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离创曼
七
现在是下午三时，正是九中第五节课的时候。校园里是一片安详，很少有人走动，偶有阵阵读书声传来。在服务楼东边的那个容得下三个班的男生大寝室里有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小伙子正在收拾自己的铺盖，看样子他并不是刚刚来到这里铺床的，而是准备卷铺盖走人，这时距离九中正式开学才两周。
这人叫海波，就是王彪在临中的时候玩的最好的那个伙计，人长的高大结实，虽然已经是刮过胡子了，但还可以看清他长胡子的样子，是个盘鳃胡。他是觉得这九中的时间实在是抓的太紧了，任务是太繁重了，学校管理得太死，生活条件又太差了。所以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不在九中继续读下去，海波先是回了趟家，取的家里人同意后于今天上午在学校办好相关手续，想必他和家里人以及老师有过激烈的争辩，但他执意要走，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留不住的。现在的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他不想继续待下去的地方。
寝管刘师傅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大声叹了口气“唉！我说小兄弟能进九中的大门你也是不容易的，但是这才多久啊你就要走了，堂堂男子汉竟然禁不住这点考验，你这一走对得起把你扶大，一直供你读书的父母吗？你可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想读书都没条件啊。”
海波没看刘师傅一眼继续收拾着他的东西，只是勉强一笑说“我自己的事要你这个“白子”管吗，我自当有我的主张，我是山里面出来的，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谁说只有窝在这个地方以后才有出息啊，我出去学好一门技术照样有饭吃，还能早点赡养父母。”
“唉！”刘师傅又发出一声叹息，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收拾好行李后海波背上捆好的铺盖拉上行李箱出发了，出了大寝室的门后他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他是想丛大门那边出去和同学们做最后的告别，但他又感到有些惭愧。最终他是朝着后面走了，他走的很快生怕被一些熟人所看到，但是在道路前方还是出现了一个人。
王彪就站在前面那个路口，就像是一名把守城门的要将，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海波一直想着躲避的人始终没能躲过，但是他又想家长和老师都没能把他给留下来，区区王彪又奈他如何。只是以前王彪帮他太多，所以现在海波是硬不起拳头来，挺不起气势，只能低着头走到王彪跟前，看那样子像是比见了父母还要恭顺。
“我说海老弟，我一直是觉得你是个硬汉子，年纪虽小可是吃的苦并不少，你挺火的困难连我都感到佩服。但是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啊！这才半个月你就不干了，以前不是自信的说什么习惯了就好，你的那种意志力跑到哪里去了！”最后一句王彪是吼出来的。
海波的眼眶里似乎是有些湿润“大哥你说的不错，我现在就是一个懦夫，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打算，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有我的选择权，谁也干涉不到我。但是我肯定不会失去自己的，我相信我在别的地方，真正适合我的地方能过的更好。”
王彪听了这话后是咬紧了牙关，脸上青筋突兀了出来，看样子这是发火了，他握紧了拳头这是要动手吗？海波将全身绷得紧紧的，做好挨打的准备，虽然他的身手和王彪有的一拼但是人家毕竟是曾经的大哥，自己又欠他很多，这顿打算是偿还吧。不过王彪又送来了拳头，让开了路站在一边“即然谁也劝不住你，那就走吧。有梦想是不错的，愿你一路顺风吧，希望你以后能混到个好地方，兄弟保重。”
海波这才感到一阵轻松，他呼出那口憋足了的气后向王彪回了个“江湖礼”“大哥你要保重，这里不是以前了，凡事多留几个心眼。”
