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之前小争,老许此次留了个心眼,先对一众镖师问道:“谁来执行这杖刑,你们商量好了,免得再说我等有失公允。”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许炽烈原班人马听的。
交头接耳之声,细细碎碎响了起来,半晌有个青年迈前一步说:“全听许管家的。”
“你们可确定。”
“确定。”
一百杖棍可不是什么轻刑,打不好真会出人命的,想到虞小天的高强武功,以及古怪性格,许炽烈原班兄弟都不愿冒这个风险。
“好,这可是你们自己定的,待会莫要再有诸多不满。”老许道,然后指着小李道:“小李,你过来。”
“老许叔,我,我······”小李面色发苦,迟迟不愿走上前来。
“你放心,不会只叫你一个人。”老许道,接着又指着一人,道:“小赵,你也出来。”
这小赵就是之前那个意见最强烈,最后被吩咐杖打申小飞,而被申飞燕夺过杖棍的那个小赵。
“许管家,这事让小李一人做就可以了。”小赵推脱道,这次风险太大,能避他自然要避。
老许双目圆睁,喝道:“一切听我处置,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小李与小赵互看一眼,小李挠了挠头,先走了上来,小赵此刻也不得不上前来。
二人各拿了一根杖棍站到了申小飞身后,而申小飞再度脱下了上衣。
“你准备好了吗。”老许问。
“好了。”
小李和小赵纷纷举起了杖棍。
“我跟他的账还没算清,你们最好留他一口气在。”申飞燕突然开口道。
申小飞转头看向申飞燕。
申飞燕面无表情,斥道:“看什么看,狗奴才!”
申小飞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很短暂的浅浅笑容,然后转回头,道:“开始吧。”
小李和小赵的心里负担更重了,但杀威棒在手,不得不落。
杖棍一棒接着一棒的落在申小飞背上,每一棍落下申小飞脸上痛苦之色骤显,但他没有嚎叫,只是发着闷哼。
小李与他感情甚好,落棍自然要轻了很多,可是他也不敢打太轻,怕有人再起异议,反而更害了申小飞。
小赵打得自然要重得多了,但他也不敢打得太重,一来对申小飞只是一种愤意,而不是杀意。二来,他的确担心真把申小飞打死了,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且不说虞小天,光说申伯玉,大家其实都很清楚,申伯玉平日还是挺看重这个废物小子的。
一人一杖,交叉的落棒,各落三十杖,也就是共计六十杖之时,申小飞背部已经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双唇白中渗黑,面如白纸,目光开始涣散。
大家都看得清楚,知道再打下去,申小飞多半是挨不下剩下的四十棍的,镖师中多有怜悯不忍之心,但没人愿意开这个头。
棍还在一棍接着一棍的落下,终于快到八十棍的时候,申小飞面色忽的一红,哇的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坐着的身躯摇摇欲坠,目光游离,几度要昏厥过去,但都在那关键的一刻被他强挺了过来。
小李实在忍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地向老许恳求,泪流满面道:“老许叔,请您开开恩,在打下去小飞哥真的会没命的,剩下的我愿意替小飞哥受过。”
小赵见小李停了下来,也停下来不打了,他也也打得手软了,早偷偷减轻了力道。
老许又何尝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刑法既已定下,便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他环顾周围镖师们。
“许管家,我们也恳请您先寄下这剩下的二十来棍。”隶属顺安镖局的原班人马出来几个代表求情。
许炽烈的原班人马多半聚在了一起,老许看向了他们,他们才是决定停与继续的最为关键人物。
却见他们再度面面相觑了起来,可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发表意见。
“老许叔,我还能撑得下去,请继续打完。”申小飞发出微弱的声音说道。
老许不忍的看着申小飞,犹豫未决。
“哼,他想死便成全他。”申飞燕冷哼道,走了过来,再次从小赵手中夺过杖棍,喝斥一声:“滚开。”然后她高高举起了杖棍。
这次没有意外,没有外力的阻拦,申飞燕当起了第三个行刑者。
······九十,九一,九二······
血从后背伤口成片的流淌,血从口中一口接着一口的呕溢而出,申小飞前胸后背都是鲜红的血。
九十六,九十七。
突然,申小飞身子一斜,倒了下去。
“小飞哥!”小李惊呼,欲扑上前去搀扶。
“退下。”申飞燕大喝了一声。
小李怔住,声泪俱下道:“大小姐,你真的想看着小飞哥死吗。”
“还剩三棍,留着下次打有什么用。”申飞燕道,她语声冰冷,可是她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很白。
她又接连朝申小飞背上打了三棍下去,然后丢掉手中杖棍,道:“一百棍完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了。
“快,快多个人把他抬进去救治。”
张名医过来之时,申小飞仅存一息,幸得张名医医术高超,终于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申小飞背部虽然皮开肉绽,但这是外伤,只要敷上张名医特制的金疮药,便没什么大碍,真正难治的是内伤。
杖刑是公衙最常见最常用的一种刑罚,它其实是一门技术活,可分为三等境界:最高等为落棒只伤皮肉,不伤筋骨脏;次等伤筋骨肉皮,不伤脏;最次等脏筋骨肉皮都伤。
伤皮肉者,半把来月即可无碍;伤筋骨肉着,一二月可下床;伤脏筋骨肉皮者,重者残废,轻者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以上方可治愈。
其中的门道据说经常掌刑的衙役,都将其掌握得如火纯青。行刑之前,视犯人暗中行贿的多少和态度,选择落棒等级。
小李和小赵都是门外汉,不曾习得其中技艺,即便有意下轻力道,但落杖角度、离杖时刻等等这些都不甚明了,为此,申小飞受得乃是最次等的杖刑,脏筋骨肉皮具都严重受损。
五脏六腑的伤是最难调治的,据张名医诊治,此次申小飞肺伤最重,其余次之,按经验调治,少说也得三个月方治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