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可不容易啊，我们同学群里也没有你，我在qq群还有微信群里都问了一个遍，咱班同学刘海清说他知道你小学同学赵冉的电话，赵冉和你关系好，应该知道你的电话，这才找到你，你看看多不容易。”
“我真是没想到啊，哈哈，不知道说啥好了，能和老同学联系上，我也是激动啊。你在哪高就啊？”安宁有点不敢相信还有人会想起来自己，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社会遗忘了。刘海清、赵冉、李亦阳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前同学的名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大部分的人名，叶安宁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模模糊糊的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样子。
“什么高就啊，我在无锡一家公司里，是码农。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我听赵冉说你有宝宝了，多大了？”李亦阳乐呵呵的问道。
“哦，她快半岁了，因为孩子小，我才辞职，现在全职在家看孩子，什么也干不了。不过等大点我还得早早的去上班，在家也是挺无聊的哈哈。”安宁被问到工作很显尴尬，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家庭主妇，她没有告诉李亦阳这是她的第二个宝宝，她更不想让以前的老同学认为自己什么也不会，只会在家生养孩子了。
“孩子还是大事，我们宝比你们大半岁，天天缠人缠的呀，真是喘不过气啊，看孩子很辛苦的，比上班要累。”李亦阳很是理解带孩子的难处。
“哦，是，主要有孩子了，什么都脱不开身，缠在身上也没地方甩开啊。生了就得养着啊，总不能扔掉吧哈哈。”安宁故作轻松的回答着。
“养好孩子是你的大功劳，你老公和家人会感激你的。”
“嘿嘿。”安宁笑了笑没有作答。
“对了，我找你是想给你说，咱们初中要在元旦时候聚聚会，大家联络联络，多少年过去了，东南西北的，咱们都见见面。”李亦阳切入正题。
“是啊，自从初中毕了业，我都没有再见过我们的好多同学，好多人名字都想不起来，偶尔回老家碰到一个，面对面叫不出对方的名字，老尴尬了。就是你估计在大街上见到，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大变样了吧？”安宁努力的回想着她初中时代的同学，可是脑海里能呈现的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所以嘛，同学群里呼吁咱们应该年年聚会一次，让大家联系一下感情，元旦你可以回老家吗？就在咱们县城里的酒店里。目前我已经确定14个同学回来，我把名单都发在群里了，到时候你把微信号给我，我把你拉进去。”
“我手机号就是我微信号，至于能不能回去现在确定不了啊。孩子太小，元旦时天气冷了，带着她坐车又不方便。我到时候看吧，能回去就回去。”
“嗯，好吧，你尽量回来。我们本来定的是过年聚，但是大家放假就那几天除去来回坐车，在家陪父母还要串亲戚，就挪到了元旦。”李亦阳还是想试图说服安宁。
“大班长操心了！要不是有孩子我肯定回去，我也多少年没见过你们也想见见说说话。”安宁没有底气的说着违心的话，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不愿意做的事情找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就是不愿意大方磊落的承认做不了或是不想做。
