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剑心思浮游,动作却也没慢下,不多时便结好藤曼,一头系在一块坚固的石头上,另一头沿向霍宇方位抛将下去。
易剑晃动了几下藤条,藤条突然绷紧拉直便知定是霍宇拉紧了,易剑用力上拉,很快便将霍宇拉了上来。
霍宇解开绑在腰间的藤条,道:“谢你救我,我欠你一命,你说吧,我该如何报答你!”
易剑道:“我允诺你爹护你,这自然是我份内之事,你无需报答!”
“胡扯!”霍宇愤然道:“我是我,我爹是我爹,是我得罪那三个小子,险些丧命,你出手相救,此事从头至尾与我爹何干?”
易剑一听,觉得霍宇说得颇有道理,竟无力反驳。
霍宇道:“你若一时想不出我该怎么报答你,那便暂且记下,日后你想出了,再来找我,赴汤蹈火,我霍宇在所不辞!”
易剑万没想到,霍宇知恩图报,为人爽快颇具侠者之风,与往日叛逆无礼之人浑然不同,也不知何故?
易剑也不推辞,道:“那便先记下好了!”
“那便这么办!”说完,霍宇大步向通灵谷出口方向走去。
易剑紧跟其后。
霍宇边走边道:“我要找哑姐姐去,你别跟着我了,你还是去厢院护我爹他们为好!肖通昨晚没杀我,今日也不会杀我,倒是镖局中那些师哥、师弟们更需要你的帮助!”
此言不假,肖通昨晚未对霍宇下狠手,反倒杀了镖局两名无辜的弟子出气,其用意自然是要扰得顺远镖局不得安宁。
易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昨晚行刺之人是肖通?”
霍宇道:“不是肖通也是尾山帮的人,也无差!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要杀便来杀,蒙着个脸,小人所为!”
易剑又问道:“昨晚遇袭之事,你为何不说与你爹听?”
霍宇道:“一些皮肉伤,也不碍事,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什么好说的!”
易剑道:“我猜,你是不想让你爹担心!”
霍宇道:“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我不想连累他人,尤其是我爹。”
霍宇又黯然道:“没了我,顺远镖局还能开下去,若是没了我爹,这镖局一日也撑不下去!我本就是个废材,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易剑道:“你爹可不这么想!”
霍宇道:“我爹蠢得很!他早该把我逐出家门,续弦,再添香火,免得为我这个没用的儿子浪费心力。”
易剑曾听镖局弟子饭后闲谈,说霍宇有段时日,因不能习武而自暴自弃,受地痞流氓蛊惑,与其为伍,败了霍贤不少家财,险些将镖局地契都搭了进去,气得霍贤差点进了棺材。此刻想来,那时霍宇是否是故意为之,意在倒逼霍贤放弃自己,易剑突然心头颤动,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却对霍宇的遭遇生出怜悯之情。
易剑道:“若是你爹真的将你逐出家门,你会如何?”
霍宇沉默片刻,低声道:“或许,我会自尽吧。”
又是片刻的沉默,霍宇愤恨道:“老天待我不公,凭什么让我聚不了灵,习不了武?霍家多少代人的心血才有今日的顺远镖局,如今就要毁在我的手里,凭什么?是我霍宇不够聪明,还是我霍宇不够努力?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易剑不知如何回答,心想若是自己天生无法习武,又会如何自处?身为御剑山庄的唯一传人,武林神话易宵之子,不能习武,不敢想象!易剑自认为天赋也算上乘,但与父亲比起来却无法相提并论,父亲的声明和成就都压得易剑动弹不得,平日习武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任其怎么努力都越不过父亲这座高山,这种心境与霍宇何其相似,不自觉中,易剑对霍宇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现下好了,老天总算有了一回良心,终究让我使出灵力。”霍宇又道:“不过适才,我在崖石上等你之时,试着用家传心法聚灵,却无法成功,不知何故?可能是我长久不用,将家传心法记差了,待会回去再请教一下我爹吧!”
易剑心想:“这霍宇分明不笨,为何在这事上怎么就转不过来,再稍微想想便能想到适才是我在相助于他。他此刻心情大好,我是否应当告诉他真相?可是他此刻大反平常,肯与我吐露心肠,正是误以为自己终能修灵之故,若是此时扫了他的兴致,他定会回复如平常,不,甚至加倍反感与我!”
“喂!”霍宇突然道:“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若你还有其它事,你去忙便好,不用跟着我!”
