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易剑与顾希乘蜡烛熄灭之际,救走阎婴,骑马在雨中一路狂奔。为防尾随追踪,二人有意走了几段不易留下足迹的石子路。
二人奔了许久,天色见明,雨也停了,马也疲了,见没人追来,这才放慢脚步,缓缓前行。
顾希笑道:“我哥果然聪慧过人,我才刚说出‘逃’字,便知道吹灭蜡烛,走时还不忘吓散马群,让他们追敢不上!好玩!从此,武林中要多出一对雌雄双侠啦!”
易剑瞪了顾希一眼,道:“好玩?你是在找死,若我再反应慢些,你怕是要死在那老头的手里!”
顾希笑道:“我有一个好哥哥,他想杀我,怕是不容易!”
易剑道:“少来这一套,那老头刚才一掌,险些把我的心都吓出来啦,我就算想出手,哪还来得及!”
“还好有流光剑!”
易剑道:“你适才用剑格掌,虽然也没错,但剑可不能这么用,不然,再好的剑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顾希道:“我这一招可是向哥哥你学的呢?”
“瞎说!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一招?”
顾希道:“你忘了,那日在大堂,叔父试你武功,你便是用青冥剑挡下了叔父那一掌!”
易剑想起此事,斥责道:“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顾希哈哈笑道:“好的也学,坏的也学,雌雄双侠嘛,自然要行动一致!”
易剑无奈地摇头。
又行了片刻,顾希问道:“哥,我们现在去哪?”
易剑勒马,稍作休息,唤醒了因劳累睡着的阎婴。
阎婴行礼答谢:“感谢哥哥姐姐的救命之恩!”
顾希笑道:“不客气,你这娃娃,怎么说起话来似个大人儿,你们魔族的娃娃都是这般吗!”
阎婴道:“爷爷常说我心智开得早些,所以……”
顾希道:“像你这般倒也有趣地紧!对了,你父亲母亲呢,家在哪,若是近的话,我们送你回去,太远了可不成,我们也有要事要办!”
阎婴道:“哥哥姐姐的救命之恩,阎婴已是感恩在怀,又岂敢耽误哥哥姐姐的事情。”阎婴环顾四周,指向一条岔路道:“这条路我记得,顺着下去恰好有一家驿站,不算太远,我自己过去就行,我们就此别过!”
顾希道:“不算远,我们可以再载你一程。”
顾希执意拉阎婴上马,阎婴也不多做推辞,三人两马,缓缓而行。
路上,顾希疼惜地看向阎婴的伤口道:“你小小年纪够能耐的,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见你喊疼。”
阎婴道:“何为疼痛,我是不知的。”
顾希惊诧道:“你不知道何为疼痛?这怎么可能?你定是在说笑!”
阎婴摇头,道:“我天生有一种病,感知不到疼痛,阿爹将族里最好的大夫请来看过很多遍,也不见效果。后来阿爹也放弃了,只是不许我练武,我是魔族圣童,将来要执掌魔族,如今不能习武,常遭族人排斥,说我不配。”
顾希道:“天下还有这种病?闻所未闻!可就算你不知道疼痛,为何不许你习武?”
易剑道:“习武对敌,如果不知疼痛,又如何能以自身之伤痛来判断自己的伤势,若是遇到强于自己的对手,又有求胜之心,则定会血战到死,而不懂得退让逃避,这是习武大忌!”
阎婴点头道:“阿爹也是这般说,所以执意不让我习武。”
易剑又问道:“你们去通灵谷做甚?”
阎婴道:“爷爷说通灵谷的医药之术冠绝天下,他与通灵谷的曲善爷爷约期降至,便带我求医,说曲善爷爷或许有法子可医好我的病,哪知道走到半路上得知曲善爷爷被御剑山庄的人给杀死了……”
“御剑山庄没有杀人!”顾希抢话道。
阎婴一惊,回头道:“不是御剑山庄杀的?可武林上都在传……”
“武林传言怎可全信?”易剑突然插话道:“依我们之见,曲善之死多有蹊跷。对了,曲善既然已死,你们为何还去通灵谷?”易剑有意岔开话题,同时给顾希使了个眼色,莫要顾希暴露自己的身份。
阎婴道:“一来爷爷是遵守约定,为将那匕首交还给通灵谷,二来爷爷想通灵谷或许还有其他大夫可以治好我的病!”
易剑问道:“那匕首当真是通灵谷禁钥?你爷爷当真和曲谷主是故交?”
阎婴点头,却见易剑满脸狐疑,便道:“你们可听说过黑白子?”
“你说的可是棋魔黑白子?”
“正是棋魔!”
顾希问道:“什么黑白子?什么棋魔?我怎不知?”
阎婴道:“姐姐想听,我可以说给姐姐听,不过这要从几十年前说起了!”
顾希道:“这两匹马儿奔波了一晚上怕是疲了,我们慢些骑行,你慢些说,我可爱听故事啦!”
阎婴道:“那我慢慢讲与姐姐听!”
