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威震东南,面对周兵为何如此胆怯?
周元武八年十月十二日,任灵率领大军离开城北、向登盈城西行进,大有包围登盈的势头;至此,吴国的实际执政者冯光终于坐不住了,他召来登盈守将杨烈。
“丞相,非我胆怯,那任灵是天下闻名的战将,攻掠如风、守备如林;如今他只带万人前往城西,我觉得,比起任灵犯错,这更像是引诱我们出战。”杨烈小心的答复冯光。
这显然是不想出战,这让冯光不满,他加大了音量、语气粗鲁的说道:“又是这话,五天前我想发兵北上、你就说是羊入虎口;现在周人要将我们围起来了、你还是不愿出战,一旦被围该怎么办?”
登盈城池坚固、河流环城,城内的储粮储水也很完备,可守半年。
那半年以后呢?
周人兴师动众,而粮草不足,若能守上三个月,就足以使其退兵,到时我军可乘势追击,多少能拿回些土地。
拿回些?这么说怎样都挡不住周兵,我要不现在就出城迎接他任大将军?
臣不敢有此念想,您尽管吩咐。
谈话期间,杨烈的态度始终恭敬,又加上听到了想听的话,冯光舒坦了不少、语气也放慢了些:“任灵骁勇,可你杨烈也绝非庸人。你领你手下的两万人出战,袭击那不到一万的周兵,我看胜算很大”。
周国骑兵天下无敌,稍有不慎就会被断绝后路。臣还是希望依城据守,这样胜算最大。
见杨烈还是不愿领兵,冯光实在忍不住了、对他吼道:“够了,城北城西的周兵已相距十里、且周兵之间河流湍急、山地众多,北边的周兵要支援城西、没有五个时辰绝不不可能。这是难得的战机,你即刻领你手下的两万人出战,不得延误”。
此时的冯光已面红耳赤、再无接受谏言的打算,愣了一下后、杨烈揖手领命,然后面向冯光缓缓向房门退去。只是他刚走出那房间、屋内又响起了嬉戏声,听到这声音的杨烈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加速向军营走去。
当日九点,一支由一万九千名步兵、一千五百名骑兵组成的军队从城西离开登盈。而另一方面,一支由八千名步兵、五百名骑兵组成的军队,也来到了登盈城西超过十五里的山丘。
尽管反对冯光的意见,可既然已经出战、杨烈还是决心全力以赴;他希望成功突袭任灵,所以只往自己前进的方向派出了几名亲兵,这样在为大军探路的同时,也减少了打草惊蛇的可能。
任灵则不然,即将跨入城西时,他已将手下半数的骑兵派出侦查。这侦查的力度比以往更大,成果也很快浮出,将近十一点时,有斥候来报:
禀征南将军,吴兵已经出城。
人数多少?
上千。
上千?军中可有大将?
