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了自行车,袁男就把小四妹带着出去玩,一路上走街窜巷,非常得意,小女孩有点害怕,让袁男带她到其就读特区小学里去玩。骑到小学时,袁男习惯性向后一甩腿,把小四妹从后座上横扫了下来。这时袁男才意识到,原来郑校让自己前上前下是有道理的。
八十年代时,好多学校都没有那么多的围墙,也没有门卫,学校周围也是住着教师和学生的。假期的时候,人可以自由进入,操场和球场可以任意使用。那时的学区房不光是为孩子读书方便,更多的是为了靠近操场和球场,平时可以到学校里锻炼身体。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小学和中学都建起了围墙,除了教学和上学,也没有人再住在校园里面。假期来临,校门一锁,万事大吉。这时候,大学校园反而就像原来的小学和中学,除了大门有门卫检查学生和教师之外,教师家属和员工也是可以自由进出学校,学校里也住着职工家属,不管是否假期,操场和球场上都有人在运动。
房地产大潮之后,大学校园里的住户也陆续搬入了新的小区,大学校园也围起来,假期里除了门卫和科研教职人员和没回家的学生进出,其它时间也是一关了之。
小四妹的学校假期里自然是可以进去的。有花有草有树木,袁男推着自行车在里面走,小四妹去找她住在学校里的同学玩。小女孩玩的花花草草和过家家的声音从花圃那面响起,人们三三两两地在校园里散步纳凉,街上车也不多,一切都散发着闲适与朴素。
袁男想回去了,叫小四妹上车,小四妹和旁边的小女孩儿玩得正开心,花台上摆满了各种玩具杯碟瓢盆,碟内有花、碗里有草、杯里有水,锅里还有彩色的小石子,看起来像是在开一桌盛大的宴席。
两个女孩笑得灿烂开心,小四妹招手让袁男也过来玩,不然不让袁男回去。袁男说:
“这么丰盛的餐桌,碟里这是什么菜,杯里又是什么酒?”
两个女孩如数家珍地给袁男解释着,很高兴居然有人欣赏她们的作品和玩法,有时两女孩还为给菜取什么名字争起来。
袁男笑了,仿佛看到了袁小妹小的时候,现在的她,又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也会骑自行车了呢?
和风消酷暑,淡月映轻云,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阑珊。带着小四妹行进在回家的路上,嗅着四处飘来的饭香,人们有的吃过了饭走出了家门,有的家里还能听见炒菜的声音,偶尔还能看见路灯下三五个下棋的中老年人,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或走或停,就像缓缓流淌的小溪里的鱼。
回来时发现小四妹家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吃得热火朝天,把小四妹迎进了那个热气腾腾的地方,挥一挥手和袁男告别后,小四妹就饥肠辘辘地冲进了温暖的家。
那一边是热闹的,这一边就冷清了。袁男回身去拉隔壁小姑住处的院门时,小四妹的妈妈热情地从隔壁迎了出来,让袁男过去他们家吃饭。袁男连忙推辞说:
“谢谢了,我家姑姑有为我准备晚餐的,我怕她久等。”
“不用回去了,快过来吧,你家姑姑和郑校都在我们家呢?”
袁男半信半疑地到了他们家,一家人正把袁男姑姑和郑校环拱在主宾位上,热情洋溢地不停夹菜劝酒。袁男才知道,小四妹家的大姐要去郑校的学校教历史,一家人正在感谢袁男姑姑和郑校呢?
