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国上大夫羊角邕的引领之下,小白车驾的一行抵达了卫国境内的柯城,并且由羊角邕亲自安排小白等人住进驿馆之内。
沿途以防卫国会对小白不利,王子城父始终处于严密的警戒状态,他的右手也从未离开过自己的佩剑的剑柄,准备一旦遇到任何的情况就立刻拔剑护卫小白的周全。
这种情绪不仅仅是王子城父有,就连站在小白右侧的管仲也难消心中的警惕感。
不过沿途却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卫国也似乎并没有要立刻下手的意思。
然而空气之中的那种紧张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将小白引向一栋建筑的房门前后,羊角邕恭恭敬敬的对其拱手说道:
“请齐公在此屈尊歇息,待到君上赶到后会立刻邀您前去赴宴。”
小白听后点了点头:
“有劳羊大人了...”
他刚一说完,羊角邕的表情就略显尴尬,而管仲则在一旁小声纠正他道:
“君上,上大夫本名邕,因封地在羊角故尊称羊角邕...”
小白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向羊角邕致歉道:
“原来上大夫是复姓,请恕小白无知...”
羊角邕并不在意这个,他谦逊的笑道:
“哪里哪里,君上初到敝国,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还请见谅。”
小白早就习惯了这种文绉绉的客套言辞,便拱手回礼道:
“上大夫客气了...”
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羊角邕对小白拱手道:
“天色已经不早,还请齐公早日安歇...”
说罢,羊角邕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王子城父和管仲则先行将房门推开走了进去,看看有没有埋伏,确定安全之后才对小白点头使了个眼色。
小白对此却不以为然:
“他要是真想现在就动手的话,何必那样假客气呢?”
说罢他便十分从容的走了进去,现在的他倒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和不安,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再想回头已经没有路了,想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坦然向前。
入座后,管仲开始和小白商量明日会见卫公姬朔时应该如何应对的细节问题。
在谈到姬朔的时候,管仲不忘提醒小白道:
“我们即将要见的这个卫公可不是寻常人物,说起来他和君上您还有姻亲关系,当年卫宣公娶君上您的二姐宣姜为妻,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公子寿,而另一个就是现在的卫公姬朔,严格上来讲他还要尊称你一声舅公。他不仅杀死了自己的兄长太子伋,就连自己的胞弟公子寿也不放过,此人心狠手辣、野心也极大,因为先襄公的帮助之下重登君位,赶跑了公子黔牟,得知周天子收留了黔牟后一直密谋要伐周泄恨,此人浑身长眼,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小白听后不禁自嘲道:
“我不也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才即位的吗?如果以这个来衡量,那我和他没什么区别...”
这番话令管仲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而小白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笑而已,不要当真。”
说罢,小白又将话题转向了姬朔的身上:
“不过他既然野心很大的话,会答应鲁国的盟兵要求也就不奇怪了,关键我们需要想的是如何说服他退兵,他居然主动让我来卫国和他谈判,自然是心中已经开好了条件,所以我们只能见招拆招了...”
对此管仲表示赞同:
“君上明鉴...”
翌日晌午,羊角邕再度来到小白居住的驿馆内,对小白说道:
“启禀齐公,我主已在行宫之内设下酒宴,请齐公前去赴宴,商讨两国邦交事宜。”
小白听后笑道:
“总算是来了,我知道了,请上大夫在外稍候,我换好衣服便和你同去。”
说罢他便转身关上门回到了房间内,管仲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说道:
“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君上还得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才是。”
小白虽然多少心里有些紧张,但是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强撑着笑道:
“不就是鸿门宴吗?了不起他把我也给吃了拉倒...”
一听到小白说“鸿门宴”三个字,管仲随即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君上,您方才说什么宴?”
小白知道管仲是这个时代的人,而鸿门宴是秦末时期的典故,他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便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这宴席一定不好吃...”
可是管仲却还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羊角邕催促的声音:
“齐公,车驾都已备好。”
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之后,小白拍了拍管仲的背说道:
“我们走吧,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吃饭...”