易剑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那日你杀肖玉所用的可是望希简?”易剑决定还是不告诉他真相为好,便想岔开灵力话题。
易剑、顾希二人自跟上顺远镖局,虽与霍宇食宿一起,但霍宇对二人却并无好感,平日敲门也不开门,路上碰到也是绕路而走,有意不给二人好脸色,是以至今,二人都未有机会问出望希简的来历,现下正是最好时机。
霍宇道:“我偷的!”
霍宇答得倒也爽快。
易剑剑眉微蹙,道:“如何偷的?”
霍宇问道:“你问这干嘛?”
易剑见霍宇今日真言真语,也不想有所隐瞒,便将顾希父亲如何制得这望希简,顾希母亲如何卖掉这望希简一一说了。
“原来如此!”霍宇听后道:“我曾经想投靠墨家,学本事。我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过了入门试验,他们却说家境富裕,不合墨家收人规矩,说不要我便不要我,真是岂有此理!若不合规矩他们为何不早说,偏要在我过了试验再说,戏耍我?我心中有气,钻了个空子,便偷了这宝贝!算作给我的赔偿!”
“墨家?”易剑惊道:“墨家素以仁爱、尚侠自居,虽善制且善用机关暗器,但像你所用望希简却阴狠毒辣的很,不像出自墨家之手!”
“你不信我?”霍宇道:“扬州,北池城,城南有一条街坊,名为天机坊,坊内名义上都是些木匠经营自家的生意,实际上却是墨家地盘,你若不信,大可去那查看一番。”
易剑见霍宇说得真切,不像乱说,心想或是墨家也总会出几个阴毒之人罢。
不知不觉,二人便来到水帘洞口,待正要出谷,却被昨日入谷时那端水门童撞到。
霍宇急忙上前问道:“我有事要问你,你可曾看见一位身穿红衣服的漂亮姐姐从这出去过?”
书童摇头道:“近几日谷中客人来来去去地极多,不曾留心是否有红衣姐姐出入?”
霍宇心头一凉,心想:“若她真的出了通灵谷,这天涯海角我又如何寻得?霍宇啊霍宇,昨晚你说那番话,本就要她远离这是非之地,她若待在你身边,哪天肖通来杀你,祸及于她,你那点本事又如何保护她!她如今走了,正好随了你的心愿,你该高兴才是啊!”霍宇虽是这般劝说自己,可心头总是失落落的,像少了一块心头肉一般。
门童细细打量二人,突然问道:“二位可是顺远镖局的英雄?”
那门童虽认不得易剑、霍宇二人,却从二人衣着胸口的“顺远”两个绣字,猜出这二人或来自顺远镖局。
霍宇道:“正是!有什么事吗?”
门童道:“适才来了一对人,说是什么尾山帮的,怒气冲冲地要找你们顺远镖局报仇,我们几个师兄弟怎么都拦将不住,小师弟跑去禀报林宗主和魏宗主去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说要找你们报仇?”
易剑、霍宇两眼对视,无暇回话,转身便奔向所住厢院,留下一头雾水的门童,叹气自语道:“我也想去瞧瞧热闹,何时才能不守这谷门呀!”
易剑轻功了得,片刻便将霍宇甩远,又觉这般不妥,折回来,提住霍宇的腰带疾奔。霍宇一步跨出,脚尖尚未落地便已奔出数丈,惊叹易剑轻功竟如此了得,纵是父亲也恐有不及!
二人折返厢院,只见人山人海,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二人扒开人群,向内挤进,听到打斗之声,霍宇知大事不妙,正欲急喊:“爹!”却被易剑一手捂住嘴巴,易剑在其耳边轻声说道:“莫冲动,先看看再说!”
原来易剑在路上便想:“虽不知肖通为何又突然明目张胆前来寻仇,但冤有头,债有主,肖通之子为霍宇所杀,只要霍宇不出头,肖通又能拿顺远镖局怎么样?总不至于在通灵谷地盘随意迁怒他人而滥杀无辜。我只需将霍宇藏起来,定能保顺远镖局安然无恙!”
但易剑转念又想:“但逃避终归不是法子,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霍宇杀了肖玉,这事总要有个处置,此时尾山帮当着天下群雄的面,硬闯通灵谷,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但也未必不是好事,届时大可请通灵谷主持公道,将此事做一个了断!但就怕这肖通昨日暗着来,今日明着来,其中藏有什么门道,待会我得看好霍宇,见机行事!”
是以易剑一直紧盯霍宇,见霍宇突然想要高喊,暴露身份,便立马伸手制止。
易剑一手捂着霍宇嘴巴,一手架住霍宇双手,以防其乱动,而周围众人只顾伸长脖子凑热闹,哪里有人细瞧这二人的举动和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