“黑白子原名叫覃誉,是冀州城一官宦人家之后,覃父对覃誉期许颇高,管教极严,望其提名金榜,光大门楣,是以覃誉自小便深居简出,闭门读书。
覃誉本就是天造之材,加之勤勉刻苦,二十岁时科举考试一举拔得头筹,中了状元。殿试时,圣上以戎州城水灾为题考他应对良策,覃誉以抚民、赈灾、治水、安民之策对答,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圣上听后龙颜大悦,如获至宝,不顾重臣谏言,不拘一格,直接以戎州城城主之位委任之,覃誉一时震撼九州大陆,风光无限。”
顾希插嘴问道:“那覃誉既然有治水良策,为何还有重臣反对?”
阎婴道:“我也是听爷爷说的,爷爷倒未细说重臣反对的理由,但姐姐往下听,或许能猜到一二。”
顾希道:“那你快说!”
阎婴道:“覃誉到任之后,便大展拳脚,以治理水灾为首要之重,视察两日灾情之后,立即提拨了几位真才实学、品行端正的下属,又卸任了一批玩忽职守、贪污行贿之人。之后便如殿试所言一般依次开始抚民、赈灾。
这抚民,覃誉着实做得有模有样,他亲身去到患灾之地,与受灾百姓同食同寝,抚慰百姓,解其急需。老百姓感激涕零,赞其为体恤为民的青天大好官。圣上听后也是龙心欢愉,说是待其赈灾归来之时,要将长公主许配给他。
赈灾之时,覃誉副手贾忧谏言,朝廷拨下来的灾款不可尽数用于灾民,当分出一部分赏给官员,灾款也不宜算得太细。覃誉听后拍案大怒,骂其贪赃枉法,寡廉鲜耻,以怂恿行贿为由将其剥去官职,收入大牢。覃誉命令下属将灾款尽数发于灾民。可事与愿违,灾款落到百姓手上时,只有十之一二,大笔的灾款不知去向,百姓拿到灾款太少,转脸就骂覃誉是贪官污吏,贪污公款,大饱私囊,百姓的请命书一个接一个送到朝廷,指责覃誉的不是。圣上大怒,却又不想立即卸其官职,毕竟当时自己不理朝臣谏言,执意委他重任,若是此时拿了他的官职,岂不是折了龙颜,只得面上以证据不足为由留待察看,暗地里下密旨,让其务必尽快查民灾款去向,治好灾情。
覃誉那是冤枉得很,有苦难辨,只得咬紧牙关重查此案。覃誉初次为官,哪懂得官场门道,这戎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如同串了气似的,口风严密,相互推诿,覃誉日夜不休也没有丝毫进展。无奈之下,覃誉只得暂且搁置这灾款贪污之事,决心先把水治好,若能治好水患,也是功德一件,功能抵过,日后再慢慢调查贪污。
覃誉哪知治水可不比书上所说那般容易,他倒是亲身拜访了几位善于治水的大家,可无一人愿意出山,或是以抱恙难任为由推辞,或是以远行未归为由拖延,倒是也有不少自荐的治水能人,但覃誉一经考察,自荐之人不是夸夸其谈之辈,便是品行不端之人,若是将治水大任交付他们,既是不放心,又怕再现贪污受贿,自己的名声也就罢了,若是苦了百姓,那可自己可就罪大了,是以,这治水之事便一拖再拖。
先是彻查贪污之事已然浪费了不少时日,这治水之事又是遥遥无期,这一来二去,已过去数月,灾民生活越是水深火热。偏偏这时,又再降连日暴雨,灾民死伤无数,险些引发暴乱。
圣上终是忍耐不住,召回覃誉,撤了官职,下了大牢。
覃父为覃誉求情,反遭朝中奸人构陷,说戎州治水贪污一案是覃父暗中操作所为,其父为保下覃誉,竟真的揽下所有罪责,终是救下儿子,可自己确落了个斩首的下场。
从此覃誉便日渐消沉,颓废成疾。
不久覃誉听说圣上新任命被自己关入牢中的贾忧为戎州新城主。贾忧为人,覃誉是极为清楚的,任人唯亲,爱财贪势,他所任命治水之人多数都是溜须拍马之徒。可也不知这老天是怎么想的,贾忧一经上任,立马暴雨停,太阳出,没过太久就真的治好了戎州水患。圣上表其功劳,将长公主嫁与贾忧,不久更是拿到戎州城兵权,成戎州城王侯。”
顾希歪头问道:“这就奇怪了,为何为官清廉的覃誉没能治好水灾,而那贪污爱财的贾忧却能治好水灾?这个故事莫不是要告诉我们,为官当贪腐一些才好,不能太过清廉?”
阎婴道:“自然不会是这个道理。历代皇朝的更替均是由于官员贪腐过甚,民不聊生,白姓迫于无奈,才会起义造反。为官贪,则百姓必苦,这个道理放在什么时候均是如此。爷爷说,那贾忧之所以能成事,而覃誉不能,只是覃誉少了些官场的历练罢了,未能摸清官场的道儿,覃誉初入官场,圣上若能纳重臣谏言,先给他个小官职,等其摸到些官场的门道,再委以重任怕是也不迟,无奈圣上心急了些,迫不及待地提拔覃誉,岂知这反倒是耽误了覃誉的官运前程。”
顾希道:“那覃誉可明白了这个道理?”
阎婴道:“覃誉想的可不止这么浅?”
顾希迫不及待地问:“覃誉后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