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离去,面对早阳,落下阵阵灰尘,只怕等得天明亮了,车轮印立马便要被过往行商足迹掩盖了去。
“杀了?”红姐手里的鞭子缠绕在丰娆的腰间,突然冷冷一声开口。那一众护卫之中突然惨叫连连,随后清净下来,只有十二人站立。他们手中匕首还滴着鲜血,那些护卫死不瞑目,没想得日夜相守的行伍之情,会抵不过面前女子两个字。
“继续。”红姐再冰冷开口,剩下十二人互相动手,然而却无一人伤亡,他们身上却添了数道伤口,轻则拇指深,重则见骨。与此同时,红姐手里多了一把断剑,正是周姓元师那把,随手抛起,再任由其落下,唯独避开脑袋致命处。
“这真是一场死战啊。”红姐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那几个护卫已经将断了头颅的赵林凤抬起。赵林凤脖子上的鞭子勒痕没了,他的脖子少了一截。红姐再娇喝一声“起”。所有人上马,带着赵林凤回去。尘土飞扬,红姐回头一望,马车早就没了踪影,却是神色中多了某些意味,“真是有趣的五公子呢,想来你已经明白了一些事,嘻嘻,我们还会再见的。”
留下一地尸体自有人发现了要来收拾,交代,红姐自然明白仅仅这样给不了赵无心交代。可又如何?这一看就是武境高手所为,人家不愿意杀她一个弱女子也是情理之中,等得熬过了赵无心怒火,她红姐依旧是红姐,当年人人敬畏的毒寡妇依旧是毒寡妇。
……
赵长生枯坐马车后边,车里的顾燕儿几次探出车窗相邀都无果,也只得放弃,她伤势虽不大也要调养。唯有佳儿小丫头依旧趴在车窗上,一水汪汪双眼睛盯着赵长生出神。“他是武境高手?还是是福伯口里的长生修士?还是……”想来,她比顾燕儿知道得要多,可不知何原因,她并没有说出去。
赵长生成打坐之势,只觉得体内周天循环,吸收天地灵气比平时越加的畅快,一个周天所用的时间也要短了许多。他的身体犹如一个无底洞般,疯狂的吸收着周围的天地灵气,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不过,很爽!”这是赵长生此刻唯一的感觉,先前一番生死斗,三个元师,让他这个不会一招半式的修士去斗,本就有着难。最后还是在攻击之中运转丹田灵气,才瞬间反败为胜,可惜那拳头大小的一团,不出片刻就成了一丝。三次释放,杀三人,仅仅而已。
至于那红姐倒不是赵长生再无能力杀,只是他从那红姐所站位置眼中目光便明白,即便赵长生不说那话恐吓,那红姐依旧会杀了赵林凤给自己献殷勤。“她是个明白人。”这是赵长生对红姐唯一的评价。至于蛇蝎心肠之类的词语,赵长生不在意,“与我无恶便是善。”
“为何长生书里没提过,将体内灵气用之一空后再进行补充会加快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赵长生不去多想,此刻安心修炼打坐恢复。这个疑问赵长生突然想到,心里不明白,长生书不提示,只有他自己去想通透。“感悟,交流,掠夺,这难道就是最后的掠夺?”赵长生只觉得丹田仿佛干涸了许久的河流,逢上暴雨天,在疯狂的索取。这种修行的感觉,他从未有过。然而令他并不满意的是,这具身体依旧要夺取一般吸收的天地灵气,也不知道藏到了何处,隐没入了筋骨皮肉当中,乃至内脏肺腑。
“小娃子?想不明白,没有领路人,一片糊涂摸路走?”然而此刻,赵长生突然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猛然从修行中推出,左右张望,边却无一人。那声音再响起,“我在马车前,你在马车后,当然看不到了。”赵长生惊诧,这声音不是从空气中传来,直接出现在其耳朵中。
“好了,你也别惊诧!你继续打坐,把心神放开,你便能与我交谈了。”那老马夫的声音再起。
“前辈!前辈!”赵长生照做,立马沉入修行状态,用心神去交流,喊出自己的话。
“听得见,听得见。”老马夫声音响起,仿佛找到了玩伴一般,“小娃子,是不是疑惑不解?感觉比平时吸收灵气快了不下三成?”
“请前辈解惑!”赵长生倒并不去纠结那老马夫如何与自己隔空交流,而是专注于修行。
“也别前辈后辈,我就一溜马的。”那声音微微停顿,似乎很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随后继续道,“小娃子,一个瓶子,是装满了水再去装水明显,还是空着瓶子去装水明显?”
此话浅显易懂,赵长生即便对于修行一知半解,却也顿时明白。丹田就是瓶子,原本平常时候满满的灵气,再去修行,每天运转几个周天便感觉到了顶部,而今天因为打斗,只有一丝本源灵气还未用出去,所以修行起来事半功倍。“多谢前辈指点!”
