要去哪里例行搜查了,真是作孽。”
“是啊是啊,其实这闹妖也不至于让紫云县如此冷清,还不是这些官儿们天天打着例行搜查的幌子,四处打砸抢,污人清白,为非作歹。弄得咱们紫云县的百姓个个关门闭户,不敢上街。
要不是咱们几个生意人月月都给孝敬钱,认识几个公门中人呐,此时怎敢在这里喝酒畅聊。”
店小二闲来没事,一直依着柜子听着客人侃大山,陡然听到商客们讨论孝敬钱,不由得也有些愤慨,“就是,这杀千刀的官,真是黑了心肠。”
“哎呦,小乙也为咱们不平,不枉咱们大家总多给你赏钱呵。”
说罢,一众商人也都笑了起来。
“什么呀,诸位爷,我有什么资格为您们不平啊,各位爷都是做大买卖的,百十两银子撒出去都不带皱眉,我这一月都没几两工钱,那有资格为爷们操心。
不过我确实气呀,这些县兵和三班的衙役,七八天都来收了三趟孝敬,我们掌柜的恼火又没辙,这不,只能从我们的月钱里扣,用来弥补损失吗?真是倒霉!我还要存钱讨媳妇呢!”
听完,大伙又是一阵乐。
查仲文听着,眉头不展,心里很为王朝担忧。
桑圆也眼冒金星,看着周围的嘈杂和热闹,心里激动的呐喊,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氛围,就是这种客栈,真是江湖。要是,能再来几个侠客仙师之类的人物,再爆发个冲突啥的,就更完美了。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客栈,他一手端着拂尘,背上一把桃木剑,腰间挂着刻有阴阳鱼的葫芦,衣服上绣着北斗七星的阵图。
这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顿时吸引住了所有客人的注意力。
只见这中年人要了清水,要了时蔬,其余五谷和禽畜皆都没点。
“仙师?”桑圆想道。
“高人呀!”一众食客暗叹。
“野修散仙?”查仲文揣测着。
“江湖骗子?”小乙疑惑……
中年人吃完饮毕,放下铜钱,后用拂尘扫了下肩膀,准备飘然离去。
一众食客彼此对望后,在中年人即将踏出门时,喊到,“这位高人,请留步。”
高人缓缓转过身,神情淡然,言语缓慢,“在下只是一个不愿入世的野修散人,谈不上什么高人,不知诸位唤住在下,是有何见教。”
“什么野修散人的,大师谦虚了,如今仙师入世为官,许多都被那些朱门酒肉给污了,像您这样不肯为官的仙师,才是真的高风亮节,才是真正的仙师啊!”
说完这话,便有诸多人附和。
“在下虚沙子愧不敢当啊。”
中年人虚沙子摇摇头,一脸受之有愧的模样。
查仲文见到这幕,心想野修现在如此会装模作样?野修不都是些性情乖张,极端古怪,愤世嫉俗之辈吗?
桑圆则幸福到爆炸,方才还在遗憾没个仙师之类的出现。其实,他只是把查仲文自动忽略了。
小乙心道,这难道真不是江湖骗子?
“仙师大人……”
这时,几个食客变得吞吞吐吐。其实,他们平日里做生意极为爽利,只是出于对仙师天然的敬畏,外加上有求于人,便变得畏缩。
“仙师大人……”
虚沙子完全不因为对方的吞吐而不耐烦,依然一脸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见到仙师这样和蔼,这样慈眉善目,大家也都不再犹豫。
“仙师大人,是这样的,七八日前,紫云县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妖人,夜夜在县里兴风作浪,扰得我们百姓、本地商户和外地商贩皆不得安宁。县里的官老爷又没什么作为,我们又凑不出巨额银两去舞钢城请镇妖司的神仙郎,所以,这妖患便一直拖着,光这眼下几日倒还好,可时间久了,遭罪的终究是我们百姓。所以啊,我们希望您能行行好,略微施展下神通法术,替我们解除这个祸患,我们紫云县百姓定然记得您的好,您的恩情。
千两银子我们拿不出,但百两的银子我们定能筹措到,以表我们的感恩之心。希望您别嫌少,这数百两银子,真的是我们这城里平民百姓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哎,大家这话说的,我定然会帮助大家渡过此劫,降妖卫道,乃鄙人本分。”
这虚沙子正气凌然,说罢,便告辞说要去寻找妖人的蛛丝马迹,叫众人回去广告邻里,有仙师来给他们伸张正义了。叫大家安心,不久之后,大家又可以恢复往日的安宁。
众人听后,纷纷跪地磕头,感恩戴德。
查仲文眉头愈皱,桑圆眼神愈亮,店小二小乙心中愈是吐槽,我去,这真不是梨园里的戏?