“行啊，安宁，那你尽量来，我们都等着你，我还要和别的同学联系，先这样吧，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我的手机号一直就是这个。挂啦！”李亦阳挂掉电话后，安宁一手抱着文文一手拿着屏幕变黑的手机，盯着天花板。李亦阳一说聚会的事情，安宁脑袋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的算计：参加聚会来回的车票，给朋友们带礼物，份子钱，回老家势必得回家看看爸妈和健在的爷爷奶奶，还要置办一身穿得出去门的衣服，着一头万年不变的发型总得有点不一样的变化，还有这外屏已经破裂的手机好歹得修修，再怎么说也得有一个挎的出去的包包。。。。。。各种需求像打印机打印一样嗖嗖的刷出来，唯独没有孩子没办法照顾这一条。。。。。。
“我回来了！外面一辆外卖电动车撞到一辆小汽车，十字路口又堵死了，好容易才挤出来。”蒋成一边换鞋子一边对正在发呆的安宁说。
“哦，刚才一个很多年没联系的同学打电话来。”安宁转过头说。
“什么事？男同学女同学？”蒋成坐过来。
“男同学，问我结婚没，可以互相发展一下，从上学就对我印象不错。”安宁眼睛看着脚上那双磨掉颜色的红色皮鞋说。
“哎呦，还惦记你啊，让我看看你还有那么大魅力不？”蒋成笑嘻嘻的摸摸安宁的脸。
“一点也没有，脸变得像被铅笔写过的字，用橡皮擦也擦不干净，干枯发黄，岁月来过的痕迹在我脸上都能看见，鱼尾纹法令纹，抬头纹，你看看，还有这鼓囊囊的大肚皮，塞都塞不进去，为了给你养儿育女，我什么都搭进去了！我真是没用，一点价值也没有，吃喝穿住都得张口伸手问你要。我不想做一个只会哄小孩的家庭妇女，再这么耗下去我真废掉了，跟社会脱轨了。我的生活让我看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安宁突然扭过头盯着蒋成的眼睛，非常激动。蒋成没成想一句玩笑话会让妻子反应那么强烈，很是无助的说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只是上个班，知道什么啊！从来都没问过我的感受。”安宁发觉自己过激的言辞，稍稍缓和下来。
“喝口水吧？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吃？”蒋成说着倒了一杯水，又接过妻子怀里的女儿。
“我知道你天天又累又忙，有什么不满意只管对着我来。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直到你满意为止。”蒋成逗着女儿说道。安宁没有喝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阴晴不定，蒋成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没有甜言蜜语，小鸟依人，只想对着他大倒苦水。她把这一切烦恼的根源都归结于蒋成好像又是对他的不公，没有哪个人有义务让自己无忧无虑，所有的生活都是两个人共同努力获得的。
“算了，咱现在还有多少外债和贷款啊？什么时候能还清，我什么时候能安心，要不真是应了一句话死都不会瞑目的。”
“慢慢还吧，只要活着，只要干着，总有还清的一天。”蒋成一提到贷款都是血压上高心跳加速，自从买了房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想起来都焦躁不已，每个月的工资还了房贷还外债，还了微信贷还借呗花呗，总是不够还还要用几个信用卡来回倒腾，总感觉越还借款越多。他一个人养家糊口，不敢有一天的消停，这些他没有和安宁说过，他不想让妻子徒增苦‘恼。他一个人能扛过去的就扛过去了。
“拿个纸拿个笔过来算算，到底还有多少外债。”安宁虽然知道蒋成每个月的账务支出，但具体多少债务她却从来没有过问。
“算什么啊，我还就是了，别操心了！”蒋成胸有成竹的说。
“算算清楚，看咱还欠谁的，欠多少，有个底。说吧，先算信用卡，工商，交行，建行，浦发，兴行对吗？”安宁扒拉着蒋成的钱包，里面满腾腾的都是信用卡，公交卡，身份证之类的卡片，还有一张一元纸币和三个一角硬币。
“我看看手机短信，工商待还款13081.12元，建行2346元，交行多一些27860.9元，浦发17654.67元，兴业6794元。”蒋成翻看着各个银行的催款短信边念边吸凉气。
