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昭告诸国退出九国伐齐之盟的国书,很快就送到了鲁国国都曲阜,姬同此时正摩拳擦掌准备一鼓作气收复失地,进而灭亡齐国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当卫国使者手持姬朔国书来拜见姬同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朔在国书之中再三向姬同表示歉意,也阐明了卫国因为邢国和郑国南北夹击而分身乏术,退盟也是迫不得已,请姬同谅解。
虽然姬朔并没有像小白所要求的那样公开宣布站在齐国身后相挺,但是退盟的事实却足以打乱九国同盟,更让姬同的信心大受挫折,也更为愤怒。
盛怒之下姬同将姬朔的书信扯烂扔在地上,指着卫国的使者高声骂道:
“简直岂有此理!卫公可是在盟书上签字盖印的,现在说反悔就反悔,还有诚信可言吗!”
卫国使者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在地上向姬同解释道:
“卫公请不要动怒,原本我主已经将大军都调至濮水西岸了,只待其余八国兵马到位便可挥师东进,但是在此之前郑国和邢国突然出兵发难,而卫国兵马主力多半在齐卫边境,如果不调兵回防被先灭的不是齐国,而是我卫国啊!”
姬同哪里去管卫国的存亡与否,他也完全听不进去卫使的解释,而他之所以如此震怒,原因在于一旦卫国退兵,那么对本就趋利才结盟的其余七国会不会因此产生连带效应,杞国、阳国以及谭国原本就是惧怕齐国的弱小之国,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很容易退盟。到那时九国同盟的声势就会大减,也难怪他会对卫使发这么大的脾气:
“托辞!来人呐!给我把他拖下去斩了!拿着他的人头送回朝歌给姬朔,如果卫国不依照盟约发兵攻齐,那一旦八国联军将齐国灭了,下一个兵锋所指之国,就是他卫国!”
一听到姬同要斩杀卫使,站在一旁的鲁国上大夫施伯赶紧站出来劝阻道:
“君上且慢,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卫国并未与吴国交战啊,一旦斩杀卫使,那么卫国非但不会再度和我们结盟,反而会更为坚定的站在齐国一边,请君上三思!”
经由施伯这么一阻拦,姬同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他等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卫使,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忍下这口气对他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
“滚!”
卫使见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赶紧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大殿。
与此同时,正在厉兵秣马准备率兵北上的曹沫,在临行之前特地回到家中,准备和自己的弟弟曹刿商讨行军的具体战略。
他掀开竹帘看着一男子正斜靠在凭几之上,他长相清秀俊朗,一身宽松开襟灰衫,洁白如凝脂的胸膛若隐若现,右手握着简牍搭在曲起的右腿膝盖之上,样子看起来非常懒散悠闲。
曹沫走进帘内坐在了男子的旁边开口对他说道:
“马上就要大战了,你怎么还这么悠闲?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男子并没有看曹沫,目光依旧停留在简牍之上:
“我又不像兄长你这样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征战这种事情我是不在行的,操心有何用?”
看着他一直都是这样对什么事都十分冷淡的态度,曹沫不禁叹了口气道:
“二弟,明明九国同盟是你提出来的,怎么现在你又置身事外了?”
此人正是曹沫之弟:曹刿。
曹刿听后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这让曹沫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一把从曹刿的手中将简牍夺了过来,甩到了一边:
“哎呀你就别看了,说正事,大哥我马上就要出兵了,你说我们这仗应该怎么打?”
曹刿听后淡淡一笑,只给了曹沫两个字:
“不打...”
一开始曹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这让他的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对曹刿问道:
“你说什么?不打?筹谋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说不打?到底何意?”
曹刿料到了曹沫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随即调整了一下坐姿,从自己的身边抽出了另一卷小简牍递给了曹沫:
“兄长你的情报实在是太差了,有空多去酒肆坐坐,现在周边的局势已经大变,卫国被邢、郑、齐三面夹击,根本动弹不得,而卫国退兵已成事实,这个消息一旦传到了其余诸国,那么阳、杞、谭三国势必迅速退盟,而北燕也很有可能会观望不进,剩下一个老白狄和我们,对付齐国成效又能够有多大呢?数日之前宋国方面也有兵马调动的迹象,恐怕他也想要和郑国一样站在齐国一边,从背后威慑我们,逼迫我们退兵。”
说罢,曹刿伸了个懒腰左手肘撑着凭几托腮道:
“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位新即位的齐公,不光是郑国,就连宋国也被他给说服了,有此等手腕和谋略,以后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看了曹刿简牍上的情报内容之后,曹沫自然也意识到了风向正在转变,不过他很了解姬同,一旦他下定决心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更何况他自己也不甘心:
“之前被齐国打得那么惨,不光没能扶持公子纠即位,进而掌控整个齐国,反而还让鲍叔牙夺去了汶阳之地,我一直憋着这口气想要收复失地一雪前耻,现在眼睁睁的大好机会就这样被放弃了,真是窝囊!”
曹刿知道曹沫先前蒙受了多大的耻辱,身为弟弟的他自然也不愿意看着他继续这样抱憾而活,他叹了口气后对曹沫说道:
“之前齐国来的情报说卢康所统率的毕方营现驻扎于徐关,汶阳一带的防卫很空虚,如果大哥你想要趁这个机会收复失地的话,那就得趁着郑国退盟之事的影响扩散开之前,突袭汶阳,说不定可以得手...”
同时,曹刿也不忘提醒曹沫:
“不过只限于此,一旦成功不得再冒进,否则很容易重蹈先前的覆辙...”
至于如何夺取汶阳,曹刿也有了完整的谋划,他将写成简牍的策略交到曹沫手中。
在曹沫如获至宝的伸手去接的那一刻,他却发现曹刿的手并没有松开,表情也显得很沉重,似乎对自己的策略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又好像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可是曹沫却还是一把将其拽了过来,展开一看当即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于是他赶紧起身准备进宫向姬同报告此事。
就在他刚刚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曹刿却从身后一把拽住了曹沫的手腕,眼神之中充满着忧虑和疑惑:
“我总感觉此次同盟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是一时还没有想起来,你千万记住,不可将这个作战计划泄露给任何人知晓,包括我们的盟国在内,因为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计划走漏让齐国知道了,那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大败...”
曹沫听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等到曹沫走了之后,曹刿却依旧不能够放心:
“但愿你们真的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