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但天依然阴着,呈现出创世之初的一片混沌。
从我走进南区开始,我就有一种被跟踪了的感觉,有个人一直跟在我后面,另一个则在屋顶上走。他们大概十几岁的样子,正是对无面症存在免疫的时候。我说过,有的人一出生就是无面人,有的人甚至可以将抗性保持到二十几岁,正常人不像无面人那样有世袭的工作,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工作可干,而他们的父母甚至会因为他们的与众不同而将他们抛弃,如果他们想活下去,就要学会偷盗和抢劫,尤其是看起来像我这样的瞎子,极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
我小心而又缓慢地在人群中行进,用伞尖当做盲杖,我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开着真实视野。我现在在康斯莱斯市的南区,这里是老城区,有许多这座城市过去的痕迹,和其他三个区相比落后很多,这里生活着一些正常人,以及无面人中一些地位低下的人。他们蜗居在南区巷子的角落,倒是使得怪物很少出现在南区。
我不慌不忙,钻进一条小巷,立刻开了真实视野在巷子里绕了起来。凭我在这座城市多年的经验,想要在巷子里甩掉他们并非难事,只是那个在房顶上的家伙一直紧紧的跟着我,他身手不错,也很熟悉这里的地形,不像是出来打劫的小混混,但他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了一点,也不像是那些苍蝇一样的赏金猎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
终于绕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两边都是高墙,他没办法只好跳到我面前。他手里拿着两把匕首,看上去像个刺客。他不敢进攻,一直在等他的队友,看来刚刚他给他的队友发了信号。
“你,就是K吗?”他问,像是在拖延时间。
“那就是了。”我大概猜到他们是什么人。如果有正常人的亲人是无面人,而且变成了怪物被我杀掉,他们有可能认出我并前来报复。但我杀掉的怪物太多,不可能记得究竟杀了谁,但过不了多久等他们变成了无面人,他们就不会再计较这些,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过了一会,他的同伴终于赶到了,一前一后把我夹在当中。
“你知道是哪个K杀了苏灵的父亲,说了我们就放了你。”后来的人口出狂言。
由于我有时和怪物同时在不同地方出现,所以那些警察认为K不止一个。我回头假装看了看那个家伙,说:“K就只有我一个。如果你们有什么亲戚被杀掉,那就是我干的。”
“不说实话。”刺客小声嘀咕着。
忽然,我听到一些奇怪的东西。“火球术!”——如果他不大声喊出来我还真差点忘了世界上还有魔法这东西,我将伞打开挡在身前。火球完美的打了上去。两枚匕首想要偷袭,我接住了一枚,另一枚从我身边擦过去,又飞回到刺客手里——是绑定诅咒。他们刚刚想利用火球爆炸的烟雾偷袭,但他们不知道我在真实视野里看不见这些烟。我倒是很好奇,在这个国家里个人私自使用魔法是被禁止的。
“遗失之物终回吾手。”我念道,这是绑定诅咒仪式的吟唱,他应该能听得懂,“可是魔法是被严令禁止的,附魔也一样。”
“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想着遵守法律吗?”法师问。
我手里捏着那把匕首,上面绑了一张纸,由于绑定诅咒的缘故它非常想回到它的主人手里,“那么你们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把力量用于毫无意义的杀戮罢了。另外,你知道那些家伙为什么讨厌给自己的武器附上绑定诅咒吗?除开那些将诅咒附到剑刃上的白痴,始终指向他们的武器不仅会暴露他们的位置,还可以反过来害死它的主人。这个爆炸卷轴就请你一起收下吧!“
刺客三步两步窜上高墙,匕首紧跟着他飞了过去。不用担心,绑定诅咒一定会把礼物送到的。果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爆炸。
“信风!”法师呼唤着它的同伴,他开始慌了起来,吟唱也有些发抖,发出的火球越来越没有力道,他好像已经连火球都放不出来了。“怎么会?”他假装念着火球术,只是在里面悄悄地加了新的口诀。他的周围出现了数不清的漂浮着的火星,“既然你懂魔法,你应该知道流火术式的威力,这次看看你的伞还能不能挡得住,去死吧!”