“小娃子也别自以为懂了,我见过无数跟你一样心切之人,可最后下场,嘿嘿,比刚刚那几人还要惨烈!”老马夫语气突然变得略微严肃起来,“这样的小聪明不知几万年前便有人发现了,可是无用。修行一路,比之人间江湖更是不如,修行者全身都是宝,你应当明白。所以老头子我还是劝劝小娃子,这方法别乱用,不然遇到比你境界低的人遇到你身无灵气时要杀你都是轻松事。”
赵长生猛然大悟,这才惊起一身冷汗,将先前想法抛开一旁,明白此后定然不能大意马虎将灵气随之用尽,将自己处在危局之中。今天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灵气的妙用,也体会到了没有灵气的无力。
“前辈为何不杀我取宝?”赵长生大胆猜测,大胆询问。耳边却是响起老马夫的笑声,哈哈大笑,“就你还宝,只怕不如一辆银子实在。”
赵长生也不觉得受了小瞧冷眼,试探一问:“不知前辈如何境界了?”
老马夫想了许久,兴许是觉着赵长生瞧着对眼,半天才开口:“大道有金丹!”赵长生沉默,一声前辈算是低尊了对方,筑基两百岁,金丹四百怪,那的是老祖宗的辈分了。
……
此刻,东顾城,赵家。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赵府,响遍了半个东顾城,“谁!谁!谁!谁杀了我儿,我必灭其一族!”
赵林凤尸体被红姐领着十几个护卫护送回来的消息一石惊起千层浪,这浪花瞬间便打在了整个东顾城人心之中。有人拍手称好,有人一脸担忧,有人只叹可惜没能亲手了断了其性命。赵家若说哪位年轻一代在东顾城被人念叨的最多,自然是赵林凤,可若说谁又被唾骂最多,依旧是他。如今东顾城内最大一位纨绔嚣张子弟被斩首了,自然赞声连连,都称道是哪位不留名字的武境高人睁了眼睛做了这等好事,当为其立香火牌才是。
赵府,正堂,一众人围观那堂中间的赵林凤尸体上的白布,悲痛不止。即便没有眼泪的,也要假装红了眼睛。相对于赵林龙,赵金更是中意这个性子更像自己的大子,然而此刻,他死了,还被人断了头颅,这是何等深仇大恨。
红姐以及几个护卫跪在一旁,他们身上的伤口未经过处理,此刻每每抽动眼角,都要裂开口子,冒出血来,着实可怜,看上去忠心耿耿。
“你们说,那武境高手不出二十岁,看着我儿欺压那顾家众人,路见不平才出手?”赵金雷霆大怒,一脸阴冷快要挤出墨汁,一只手拍着桌子,逼问着红姐等人。
众人点头,胆怯得紧,额头碰在地上血迹斑斑。
“他不是顾家的人?”赵金再问。
“不是!”唯有红姐稍微有些底气回答,却也一脸悲痛,“因为林凤公子与那人斗了嘴,那人杀了周心他们,便直接逼了过来,属下护在公子身前,那人只一招我便飞了出去,落在周心断刀上,等属下再起来,公子已经,已经……”
“你!看着我眼睛回答她说的话可真?”赵金指向一位护卫,凶恶道。
那护卫抬头,一脸惊怕,盯着赵金眼睛,张开干裂的嘴唇,颤抖回答,“是!”
赵金再问一人,依旧如此,再问一人,同样,直到所有人问完,赵金突然坐下,有些丧气。“难道真是这样,那人只是路过,并非有意出手,可这断头之事,非深仇能为!”身为武境武者,他自然看的出来刻意而为与无心之过,而赵林凤的断头处,前者可能占八成。
“你们先行下去疗伤,等前去探查的人回来,此后再传问你们!”赵金摆了摆手,终归觉得无力,在几个护卫回答时,他未曾在任何一个护卫眼中看到闪躲的眼神。可他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几人领命下去,互相搀扶。然而未能离开大堂,便溅起血光,血液落在门上,落在盖着赵林凤尸体的白布上,落在来此默哀的赵家人脸上,落在桌子椅子。那整整十二人,在赵金挥手之时,突然之间被拦腰斩断。
“真是如此?”赵金一双眼睛再次打量着红姐,要追根到底。红姐不犹豫,在赵金出手之际,立马磕头,大呼属下保护不力,自当一死告慰大公子在天之灵。赵金的手缓缓落下,一点一点,红姐依旧没有任何躲闪,反倒是坦然。直到最后,赵金终于收回手,不再动作。
“罢了罢了,冉月红,有劳你了,不然凤儿恐怕还得睡在荒郊野外。”赵金此刻,瞬间苍老。红姐原名冉月红,可惜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毒寡妇似乎自从进了赵府,十几年来便犹如一条温顺的狗而已,江湖上再无她恶名。
“可惜,我还是得亲自去看看。”看着冉月红离开的背影,赵金心道。他起身离去,要去打斗之地看个究竟。赵玉不阻拦,此刻赵家,没一个人敢阻挡这位发怒的恶虎,要撕碎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