“军旗上刻着这样的东西”这位斥候并不识字,但他记下了吴军军旗上的图案,并在任灵和黄奕的跟前比划出个“杨”,画完字后,他还补充道:“我也看到了吴国的将军”。
“你可看清那人的面目?”听到这里,黄奕插入了任灵与斥候的对话。
斥候看了看任灵,任灵示意他回答黄奕的问题,于是斥候答道:
我在树(林)中,有两百步吧,实在看不清相貌。但那人应该三四十岁,还比他周围的那些校尉都要瘦,我看比起大将、那更像是田中的农人。
“像农夫不像大将?很瘦?”黄奕复述了斥候的描述。
斥候不断点头。
在确认自己没听错后,黄奕,猛然转身向任灵说道:“征南将军,这绝对是杨烈。如能抓到此人,登盈的士气必将瓦解,我军乘势攻击、必可一举破城”。
与话音同时,任灵伸手招来了他的一位亲兵,并指着周兵东侧的的一条道路、小声的向这位亲兵嘱咐了些事情;亲兵领命后带着几名骑兵离开了这支军队。紧接着又有几名斥候来到了任灵面前,他们告诉任灵——吴兵上万,并确定了吴军正朝此地进军。
不必再特意探听敌情了,任灵下令召唤所有散出去侦查的骑兵。并下令步兵面向杨烈所在的方向,分成五个梯队、二十个小的方阵列阵,这一阵型的重点集中在前军占据的、最贴近道路的山丘,任灵本人自然也亲自登上该山丘坐镇指挥。
据黄奕描述,敌将杨烈是将北能力第一的战将,而己方人数也确实不足。在这种情况下,任灵丢弃了惯用的精兵突袭、转而采取防御。
因此当吴军到来时,他们发现周军已摆好阵仗。这自然意味着突袭的计划失败,他们讲不得不和周兵硬碰硬。而看着眼前周兵那整齐的队伍、挺拔的姿态,即使是杨烈军的普通士兵也清楚的意识到——此次的对手十分可怕。于是军中出现了些交头接耳,但当众人发现将军(杨烈)神情如故时,士兵们迅速安静了下来,那稍微降低的士气也很快恢复。
周兵已有所防备,杨烈却因此安心不少。在士兵们按照指示开始布阵时,杨烈也紧盯着周兵、同时却用放松的语气对身旁的副将袁杰说道:
若是这任灵完全没有察觉,我倒真要提心吊胆了。
听到这话的袁杰给了杨烈一个白眼,颇为挖苦的说道:“将军,您看周兵的气势,真亏您还能轻松的跟我说这些。”
道路上的周兵每一列都紧密、笔直;山丘上的周兵,更是以弩手为中心、在刀兵、枪兵的配合下牢牢卡住了上山的通道。擂鼓攻击这占据有利地形的精兵强将、注定牺牲巨大;就此撤退,又一定被冯光追究。对于杨烈、袁杰来说,这形势应该是进退两难,明白这一切的袁杰实在笑不出来。
杨烈对于这嘲讽却并不在意,看着对面的周兵,他又小声的对袁杰说道:“确实难胜,但也绝不会全军覆没”。
“将军,我们这两万将士也是纵横东南的强兵,而对面那人数不到一万,您却还能说全军覆没,是不是太没志气?”袁杰也颇为默契的、小声回应杨烈。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有回音,袁杰意识到主将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向了正在布阵的吴兵。杨烈本希望引诱周兵下山,但看到对面的周兵到此刻还是没有主动进攻的打算,杨烈加紧布阵的速度,并在布阵完毕后下达了进攻命令。见双方即将交兵,袁杰握紧缰绳打算按惯例前往前军,杨烈急忙扯住他。
疑惑的袁杰掉头看向主将,但杨烈依旧凝视着进攻的前军,只是嘴角发出了与那严肃神情很不匹配的话语:“待在我这边,别去前阵”。
来不及再询问原因,袁杰果断遵命、停下了战马。此时袁杰已处于杨烈身前一步,副将停在主将前面实在奇怪,于是杨烈驾马来到袁杰身前。
就这样,两位将军很自然的完成了秘密交流,进攻的吴兵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他们的呐喊声越来越大;对阵的周兵也发出了不差分毫的呐喊;双方的呐喊声、战鼓声惊动林鸟,亦使树木摇动。
“嗖嗖嗖”,仅剩一百步时周国弩手率先射出弩箭,战斗正式打响。
在短兵相接前,周兵居高临下的多轮射击使数百名吴兵毙命。只是这精确的射击完全没能迟滞吴兵的步伐,杨烈麾下的吴兵像是习惯了似的继续稳步向前,等来到山下后他们开始加速向山上冲去。