管仲和王子城父听后也深感忧虑,不过他们见小白露出了如此豁达的笑容,自然也就振奋百倍,一齐拱手对小白道:
“喏...”
本来小白以为去赴宴也是乘坐自己的车驾,由克晋驾车,然而羊角邕却指着驿馆门外的那辆陌生的马车对小白说道:
“我主已为齐公妥善安排,请齐公上车...”
此时的小白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顺着姬朔的安排:
“也好...”
三人相继登车后,羊角邕也登上了位于他们前方的马车,对车夫说道:
“出发吧...”
车夫领命扬鞭驾车前行,而小白所乘坐的马车也紧随其后。
经过了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后,两部马车先后停在了一处宫殿的正门前,而羊角邕先行下车走到小白的马车旁对其拱手仰视道:
“齐公请下车,我主在行宫内等候...”
就在小白要下车之际,管仲却悄悄按住了小白的膝盖,随即起身对羊角邕拱手道:
“上大夫,依照邦交之礼,贵国卫君当亲自出门迎接才是。”
此话一出,羊角邕当即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尊使,我主肯私下背离其余同盟八国与齐公见面,已经是十分给贵国国君颜面了,更冒了背弃盟约的风险,还请尊使和齐公不要太过苛责,还应当以两国邦交为重才是啊。”
小白知道这是有关于国家尊严的问题,也是让接下来的谈判自己不会太过被动所做的铺陈,如今齐国还未战败,如果现在自己把姿态放得太低,那么就意味着丧失了主动权和底气,管仲并没有错,所以便闭口不言,放任其与羊角邕争辩。
管仲听后立刻拉下脸面道:
“看样子上大夫是会错意了,我主答应亲赴卫国与贵国国君谈判,完全是为了齐卫两国能够继续睦邻友好,而不是来屈膝请降的,如果贵主并无诚意的话,那这场会面也没有毫无必要可言了!贵国尽可发兵攻齐,如今九国谁都不肯率先动手,如果贵国先行发兵当出头鸟,那我驻扎在齐卫边境的数万大军将会拼死力战,到那时即便是齐国为九国所灭,恐怕贵国也会元气大伤,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齐国...”
见管仲坚持,羊角邕犹豫一会儿后只好对小白说道:
“请齐公稍候,容下臣进去禀报我主...”
等羊角邕走进殿门之后,小白不由得对管仲方才的魄力感到赞叹:
“哇...我看你比我还有国君的派头耶...”
管仲道:
“此乃邦交说辞,君上谬赞了...”
不一会儿,有两队全副武装的甲兵从殿门内小跑出来,王子城父见状以为卫国要发难,赶紧从马车上站了起来,挡在了小白的面前。
而小白见这阵势不像,便将其轻轻拨到了一边:
“稍安勿躁,我看这更像是仪仗兵...”
很快,羊角邕也从殿门内走了出来,然后站到一边高声喊道:
“卫国国君亲迎齐公!”
话音刚落,身着一身华服的卫公姬朔便从殿内跨过台阶走了出来,而小白见状也在和管仲眼神交汇之后下了马车。
姬朔一看到小白便朝他走了过来,小白见他的样貌十分年轻,还比自己稍稍年少一些,眼神之中的霸道之气却十分明显,身上自带一种非常强烈的气场。
走到距离小白大概十步左右的距离是,姬朔停了下来对其先行拱手行礼道:
“齐公大驾光临,寡人有失远迎还请勿怪...”
小白见状也立刻拱手回礼道:
“有劳卫公出迎,小白不甚感激...”
简单客套一番之后,姬朔上前搀住了小白的手,对小白露出了宾至如归一般的笑容:
“请!”
小白能够感受到姬朔的手十分有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而王子城父见状当即面露警色,小白赶忙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后也对姬朔笑道:
“请!”
就这样,两个国君正式见面,他们携手走进了行宫殿内。
然而,他们彼此都很清楚,现在的和睦可不意味着谈判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