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白和鲍叔牙商量之后,决定以上卿之礼拜管仲为上大夫,这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当时整个东周时期的官制格局,因为一国之中通常只有一个上大夫,齐国因连年动乱不得已才由两位上大夫并行理政,然而现在无端又增加一个,等于公开向高傒和国懿仲发起挑战。
这段期间小白的兴致非常高,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大展拳脚了,其兴奋之情难以遮掩,以至于在吃饭时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露伶的牵线之下,凉赢终于答应和小白一同用膳。
看着小白吃饭时候时不时傻笑,她微微皱起眉头冷冷的问道:
“这又是犯什么傻?”
小白听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和凉赢讲起了自己要和管仲改革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们正在策划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凉赢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并没有因为小白的兴奋而丝毫影响她的情绪:
“三天三夜呆在晁德殿闭门不出的事情,谁不知道?要是现在不闹腾出些动静的话反倒奇怪了。不过你这个人善变,即位之前谈到管仲的时候恨到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可是突然间不仅不杀他,反而还把他当个宝贝似的供了起来。我还听说你下书命将公子纠的家眷都释放了?这可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小白见凉赢这么说,早就已经习惯了她那话中带刺儿的语气,也不否认自己下的决定:
“没错,是我亲自下令把他们放掉的,公子纠已经死了,再对付他们有什么意思呢?”
凉赢看着小白这幅样子,忍不住称奇道:
“真弄不懂你,这次回来好像中邪了似的,一会儿阴着脸满眼杀气,好像看谁都是敌人、一会儿又乐呵呵的像个傻子,对谁都能够宽容,就好像两个人一样...”
一听凉赢这么说,正在吃饭的小白差点因为惊吓而呛住,露伶见状赶紧上前给他拍背:
“君上,您不要紧吧?”
再看小白这米饭差点都要喷出来的模样,凉赢不禁摇了摇头,眼神充满着轻视与无奈:
“毫无疑问,现在的你属于后者...”
就在小白因为被呛到而咳嗽不止时,殿门外传来了鲍叔牙口吻异常紧急的禀报:
“君上,臣下有紧急要事禀明...”
小白意识到鲍叔牙亲自来禀报的一定是紧要之事,于是赶紧起身冲着门外答道:
“我马上就来!”
说罢他迈步朝殿门口走去,而在他刚刚走过凉赢的面前时,凉赢便叫住了他:
“你就这样去见鲍叔牙吗?”
小白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并没有不得体之处,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怎么了?”
凉赢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右嘴角。小白顺手一摸,发现自己的嘴角站着一粒米饭,而此时露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白顾不得丢脸,赶紧快步走出殿外。
一出殿外,小白便问鲍叔牙道:
“这么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鲍叔牙将一方绢帛呈到了小白的面前说道:
“君上,臣下今天刚一出门准备入宫,立刻就有一支羽箭钉在了门板之上,臣下原本以为有人要行刺,可是一看这支羽箭却发现箭柄之上绑着这一卷丝帛,可见是射箭之人意在传信,而并非要加害于我。”
小白知道自己认识的这个时代文字很少,打开之后发现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于是便故技重施佯装视线不清的问道:
“我这几天眼睛不太好使,这上面写了什么?”
鲍叔牙道:
“鲁国不甘失败,已秘密串联周边诸国准备再度攻齐,虽曹、邢、莒、遂、邾等国尚未表态,但鲁、卫、谭、白狄、北燕、牟、杞、莱夷、阳九国已经秘密定约,意在围攻齐国、赶齐人下海,请齐君速做决断!”
听了这番话,小白顿感眼前一阵眩晕,以至于差点站不住脚,先秦鲁国一家攻打齐国就已经让情势变得如此紧张,而现在周遭的九个国家都要一齐攻打,其压力之巨大可以想见。
这也难怪鲍叔牙也会露出慌张的表情,小白现在也没有了主意,他问鲍叔牙道:
“这个消息可靠吗?”