王彪已经转身往回走了“不用你多说，什么情况我很清楚，以后有时间的话回来看望一下你大哥啊。”
对于这些已经是在暑假疯狂玩了两个月的初中毕业生而言突然到来的高中快节奏生活确实令他们感到很多不适应，甚至是痛苦。白天要上八节课，晚上还要来四节，一天的时间已经是被挤得很充实了。另外在九中是没有什么周六周日的，这两天会被当做是“不在课程之内的上课”，说白了那就是所谓的补课，当然学生也是要为这两天的补课买单的，每人每天十块钱的补课费，这些钱已经包含在开学时所交的那些杂费里面。高一年级的课程就有几门，有文科也有理科，一天得上三四门课，往往是这门课程上完布置作业后另一门课又接踵而至了，很多同学是应接不暇，才一个上午就已经是身心疲惫，精疲力尽了。中午的休息时间又是非常短暂的，新生们得不到充足而高质量的休息，到了下午那就是迷迷糊糊的的听课，时不时的低头打瞌睡，那种感觉真的是特别难受的。最让人咋舌的问题就是高中课程难度的飞升，这一点尤其是体现在数学这门课上。以前就听初中的数学老师讲过，这高中数学相对于初中数学而言那就是一个高坎，是两种不一样的境界，果不其然很多人就尝试到了厉害，他们往往是眼高手低，上课的时候确实是认认真真的听讲，觉得老师讲的什么东西都已经是清楚了，可一到做题的时候却尽是出错。因为还没有掌握到正确的学习方法而遭到了挫折，一些人对学习产生了动摇之心，有人甚至是觉得不适合读高中考大学，觉得很难很难，再加上高中生活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使得个别人有了半途而废的想法。比如那个海波，其实他的学习水平在班上是非常可以的，又尤其是对数学的理解能力那是高于绝大部分人的，其实他只要适应高中生活后，一切都会变好的，可是他没能挺过这个磨合期。
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必然要经过一个过渡期，在这个特别的时期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一定的不适应，但是习惯了就好。大概过了一两个月后大部分学生就已经适应了这种高节奏高压力的生活。出了学校的自我调节之外学校当然也要有所作为，搞了一些辅导工作，比如开了个新生大会。上来发言的是九中的校长，叫凌飞。这人长的“心宽体胖”，肥头大耳的，但又给人感觉是一身正气，颇有些领导的风范。关于他的发言词开头一般是“金秋九月，丹桂飘香”这句耳朵都能听出茧子来的话，正文就是“我只说三句……”其实嘛他快说三个小时了。说了那么多励志的话其中心就体现一句格言“舍得三年辛苦，换来一生幸福。”在过来人看来这恐怕是个美丽的谎言，但它确实激励了无数学子们为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而奋斗，赋予了他们无尽的精神力量。这句话虽少但是很精辟，其实这话并不只是说人生吃了这三年的苦头就好了，就是一帆风顺了。真正实实在在走过这三年的人就会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奥义，那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付出就努力，才能收获到该有的回报。
九中的学生可以说是鱼龙混杂的，但又可以说是卧虎藏龙的。至于这教师队伍里的高手那是层出不穷，高深莫测，要不然这支队伍怎么能驯服那些野性与叛逆并存的山区孩子。一般来说学校都设有一个机构，这个机构有些神秘但又是经常和学生打交道，它所管辖的范围比较广泛，小到寝室就寝熄灯，课堂纪律。大到消防安全，学校治安。总之它是专治各种不服，这个机构就是广为人知的政教处。相信不少人听到这个东西牙齿就会发酸，九中的政教处里有一文一武两员大将，矮的那个叫宋松，人称“宋矮子”。人长的那就那啥漫画里面的大番薯，看上去就像是个说相声的演小品的但是几乎没有学生敢在他面前发笑他是政教处的“新闻发言人”，那些公告，通知和处分什么的基本上就是他在广播里念的，学校在周一的晚上会有一节班会，这个班会的前半部分就是听他在广播里讲些思想教育之类的话题，顺便念几则“经政教处研究报校长室批准的通知和几条学生处分”。这人好像一般是不出手的，但是据人说这个宋矮子爆发力很高，擅长各种暗算，偷袭和擒拿什么的，在别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能做到一掌拍倒一个。另外由于身高方面的“优势”，他尝尝能隐身于人群之中，让人很难察觉到。
