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泄密者的苿轻最终因为神秘人的介入而横生枝节,之后她虽然多方调查,但是却再也找不到泄密者的蛛丝马迹。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太寻常的她,不得不迅速折回临淄。
依靠在凭几上听完了苿轻的汇报之后,目的没有达成的高傒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老神在在,他抬眼看着苿轻问道:
“那个骑马对你放箭的人,你认识吗?”
其实一路上苿轻也在想这个问题,可由于当时光线的原因,加上距离太远,她只能依稀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却完全看不清他的长相。然而她却并非一无所获,因为她将之前射向自己的三支羽箭带了回来,因为三支羽箭完全一样,所以她只将其中的一支递到了高傒的面前:
“女儿详细调查过,可是并没有发现这羽箭之上有什么可疑之处...”
高傒右手将羽箭拿了起来,仔细端详之后,眼神之中突然闪现出一道令苿轻不安的光芒,随即他突然用右手拇指轻轻一捏,羽箭应声折断,随后高傒看向了断裂处,发现羽箭的杆心是黑色的,于是若有所思的将短箭递到了苿轻的面前:
“你看看吧...”
苿轻虽然也看到了杆心是黑色,但却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便问道:
“父亲,这能说明什么呢?”
高傒双手环抱屈起的膝盖解释道:
“这杆心是黑污木做的,而这黑污木取自淄水分流曲阳沟内所浸泡的陈年树木,再经烈日暴晒白日后所制,所以木色深黑、坚硬如铁,能穿甲透身,看似外形与普通羽箭无异,杀伤力却远非普通羽箭可比...”
说到这里高傒略有停顿,而苿轻感觉到其中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她很清楚,高傒既然能够将这支羽箭的来历说得这么明白,那么自然知道这羽箭的主人是谁,可是从高傒的表情来看却又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那这支羽箭的出处是...”
高傒沉默许久后说道:
“当初以‘飞羽箭阵’击溃纪国主力的,就是这种污木箭,也是鬼车营独有配备的武器...”
回想起高傒所说的“灭纪之战”,苿轻迅速反应了过来,但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道说...”
之所以苿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她对这个事实难以接受,因为当初率军攻下纪国将其纳入齐国疆域的,正是鬼车营的统帅:
国懿仲...
苿轻很清楚,高傒和国懿仲是多年齐国庙堂之上的搭档,两人相互扶持数十年,私交甚笃,国懿仲一直和高傒有着很高的默契,包括在支持迎回小白上位之事也是如此,所以她几乎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否定了这个推论:
“不可能,国伯伯没有理由这么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而高傒却沉默不语,苿轻虽然看不透自己的父亲,但是每当他开始疑惑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她担心高傒因此怀疑国懿仲,便劝阻道:
“父亲,齐国是要靠您和国伯伯撑着的,要是你们之间生出嫌隙的话,小白哥哥就真的没有了依靠,那齐国要天下大乱了...”
高傒看着情绪略显激动的苿轻,口吻冷淡的提醒她说:
“我教过你多少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情感驱使理智,那会让你的判断发生偏差,而有的时候,恰恰就是‘不可能’三个字,会让你措手不及,甚至一败涂地...”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了苿轻的面前,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要记住,只要你希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高傒的这句话令苿轻无法反驳,从小跟在高傒身边的她看过不少政治斗争的各种戏码,刚刚她的确正如高傒所说的那样,被情感驱使了自己的理智...
不过让她去相信国懿仲会背叛高傒、背叛小白,这是十分艰难的。
见苿轻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话,高傒放下了自己的手走到了她的身后:
“不过这个时间点挑的还真是准呐,君上刚刚平定了九国之危,又逢隰朋返朝,看来对方已经出招了,我很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一直在外追查泄密者的苿轻,并不知道隰朋回朝之事,她从高傒口中得知后显得很开心:
“这小子在外面漂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想起来回临淄看看了...”
高傒则道: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放逐的落魄公子了,如今他的实力完全可以与齐国最大的世族相抗衡,成了呼风唤雨的人物,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翌日,苿轻便入宫向小白请安。
此时的小白正在为隰朋归来的目的而绞尽脑汁,当他听到苿轻回来的消息时,脸上顿时洋溢出久违的喜气,他对前来通报的露伶说道:
“苿轻回来了?快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露伶便领着苿轻走进晁德殿内。
虽然和小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兼发小,不过苿轻也知道来到齐宫之内应该遵循的礼仪,她一看到小白在兴奋之余不忘躬身行礼:
“臣女参见君上...”
小白见状赶紧上前将苿轻扶了起来:
“我还在想这段时间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成天和鲍先生念叨你,总算是肯露面了...”
苿轻看了看站在小白身后不远处的鲍叔牙,两人以心领神会的笑容算是打过招呼之后,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小白的脸上笑道:
“妹妹因有要事去办,没有来不及参加小白哥哥你的即位大典,没想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齐国经历了这么大的危机,不过好在小白哥哥你更技高一筹,居然逼退了九国伐齐同盟,父亲还真是没有看错人...”
被苿轻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小白,忍不住挠了挠后颈:
“快别这么夸我了,这次能够化险为夷实在是运气好。”
说罢,小白不忘问苿轻道:
“对了,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情,在外漂泊了这么久才回来...”
苿轻原本想要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小白,可是他一想到这件事毕竟牵涉到高氏一族的叛徒问题,可能会影响小白和高傒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她此时看到了管仲就站在鲍叔牙身旁不远处,于是便改口岔题回道:
“是我们族内的一些私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很长时间没有见凉赢姐姐了,她这段时间还好吧?”
一提到凉赢,小白就不免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的心绪也不免紊乱了起来。而苿轻见他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便猜测道:
“我知道你之前为了国家大事十分繁忙,不过现在大事基本平定了,你也总不能让自己的夫人总是独守空帷吧...”
说着,她挽着小白的手臂便朝着殿门外走去:
“正好我要去看看她,你陪我一起去吧...”
这对于小白来说可是为难他了,他当然不想去面对凉赢,因为他不知道见了面应该说什么才好,光是见凉赢的勇气都没有。想到这里他想要拜托苿轻的手,同时不免向身后的鲍叔牙和管仲递眼色求援:
“我...我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和两位先生商议呢...”
鲍叔牙领会了他的意思,本来想要开口附和以讨论国家大事为由将小白留下来,但是管仲却在背后拉住了他的衣袖,并冲他微微摇头示意,鲍叔牙很快就明白了管仲的意思,便和管仲一起拱手送小白道:
“剩下的由臣等商议即可,君上无需多虑...”
见鲍叔牙和管仲把自己的“卖”了,不免感到又气又无奈。
等到苿轻将小白连拖带拽的拉出了晁德殿后,管仲这才对鲍叔牙解释道:
“眼下君上声势威望日隆,为了齐国基业的安定和君上的地位更加稳固,君上应该早早诞下子嗣,这样才是于国于民大有裨益之事。而眼下君上只有郑国嫁过来的姬夫人作为妾室,也并未诞下子嗣,这而国夫人也一直悬空未决,样下去可不妙。说不定,列国正在针对这一点动君上的脑筋呢...”
鲍叔牙明白管仲的意思:
“也对,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展开各自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