鲍叔牙答:
“臣收到这封密信也感到怀疑,于是便立刻察问国境有无军报送来,结果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卫国和北燕均在我齐国边境有兵马调动迹象,而白狄自君上登位后虽然并没有入侵举动,但隰朋不久前回报称白狄游骑并未撤回,其余各国还没有明显的动静,而且临淄城的密探回报,在监视范围内的鲁国、卫国细作活动频繁,气氛很不寻常...”
这下子小白心中的不好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难不成是真的?”
鲍叔牙提醒小白说:
“我们还需尽快和管仲商议一下,万一此事是真的,我们总要有个应对策略,九国攻齐自太公开国以来还未有过,如果处置适当后果将难以设想...”
小白认同鲍叔牙的意见,拿着绢帛便朝着前方走去:
“走,去管仲家!”
管仲看了绢帛内的内容之后,表情也显得异常严肃:
“没想到鲁国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号召八个国家来合围齐国,看样子鲁公果然启用了那个人...”
小白和鲍叔牙不知道管仲所说的这个人是谁,便问道:
“哪个人?”
管仲解释说:
“此人名叫曹刿,乃周文王第六子曹叔振铎之后,鲁国大将曹沫之弟。我在鲁国的时候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虽然年轻,但却极有谋略。听闻起先正是他预料到了干时之战的失败,力劝其兄阻止鲁公率兵深入齐境,并阐明了粮草和后路的保障问题是最大的弊端,但鲁公不听,果然为君上所败,如今看来鲁公必然是知晓了曹刿之才,所以才会启用他,这样的谋略是施伯和曹沫所万万想不到的...”
此刻小白对这个曹刿并不感兴趣,他所担心的是九国攻齐一旦是事实,那么如何应对才是最重要的:
“先生可有退敌之策?”
管仲沉思一番后对小白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掌,小白和鲍叔牙不解其意,便问道:
“什么意思?”
管仲笑道:
“君上可有看出臣下的双手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白哪里有功夫和他扯这些:
“哎呀先生,我没有时间给您看手相,除了十个手指长短不一样之外,还有什么...”
话音未落,小白猛然意识到了管仲所提醒自己的是什么意思:
“先生的意思是...九国伐齐却并不齐心?”
管仲道:
“正是,这九国之中除了牟国为鲁国附庸之外,其他国家均不实质受到鲁国控制,而他们所以会答应出兵攻我齐国,其要点在于鲁国许以重利,最有可能的便是允许其分割齐国土地,这其中又分参与的决心不同,老白狄是齐国的老对头,多年来征战不断,算是除了鲁国之外决心最大的一家,而杞国很有可能因为前些年襄公灭了他的邻国纪国,有了唇亡齿寒之危才会决定加入,至于莱夷、阳和谭三国皆是小国,战力有限、不足为虑。”
说到这里,管仲的目光投在了地处齐国西面的卫国:
“这个卫国么...他的实力仅次于齐鲁,若是他从西面大举东进,到时光是再加上鲁国和白狄这两大坨敌人,就让我们很难应付了...”
三人陷入了苦思之中。
看着眼下的地图,小白突然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他对管、鲍二人说道:
“诶?从地图上看,我们的确是被这几个国家所包围,但是从更广大的意义上来看,他们又何尝不是为其他国家所包围呢?”
鲍叔牙和管仲对小白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君上的意思是?”
小白说:
“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们来个远交近守!”
“远交近守?”
管仲和鲍叔牙听后都感到异常震惊,但管仲率先反应过来说道:
“妙!如果宋、郑、莒、邢等国得知他们要出兵攻打齐国,这么大的阵仗势必不会坐视不管,我们可以遣使出访这些国家,对他们晓以利害,怂恿他们出兵袭其项背,这样一来我们的危机可不攻自破!”
鲍叔牙也认同这个策略:
“从现在动向来看,如此大的行动各国哪个也不肯率先出兵,都等着搂草打兔子捡便宜,这就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去部署。”
虽说定下了这个计策,但是管仲却还还是心有疑虑:
“这个方法并不能够保万全,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需要足够的力量去备战。”
小白明白管仲是什么意思,虽然对他来说很难,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尝试,更何况现在齐国面临的危机,要比上次干时之战时要险峻的多:
“看来,我又得去会会那位白兔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