“大概6万多，微信和支付宝呢？我的借呗8769，微信没有，你的呢？”安宁开始拿出手机用计算器详细计算。
“借呗16000元，微信4590元。”蒋成说着把女儿放到沙发上给她一个玩具让她自己玩，一个又一个的数字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些都十万了，还有那些人情债，我妈2万，哥哥3万还清了不算，我姐姐4万，还有我同学赵冉1万，豆豆1万，11万。合计21万左右，还有我奶奶去世时借的马媛媛7000，我的老天爷啊，咱们怎么会有这么多外债啊。”安宁拿着写满数字的纸张惊叫着跳了起来。
“对啊，当初买这个房的时候40万首付几乎全是借的，还了一半了。咱哥哥要用钱，咱肯定不能说二话，当初借钱时人家多爽快，等发了工资，我先把信用卡平平，接着贷，欠银行不欠人情。”蒋成说着下意识的摸摸口袋，想要掏出一根烟压压惊。
“那不是利息太高了，利滚利感觉就像掉进沼泽里越陷越深。不中了再问以前的同学借借周转一下。”说着安宁就打开手机开始翻看联系人：“她刚买房，这个刚结婚但是才买了车，这个还有这个都借过了没有钱，没有钱，没有钱，这个他家要用钱，这个要生孩子了，这个有钱，但是要装修了，这个不怎么联系总不能已联系就借钱这也太那啥。。。。。我去！安宁拨拉着手机心底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一百多个联系人里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借钱的。
“钱好还，人情难还。”蒋成不赞成安宁再次开口求人，他自己已经知道了借钱的难处，何况这个社会谁有那么多钱让你借，大家的钱都有用途的。
“我妈手里可能还有些钱，但是不能再借了，上次的借的都两年了还没还，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过得这么水深火热啊！再说，我嫂子和我哥最近好像闹矛盾来着，不知道因为啥，八成还是因为钱。我要是借我妈的钱，她肯定心里也不舒服。我姐姐嘛，独自一个工资高，但是她花钱厉害，那些钱还不够她每个月买衣服的。怎么办？”
“每个月就多还些利息的事，别操心了，就信用卡刷。咱姐有曾志做她强大的后盾，她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要不然一般人真养不了她。哈哈！”蒋成试图转移安宁的聚焦点。
“她说要个男人好找，要个老公没用。那你别说，我就羡慕我姐姐，来去自由，多少钱都舍得往自己身上贴，她要车有车要房有房，要存款不知道有没有，但她从来不缺钱，谁让人家有能力有魄力，她这高级金领不是白叫的。我有时候打电话问她，你资源那么多为啥不自己单干，人家想的可开，不想操闲心。上班下班周末假期，多余的能力发挥在点缀自己的生活。这心态！现在有了曾志，两个人算的上相得益彰。不比咱俩一加一等于负一，人家那才是锦上添花呢！”安宁提到自己的姐姐满满的骄傲和羡慕。
“每次回家咱妈必说她，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她自己过独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啊！哎，现在她还是大家的焦点，找了这么一个金龟婿。”蒋成扭过头看看啊啊啊啊的女儿。
“什么金龟婿，我还觉得曾志配不上我姐呢。要论起来，门当户对已经算是对得起曾志了，还把他抬这么高！我姐姐那才叫生活，咱这连生存都是问题，贫下中农级别的。我们当初怎么一分钱存款也没有，都怪你不知道攒钱，有多少花多少，当时爽透了，现在爽不起来了吧？”安宁重新坐下来，抱起在沙发上吭叽的女儿开始喂奶：“都怪你了，小屁孩，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了，跟着我们受罪了吧，爸爸妈妈最穷逼的时候，你不是锦上添花啊，你这是火上浇油啊！”安宁看着女儿娇嗔道。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要不是城中村拆迁我们也不至于没有地方去，也不会急匆匆连挑选的时间也没有，就选择这套二手房了。”蒋成环视着这个仅有60多平耗尽他精力的小房间，感觉这就是一个无羞无耻的吸血鬼，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被消耗殆尽，一切的打算和考虑都是以它为先，生活的乐趣统统被压在它的脚下。
