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整天的相处,男孩对小白的敌意明显锐减,他发觉小白与街市上那些人完全不同,他看待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与温暖,于是渐渐开始和他亲近起来。
这不亲近还倒好,一亲近之后男孩便黏上了小白,去哪里都攥着他的衣角不放。
而小白对此也并不反感,反而感到很高兴。
考虑到称呼的问题,小白便再度问他的姓名: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踌躇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母亲从来不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她只叫我‘孩子’...”
见“孩子”说自己有个母亲,小白认为这是一个了解他身世,进而帮他找回亲人的突破口,于是他追问道:
“那你母亲呢?”
年约四五岁的“孩子”回忆起几个月前的种种片段:
他的母亲把他带到一户人家交给一对老夫妇之后就不见了,后来那对老夫妇也不见了,他把他们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也没有见那对老夫妇回来,更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回来,出于寻找食物的本能他开始到处找吃的,自然而然也就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包括偷窃...
可是这个年纪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复杂的经过表达出来,只能保持沉默。
小白知道这可能有些为难“孩子”了,所以便不再问下去:
“等你想好该怎么说的时候再说吧...”
这时,露伶和姝敏站在殿外对内禀报说:
“君上...”
小白看向殿外发现了姝敏,便问道:
“怎么了?”
露伶见姝敏不好意说,便代其开口:
“君上莫不是忘了?您答应过姬夫人等您回来之后要和他共进晚膳的...”
仔细一想,小白回忆起当初自己急急忙忙去谭城之前,凉赢曾经邀请他共进晚餐,但小白因为情势紧急所以没有去,并承诺回来后要和凉赢一起庆祝。
经露伶这么一提醒,小白立刻想起来了:
“还真是,一回来差点给忙忘了...”
说罢,他赶紧对姝敏说道:
“你去转告凉赢,就说我等一下去就去她那儿。”
话音刚落,只见“孩子”上前拉住了小白的袖角左右摇晃着,小白从“孩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为此他准备开口向姝敏提出要带“孩子”同往。
而了解凉赢心思的露伶,为了避免这个“孩子”做电灯泡赶紧抢先开口说:
“君上,这孩子就交给奴婢来照顾吧,您放心去和姬夫人共进晚膳。”
说着露伶上前想要将“孩子”抱起来,以避免他缠着小白,可是“孩子”却干脆一下子抱住了小白的大腿不放,任凭露伶怎么哄也没有用。
无奈之下,小白只好对姝敏说道:
“转告她一声,我会带这孩子过去,希望她不要介意。”
姝敏见到这样的情景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行礼允命:
“喏,奴婢这就回禀姬夫人...”
等到姝敏离开后,小白俯下身子抚摸着“孩子”的头顶:
“到那里不准调皮捣蛋,知道了吗?”
“孩子”似乎很听小白的话,见他愿意带自己走,接连点头:
“恩!”
看着“孩子”如此招人喜欢,小白自然不会觉得他是累赘,反倒和他愈发亲近起来。
天色将黑,小白前者“孩子”的手走到了淑苑的殿门外。
早就恭候在这里的姝敏看到小白来了,赶紧手持提火在前往引路,直到正厅。
正厅内的席案之上早已摆好了各式的菜肴和美酒,而凉赢却不在这里。
小白看到凉赢的时候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的,尤其是她生气的时候,自己更加会不知所措,这次本来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单独晚餐,可是却平白无故加进来一个不知底细的野孩子,小白不知道凉赢会不会讨厌他,而“孩子”的出现会不会惹她不高兴,他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故而忐忑不安...
于是他将身子藏在门后,只露出一个头部开始探头探脑的在正厅内寻找凉赢的踪迹,“孩子”见状也模仿他的样子开始寻找,但却一无所获。
“一大一小不进去,躲在门口干什么?”
刹那间,小白的身后出现了凉赢的声音,令他瞬间汗毛直竖,已经清楚感受到凉赢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他,机械化的扭动着自己的脖子转过来,对凉赢露出了憨傻的笑容:
“晚上好...”
凉赢对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一点也不感冒,只是冷冷的撇了一句:
“不知所谓...”
之后她便跨进门槛走进厅内,像平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席案右侧,小白略显尴尬的拉着“孩子”也走了进去,他让“孩子”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自己也坐了下来。
见凉赢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又显得十分冷淡,小白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先前失约让凉赢白等了一场,于是这次他学乖了,先拎起酒壶给凉赢面前的酒樽内注酒,一面倒还一面赔不是道:
“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谭城的事情紧急你也知道,我...”
“快满出来了...”
还没有等他说完,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的凉赢双眼一直盯着面漆那酒水高度不断提升的铜樽,口吻不咸不淡的打断了小白本来想要道歉的话。
而小白也意识到酒水的确差点就要满出来了,于是赶紧将壶嘴提高:
“好险好险...”
此时与他们二人氛围截然不搭的“孩子”,看着眼前堆满席案的各式菜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白为了避免他乱说话惹得凉赢生气,于是将他面前的碗端了起来,每样夹了一些加入碗中,然后放到了“孩子”的面前,并将木匙递到了“孩子”的手中:
“吃吧...”
得到允许的“孩子”开始用木匙一勺一勺的将菜舀起往嘴里送,而小白则就“孩子”的加入对凉赢解释说:
“这孩子非要跟来,你不要介意哈...”
凉赢看了一眼“孩子”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五官,随后又将目光移回到了小白的脸上,许久过后开口道:
“要不是你们没有半点相像之处,我还真怀疑他是不是你出去和哪个女人厮混生的。”
虽然凉赢已经在自己的话中否定了小白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可能性,但是小白还是十分紧张的连连摆手道:
“当然不是,他真是我回城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克晋和城父,他们都是知道的...”
对此凉赢丝毫不在意:
“他们都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难道还不向着你说话?”
眼见凉赢的话锋再度转向,小白的心更慌了:
“当时大街上城中的百姓也都看到了,你也可以...”
还没有等小白说完,凉赢看着他惊慌失措、深怕自己误会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脸都快憋红了...谁和你较真了?”
虽然笑容很短暂,但是小白却看得真真切切,那莞尔一笑的妩媚与迷人,让他不经意间看呆了...
可能意识到小白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凉赢也不免有些面露羞色,她为了避免尴尬赶紧将话题转回到了孩子的身上:
“对了,这孩子叫什么?从哪儿来的?”
这两个问题也是小白最想知道却丝毫无解的:
“我也不清楚...”
凉赢道:
“那也不能就这样没名没姓的称呼他,不如你给他起个名字吧?叫这也方便...”
小白觉得凉赢的提议很好,他想到自己和孩子相遇的过程,便信口脱出道: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在找到他父母之前就暂时叫他萍生吧...”
对这个名字,凉赢也觉得很好: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小白抚摸着满嘴油腻的萍生问道:
“以后我们就叫你‘萍生’,你说好不好?”
“孩子”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使劲的点头,而小白见他喜欢也就放心了。
一旁的凉赢见小白和萍生之间的关系如此亲昵,心里突然有种也想融入这种氛围的感觉:
“看不出来你自己没当父亲,却这么喜欢孩子...”
小白也由衷的笑道:
“孩子是这个世上最纯洁的宝物,是未栽进淤泥之中的种子,和我们不一样。”
看着小白在俯视着萍生的时候脸上洋溢着难得的欣慰之色,再看了看一旁的萍生,凉赢干抿了唇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却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