流火术式扑面而来,术式制造出的火星只要碰到东西就会化为滚烫的铁水,我将伞挡在身前,转动伞面挡住大部分的火星并将铁水甩出去。他无法维持流火术式太长时间,很快火星就停下来,我伞面上凝结了一层铁壳,我在地上磕了两下把它甩下去。这次,他真的慌了。
“以吾手中之火锻造无形之有形!”他变出一把火剑,不得不说法师一般不适合近战。他冲上来,我蓄力一击,他的剑碎掉,自己也被魔法崩坏的冲击波震倒在地。
“信风,我对不起你。”他喃喃道,“苏灵姐,记得帮我报仇啊。”
“后事交代完了?”我走过来问。
“K!你给我记住,我叫暗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他大叫,虽然说的义正辞严,但语气里还是充满了害怕,这也难怪,他还是太年轻。忽然,真实视野里又出现了一个人,但不是那个刺客,我给他送了一张烟雾弹。那人几乎没有脚步声,如果不是对方有真实视野这种可怕的能力,这种潜行几乎完美得无懈可击。
那人蓄力一个侧踢,直接瞄准头部,如果提前没有防备,而且对手只是个普通人的话,这样的一击就可以毙命。我用手接住这一下,这算是我另一种能力,可以起名为绝对抓取,无论是高速移动的武器,还是虚无缥缈的灵体,我都能以绝对的方式将其“抓住”,然后再接上一招,对方就必死无疑。所以我现在不能用这套连招,只能把那人丢到他队友身旁。
“苏灵姐,小心他的伞,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反正硬的很。”法师提醒道。看来新来的家伙就是这场复仇行动的主角,她顿了顿,说:“你应该是个K,能告诉我你们中的哪一个杀了我父亲吗?”
“你父亲是哪一位?”我问。如果是被怪物杀死的就不关我事了。
“昨天下午,他在西区被一个K杀掉了。”她平静地说。
我想起那只三眼怪物——“K只有我一个。”
她没说话,但我能感到她的愤怒。体术重要的是势,初学者往往逆势而动,稍微懂一点的家伙就懂得顺势而为,高手则会运用变换的招式隐藏自己的势,而真正的集大成者,则可以自己造势。她的势由于愤怒而显得紊乱,只是一味的蛮力进攻,不讲究精准性,这种攻击毫无意义且极其耗费体力,不过从她的招式中还是可以看出她还是有一定的体术基础。我用绝对抓取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举起来,这种感觉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
“看来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匹配你的勇气。”我笑着说。手上的家伙想条不安分的鱼一样挣扎着,法师在一旁不断地制造着噪音,手里捏着一团他绝对不敢丢出去的火。我并不想拖太久,一旦刺客赶到这里,我就会很尴尬,所以我把她放下来。
“等你们变强一些再来吧,或者,如果你们想通了的的话,尽早放弃吧。”
像个反派那样,我大笑着走开,回到我熟悉的一人世界。这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刺客在一个转角等着我,似乎他一直在那等我。
“你究竟是谁?”刺客问。
我没有回答,这不是个好问题。
“我调查过,被K杀掉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尸体被严重破坏,甚至有一部分肢体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另一种则是被一种奇怪的武器杀死,一般伤口只有一处,都是致命伤。如果我没猜错,只有第二种是你做的,有人在冒充你,是吧”
依然是沉默。
“另外,所有被你杀掉的人,包括苏灵的父亲苏九,经过调查,他们都有罪。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确定他们有罪,但你想除掉他们,不止这一种办法。你也是个无面人,如果你站出来向他们澄清这一切,他们会相信你的。“
我停下来,在面具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即笑起来:
“你们活在你们的世界里,我活在我的世界里,我在我的世界里所做的,和你们在你们的世界里所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另外,你很聪明,但我要劝你,只有最聪明和最傻的人才能活下来,如果你没有成为前者,那就最好装的像个傻子。”
……
我曾经追寻最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太过纯净,任何接近它的东西都会被它净化,但伴随着人格的恶的消失,善也随之消失,人格就荡然无存。最后,借助太极阴阳鱼的图案的提示,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要想承受住绝对的净化,就需要有一个纯粹的灵魂,需要,纯粹的恶。黑暗要吞噬光明,光明要净化黑暗,一正,一邪,一阴,一阳,这两种力量才得以共存。
……
我摘下面具,望着灰白色的天空,笑着,却不知因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