“是啊，要说靠着咱俩，主要还是靠着你，两年，养着家，我又没有上班，你还了一半的外债，够厉害了，辛苦了！”安宁低着头看着女儿。
“有一个不用打游击一样来回挪动的家，让我也有了根，最起码来说，房东不会半夜来敲门说，你们走路能不能小点声，下班回来能不能早点，天天那么晚让不让人睡觉，也不会看着不顺眼就让我们搬走不租给我们了。呵呵。自从来到郑州我都换了不下于6个房东了，这边涨价了，换个偏远一点的，那边房子没有阳光了换一个通透一点的，还有一次为什么换房啊，半夜里，有个酒鬼跑错房间，竟然把我的门打开了，幸亏那时候你不在郑州啊，我想这要是媳妇在这，不得出什么事情，给房东说这事，人家爱住不住的不搭理你那么多说你自己换把锁不就行了，哎！”蒋成回忆着来回搬家的苦楚，感慨颇多。
“现在好了，虽然借那么多钱压力很大，也是很值得了，不用担心没地方住，房子在这里就是你的，心里踏实。就是这么多钱我们该怎么还，每个月就靠你的工资，根本不够，每个信用卡都分期还是很紧张，过一段时间文文开始吃奶粉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去上班吧?让你妈过来看孩子吧，这天气也是越来越冷，你每个月都出差，我带着文文去送皓皓根本就不行，太冷了，早上她要起不来还得哭。”安宁想起婆婆那一张永远没有笑容的脸就浑身不舒服。
“你不能上，文文太小了，咱不能这样委屈她，还是母乳时间长一点好，我明天就给老太太打电话让她来做做饭送送娃，你俩照顾着比较轻松一些。”蒋成摸了一下文文的额头，文文立马松掉**转过脸笑眯眯的看着爸爸。
“哎呀，我的小姑娘，你吃饱了吗？吃吧吃吧，不吃了？过来让妈妈休息一下，爸爸抱着。”
“刚才是我同学打电话参加初中同学聚会，我拒绝了。”安宁走到衣柜前打开门要找一件外套穿上下楼买菜。
“怎么不去？”蒋成扭过头看着安宁。
“你看我这一柜子黑不溜秋灰不喇唧的衣裳，哪一个能穿着出门，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过得很拮据。”安宁拿了一件黑色外套变穿边说。
“买一件新的呗，相中哪一件你说。”蒋成也感觉很是愧对安宁，她跟着自己八九年，省吃俭用，从来没有要求自己买过任何贵重的东西。
“算了吧，你过过嘴瘾，我过过眼瘾就行了，赶紧把剩下的债还清吧，什么时候没有一分钱的贷款我就满足了。我为啥朋友越来越少，聚会几乎没有，还不是一个字穷！穷使我往后退啊，说白了还是我有点虚荣不自信。穷是我所有性格弱点的根源哎，去买菜了！走吧一起带闺女下去转转。”安宁说着拿起钥匙往外走：“哎，对了，你那谁，尹正，你跟他关系好，他家可以啊，房子父母买的，车子老岳丈送的，他应该没有什么压力。要是下一回实在错不开了，可以跟他开开口，我真是怕你支撑不住崩掉了。”安宁突然冒出一句。
“我怕我再开口就会引起不适，疙疙瘩瘩。前一段时间他来的时候，我私底下问过他了，他孩子上学花销大，如果我要用钱的话可以先东拼西凑个万儿八千，不过过仨月他小姨子要结婚，他要随一大份份子钱。”蒋成叹了一口气，嘿然一笑。
“可拉倒吧！他媳妇不是独生女吗？哪来的小姨子？他只能在一起吃吃喝喝喝玩玩乐乐，去他家蹭吃蹭喝好几天也没问题，就是不能提钱。”安宁撇着嘴。
“不知道是谁，可能是他啥亲戚吧，我也没具体问。可以了，别再想别人的钱了，想用钱还是得靠自己。别人的终究不会成为自己的。再说了，成年人的世界不就是这样，不爽快的答应就是变相的拒绝，我们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苦难把别人逼得想撞墙啊！你想开啊。走啊！”蒋成看着拿着钥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安宁，就抱着女儿，用腿戳戳她的屁股催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