高的那位武将叫周耀，此人身材高大魁梧，身板结实，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看样子像是军人出身的。这人有着一种门神般的气质，一般被他喊进来谈话的人还没开始呢全是的汗毛就竖了起来。他主要负责的就是武力解决问题，他的战斗力据说是深不可测的。因为很少有学生能和他过上几招，被打的人经常是被他一招倒地，接着就被捉拿了，听说这人很擅长飞腿，人称“周耀子”。出了暴力解决争端外有时他也会在广播里念些通知和处分，但他说话的水准和技巧就远不如那个宋矮子喽。时常会在广播搞出一些语言上的笑话。政教处下面还设着一个保卫科，成员就是那些穿着保安制服把守校门或是坐值班室的人。其实这里面的核心成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科长，他姓唐，长得虽然是高大但是不会让人感到有什么好畏惧的。看上去像是长了一身的膘，还长出个大肚子来，他平常的任务就是维持排队时的纪律。九中毕竟是个农村中学基础设施条件是有限的，虽然新建了个服务楼改善了就餐条件，但是一到就餐时间会排起很长很拥挤的队伍。和以前一样插队的现象很是严重，往往是一个插队的会带来一群插队的，这样一来队形就会大乱。为了防止插队人群通常拥挤在一块，这样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很多纠纷矛盾，甚至是肢体上的冲突，排队所引起的打架事件那是很常见的。学校当然不能不作为了，就派了这位唐科长来值班，维持纪律。其实他的威严所依靠的是他手上的法宝——一根高脉冲电棍。这并不只是用来吓唬学生的，学校给保卫科配备了电棍并授权他们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使用，有些非常顽固的学生就尝试过这电棍子的威力，那确实不好受啊，通常被电的人是一声惨叫之后会昏迷五六分钟。当打饭的队伍里出现混乱拥挤时，那科长就会按几下电棍的开关，当学生们一听见刺耳的电流声，看到飞溅的电火花是就迅速恢复了队形，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这样做看似是很管用，但是有人估摸着要不是那胖子手里有个这东西，能撩倒他的人有一大推。因为他总是那些这根棒子，所以人送外号“电棒哥”。
不少人认为这一届的高一年级组是九中史上最牛逼的，首先这个年级组的负责人就是副校长之一的林骅。听这个名字感觉是很霸气，其人更是霸气，仅凭着一双几乎能“杀人”的眼睛就让不少学生直打寒颤。据说这个年级组里有三位“屠夫”级别的人物，个个身怀绝技，尤其是那个大屠夫以“凶残”闻名，专治各种不服。另外其他班主任也各有各的本领，什么“本垒打”，“连环腿”，“快抄手”，“喷狗头”之类的，那可谓是“各显神通”啊，他们把自己的学生是搞得服服帖帖的。除了学校工作人员和老师之外，九中还存在着一个学生组织，这倒不是什么学生会之类的，而是一个叫“校卫队”的东西。刚开学时他们就贴出了招新的海报，招收体格健壮，性格勇猛的学生，还给分发装备。他们主要负责一些活动和大会的安保维稳工作，校园消防，治安以及突发情况的治理以及参与学校抓捕“飞虎队”，就是那些半夜翻墙出去上网的人。其实说白了他们就是在学校的合法打手，起初王彪对这个组织颇感兴趣，他希望能通过借助这个地方来发展自己的力量，但是现实情况令他极为不满。校卫队队长是个高三的大姐大，队里的成员全是古腊城里人，其他地方的一般会以各种理由来拒绝，这令王彪有些愤慨，但他现在是绝不能动手的，他暗下发誓以后一定要灭了这个狗腿子般的东西。
军训时所有新生吃的一样的伙食，那水平还算是过得去，到了真正开学的时候张老师说九中的伙食有三个标准，三百级别，四百级别的和五百级别的。三百的伙食在一楼吃，每个月可以得到两张所谓的“改善生活票”，凭这个可以吃到两顿肉菜，听起来好像是不错的。四百和五百的在二楼特定的窗口，两者的菜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五百级别的每顿都可以吃到肉而四百级别的也要凭那一个月两张的“改善生活票”。三种餐票的样式看起来都差不多，就是那种边缘打孔的纸质餐票，区别就在于四百的餐票在票底下有个红色的印章，五百的则为蓝色印章。海利和大多数人选择了吃最低标准的三百伙食，海利认为初中和小学的伙食已经是够坏了，可他已经是挺过来了，这儿可是高中，伙食水平应该要比前面的好吧。