就这样,有仙师来紫云县替天行道的消息顷刻间传遍城中。原本闭门不出的人们,也都都悄悄打开门,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而县里的各个官老爷则依旧享受着自己的小日子,对此事并不上心。反正这几天钱也捞的够多了,薅羊毛也要有个度,想要鸡蛋也不能杀鸡取卵。细水长流,钱也要慢慢挣。何况野修诛杀了妖人,荣耀可以给他,至于功劳,写成自己又无伤大雅,毕竟只是个野修。
次日黎明,当黑夜和寒冷到达了巅峰的时候,城里突然响起了轰隆,不一会儿某个角落便燃起了火光。哀鸣更是持续了小半时辰。
一直到雄鸡报晓,东方既白,这动静才消停了下来。
第二天,待查仲文和桑圆醒来后,才从打水的小二那里得知,原来黎明时的动静果然是昨日那个野修搞出来的。
听闻他在南城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找到了那个妖人,那妖人是个锦毛鼠妖,极为擅长打洞和逃遁,又喜食人的内脏,是妖中较为麻烦缠人的存在。
不过据说,这仙师神通广大,极擅御火,和锦毛鼠妖缠斗近一个时辰,才将对方烧死。
许多县里的人都看到了被烧的漆黑的鼠妖尸体。
并且大家伙已经合伙出钱,特意在他们客栈办了流水席,说是为了报答那名野修,而查仲文和桑圆他们这些旅人也能来吃。
……
傍晚,待众人吃的酣畅时,虚沙子才姗姗来迟,这次他的装扮和上次差别不多,就是拂尘不知去了哪里,听说是在和妖人的打斗中损坏了。
虚沙子一来,现场的气氛陡然达到了高潮,大家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虚沙子喝的有些多了,竟一把将身旁的人搂住,弄得被搂住的人诚惶诚恐,谁让是仙师搂了他呢?周遭的人们都极为羡慕,毕竟能和仙师如兄弟般勾肩搭背,做梦都会感到福气正往家里来。
“不好啦,不好啦,又有妖人出现啦!东城牛家被屠了十几口子!”
一个人慌忙急火的冲了进来,跌跌撞撞的爬到人群中央。
“瞧你这样儿,急个啥子,咱们县里不是有虚沙子大人在吗?区区妖人,何足道哉?
您说是吧,虚沙子大人。”
这人转头一看,发现先前虚沙子站的地方竟没了人影。于是,张目四望,在大门旁边看到了正要跨过门槛的虚沙子。
“虚沙子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去降妖,那县尉虽然能力不行,但到底可以支应一段时间,大人喝下这杯温酒,我们陪大人一起去斩那妖人!”
这人喝的有些高,满脸通红。
“没错,喝下这碗温酒,我们陪仙师大人一道去!”
但喝醉的显然不只几个,而是几十百八个,这些人都跟着起哄。
虚沙子被某个醉汉强塞了碗酒,然后又被大家簇拥着往牛家方向去。
今夜月圆,玉盘撒下清辉,照得虚沙子面容惨白。
走到半路,有个枯瘦如柴的男人混进人群,左右钻挤,悄悄来到虚沙子身旁。
“你搞什么啊,银票都到手了,你跑去杀人做什么,这不是节外生枝吗?”
虚沙子见到来者,低声埋怨道。
“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这次好像是真的有妖人作祟,咱们赶紧开溜吧!”
“怎么溜,你没瞧见我周围都是人嘛?先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没到那儿,县尉就把妖人解决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再伺机逃走。”
枯瘦之人无奈的点了点头,只好硬着头皮一道去。
……
大约八九天前,虚沙子和锦毛鼠妖来到紫云,在县里逛了一天,便大致了解到了县里的情况,于是便合计着在这里赚他一票。
先是锦毛鼠妖化作妖形,在县里搅风搅雨,然后再又虚沙子假冒仙师将锦毛鼠妖杀死,以此骗取县里百姓的信任和青睐,并从众谋利。
本来计划顺风顺水,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