吴兵出乎意料的勇敢,但周国的弩手和戟兵们仍旧轻易化解了吴兵的前两轮进攻,可这吴兵像那海浪一样一波还没完全散去、另一波又已近在眼前,而且后头的士兵明显比打头阵的要强。终于,在第三次冲击时,山丘上周兵的阵型出现动摇;杨烈见状迅速将亲兵派出、加大攻势。
其他地方的周兵见状想要支援任灵,但除了道路上的周兵外,其他几座山丘上的周兵要么是被吴兵缠住,要么隔得太远、鞭长莫及。至于排在道路上的、拥有部分骑兵援助的两千周兵,虽然在崔远的带领下屡屡击退面前的三千吴兵,却总是被及时杀出的吴国骑兵卡住追击的道路,待到周兵要击溃拦路的吴国骑兵时,重新集结的吴军步兵又会挡住周兵。崔远就这样被吴兵的步骑配合牢牢套住,至此、任灵完全陷入孤军作战。
看到己方凭借优势兵力,牢牢吃住周兵,袁杰跃跃欲试、再一次握紧缰绳;却随即感受到杨烈尖锐的视线,迫于压力、他又一次让准备起跑的战马安静下来。
在任灵所在的山丘上,杨烈手下的一百名亲兵将周兵那已经动摇的阵型打出了缺口、顺势猛冲进缺口当中。只是一钻入缺口,这些亲兵和跟随他们杀入阵中的其他吴国步兵,就遭到了五十名周国重骑兵和五百名换掉弓弩、拿起战刀的周国步兵的合力冲击。
手持长矛的重骑兵迅速贯穿冲入缺口的吴兵,在缺口中的两百名吴兵,在这一轮冲击下阵亡三十多人、而随后跟进的五百名步兵更是迅速击杀了上百人;反击的周兵不但补好了阵型、更是进一步把所有冲到山上的吴兵轰回山下。
见到到此景的所有周兵士气大振,再一次高声呐喊、彼此助威;这一回他们的声音盖过了人数超过他们一倍的吴兵。但没多久,吴兵就拿下了另一座被周兵占据的山丘,吴兵的士气得到恢复。
战斗就这样又延续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分出胜负,但是周国的士兵至此已全部上阵、吴军却仍然保有三千名体力、装备完好的生力军。而且在此期间、吴军又从周兵手上拿下了两座山丘,任灵所在的山丘因此不得不开始两面交战。
如果能精确换算战斗力,这场战斗就相当于任灵使用一万两千吴国步兵和一千五百吴国骑兵,靠着有利地形和杨烈交战,不算吃亏。但现实是人数不到对方一半的周兵,在平常的地区被对方用相似、甚至还略少的人数缠住;因此在重点交战的山丘,一度出现一万打三千的情况。
到下午四点,士兵们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任灵意识到自己能使用的战术越来越少;如果援军再不赶到他怕是要吃败仗了。
“报,黄将军大败,周兵向这杀来了!”下午五点,比原定时间晚了将近一个时辰,三千名周国骑兵终于来到战场;他们一到战场就迅速从树林中、从山丘上杀出,从侧面猛攻崔远面对的吴兵。
疲惫的吴军步兵在这两面夹击下大败,而这一回吴国骑兵在周国骑兵质量、数量的双重碾压下连十分钟都没挡住,也跟着崩溃。战局巨变,若是把吴军比作布,此时这块布显然出现了足以让人顺势撕成两半的大缺口。
“王异阳!”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杨烈颇为震惊,他高声呼唤起麾下的第一勇将。
这呼唤声还在回响的时候,军队后方已传来密集的“踏踏”声。一分钟后,王异阳来到了杨烈身旁。
王校尉,周兵已破我前军、大军即将倾覆。
将军请吩咐。
我已预留三千将士,你带他们殿后、挡住周兵,我会带大军撤退。
“是。”说完,王异阳的手立刻搭上了缰绳。
看着这毫不犹豫的战将,杨烈轻声说道:“周兵凶悍,此战怕有去无回”。
“无妨,您保全我父母,我为您效死卖命。”这声洪亮答复的尾音从百米外的地方传来,明明是在诀别,但声音透露的只有壮烈。只是情势危急之下,杨烈没时间感慨,王异阳刚一转身、他就开始组织撤退。
而为了掩护主力撤退,王异阳带领三千将士与主力反向,冲向仍在全速突击的周国骑兵和乘势反攻的周国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