何况中考和军训的时候在一楼食堂吃的东西感觉还是可以的，所以就抱着一种能吃就行的态度。王彪和一些有条件的人选择了四百级别的伙食，班上几乎没人买五百的票。张老师的态度是推荐大家加点钱吃点好的东西，少吃一点零食。但是下面响应的很很少。真正开餐后海利马上对他的选择感到后悔了，这三百级别的伙食和小学初中时代根本没啥区别！“东北二瓜”和合渣仍然是饭钵里的主角，很多菜品就是一锅乱煮，没油没盐还特么没颜色。让人难以下咽，不少人吃饭是带了麻辣鲜，油豆豉，辣子鸡，腐乳，榨菜等调味品来佐餐，这虽说是勉强吃得下去，但是长期吃这种东西的话身上甚至是脸上会长一些痘子的，有些高三的同学脸上已是“面目全非”啊。早上虽然不吃米饭但是吃的东西也不是怎么好，三百的早餐可以选择包子馒头配豆浆或是一碗米粉。通常打米粉的队伍要排的长一些，因为一楼的面食实在是太难吃了！这儿的馒头虽说是用老面来发的，但是发酵的根本就不好，蒸出来的馒头表皮是黄黄的，还带有一些杂质，所以吃这种馒头有时必须要把那层黄皮去掉。由于面没发好这种馒头是又小又硬，有时还会尝到酵母发出的恶臭，那味道就像是粪坑里的臭气，捏着鼻子咬上一口，那感觉就像是在嚼木头渣子，感觉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至于这里的包子嘛也就是把馒头做的像个包子，在面团里面加一点有腥臭味的劣质肥肉，真要是用这东西打狗，想必狗也不会吃的。还有那种暗黑豆浆。简直就是白开水冲豆渣，有时还会在里面出现些小东西，比如苍蝇，蜗牛什么的。喝到嘴里，肠胃里那叫一个痛快。吃米粉的人是多些，这仅仅是因为这东西要比前面的相对好一点，一楼下的米粉就是开水泡粉丝，上面的浇的盖头用的是很差的边角肉和发酸带臭的豆子，若不是肚子在闹腾，鬼才会吃那些东西呢。有次王彪从二楼给海利带了个四百级别的包子，海利觉得那包子根本不是一楼能比的，用的面粉也是高级的。包子看起来很白，发酵的也是比较好，吃起来肉多而且口感好，虽然比不上大街上卖的，但是能在九中吃到这东西也是不错的，海利吃了这东西后是再也不想尝试一楼的包子了。王彪有的时候因为一些事而没有吃饭就把那些餐票给了海利，有时还给了早餐票，海利凭此尝到了四百级别的米粉，那感觉非常不错，从米粉的用料上就要比一楼的要精细多了，所做的盖头当然是比不上大街上米粉店里的但做的也是不错的，有时候还会有肥肠盖头。其实那个时候四百和五百的伙食做的是相当的好，因为那个时候老师们也是在那边打饭的。吃了几顿四百的伙食后海利产生了要去二楼吃饭的念头，但他还是叹气了，因为那时候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基本上只有四百元，条件上的困难并没有打击到他的信心，因为不管现在的生活是如何的生活是如何的糟糕，一切只要适应了就好了，未来更为美好的日子还等着他。
在九中要想打到开水那可真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这可比当初在龙潭中学时难得多。九中的热水锅炉也是按时供应热水的，一天分早晚两次供应。每天早操洗漱后女生们就会提个热水瓶放在校道边上，那时候的早上校道两边以及上教室的阶梯走廊上都摆放了五颜六色的热水瓶，那场景甚是壮观。下早自习后就提上热水瓶乘着早饭时间去服务楼西侧打热水，这个时候并不是很拥挤。真正热闹的时候是到了下午，打热水的地方就只有十个龙头，而学校里的寄宿生又到达了三千人的规模，这个地方排的队那可要比食堂里的厉害得多。这儿往往是人满为患，秩序也就很难维持，插队的事儿也随之就来了，更为可恶的是有些人霸占着水龙头一直不走，给自己打满之后还要给他们的朋友也打满。所以这个地方也很容易引起矛盾，就是一个平时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来到这里遇到纠纷也会发狂起来大打出手的。那些女生打起架来那激烈程度根本不亚于爷们。其实有些男的根本不算是爷们，为了点热水和女生们动手动脚的也有的是。保卫科的人也会在这里派人维持秩序，那个电棒哥在食堂值完班后又要到这里来。但是有时候场面是特别的混乱连他和他的电棍也控制不了，学校只得加派兵力，有时还会出动所谓的校卫队。刚进来的时候男生们洗澡的地方就是在厕所里接几桶水然后淋几下，但是随着天气变冷，不得不去打热水了，但就算是王彪这种霸气无比的人也是经不起几回的折腾，于是他就一直洗着冷水，下雪天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