第二天,小四妹和她大姐还专门跑过袁男小姑这里来找袁男,让袁男从学生的角度给小四妹大姐一些教学建议。
作为历史学科,在初中段就是副科,袁男给出了“旁引博证、多讲故事”的方法来提高学生学习积极性。正好袁男要返回省城了,就把历史课本给了小四妹的大姐。
后来,听说伊去教了三个月,就没有再教,袁男小姑和郑校说是她嫌路远难走,不愿去了,说到底还是吃不了苦。
一个暑假很快过去,袁男回到了父亲的新家,父亲新家的地址是市科委宿舍。袁男在父亲家看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袁小小,大脑门,学说话和学走路的阶段,偶尔会在床上爬来爬去。
袁男刚到父亲的新家,一切都很新鲜,房子不大,南北通透,这样的小户型南北通透的很难找了,客厅地面涂了红漆,卧室地面涂了蓝漆,墙踢脚为深色水泥,墙踢脚水泥沿墙抹了一圈,护墙的绿漆刷在墙踢脚之上,与腰平齐,每间屋子都有。
进门走廊直通最里间的客厅,走廊左边是壁柜,再往前走,走廊的右边是唯一的一间卧室,左边是厨房和与厨房相连的厕所,走廊尽头就到了客厅,客厅左边与阳台相连,同时,厨房的窗户也正对着阳台,从阳台上可以通过这个窗户爬进厨房。整个房子小而温馨。
袁小小生于斯长于斯,幼年时代的袁小小就在这里度过。
袁小小那时已经有了对人和物的认知,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也可以叫哥哥了,袁男阿姨出去买菜时,就让袁男在家看着袁小小,
“哥哥、哥哥”地叫着,袁小小总会赤着脚跟在袁男后面噼噼啪啪地走。袁男突发奇想,就从阳台门出去,回身关上了阳台的木门,同时对袁小小说:
“哥哥出去玩了,你一个人在家呆一会。”
“哥哥,出去,哪里?”
袁小小一边追过来,一边看着被袁男关闭的阳台门,以她现在的身高和力量还开不了阳台的门,也看不见阳台上的情况。只能侧耳细听哥哥去了什么地方。
袁男蹑手蹑脚地从厨房的窗户翻进去,然后从厨房里面出来,再沿着走廊来到了客厅,看见袁小小还在愣愣地看着关上的阳台门。袁小小侧头看见从走廊进来的哥哥,吃了一惊,有点奇怪,又有点高兴。
袁男这时故意压低声音用深沉的语调说:“我不是你哥哥,你哥哥去哪里了,我要找他。”
袁小小一愣,看了看刚刚关上的阳台门,又看了看可通往外面门的走廊,一下子就吓哭了。
看见袁小小吓哭,袁男也吓一跳,急忙安慰道:
“别怕别怕,小小,我真是你哥哥,我是吓你玩的。”
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阳台的门,给她说:
“我是从这里爬过去的。”
看见袁小小懵懵的样子还在哭,为了能让她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从不同的地方出现,袁男只好当着她的面,从阳台旁爬入厨房,再很大动静地从厨房出来,让袁小小知道自己的行程路径。
“看见了没有,我就是这样过来的。”
这时,袁小小有点明白过来袁男是真正的哥哥,破涕为笑地叫着:
“哥哥!”
袁男父亲除了周日,每天都要去上班,那时国家还没有实行双休日。袁男刚开始时总希望父亲在家,不太习惯和阿姨与袁小小呆在一起。袁男有时还会和阿姨有口角,每次听到她那种浓重的地方音,袁男就会莫名地烦躁。
这些烦躁在袁男走入父亲卧室,靠近卧室里的书架时,就会安静下来,可能是书架上的书香气息吸引了袁男,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袁男父亲去西安出差带回来两套唐三彩,珍而重之地放在书架上,袁小小每天看着这些漂亮而流光溢彩的人和马,总想要看一看,幼小的心里生出很多亲近感来。
但是唐三彩放得太高,袁小小自己走到书架前时看都看不到,就算自己站在床上,虽然能看见,仿佛努力一点就能拿到,但离碰到或拿到还有一些距离。
袁男欣赏完唐三彩,笑咪咪地看着袁小小渴望的眼神,把唐三彩放回了书架上原位置,后来又觉得袁小小可能会够得到,又再往上放了一层。
袁小小看了哥哥一眼,内心里觉得哥哥是故意的。但是没有办法,想了一想,去到了厨房,拿了一根过年时放过的魔术弹纸棍,纸棍里面的火药已经放完,只是一根空空的筒子,筒子平时和很多干木柴一起放在厨房里,用来引火发火。
袁小小拿着这根纸筒子,示威似地施施然又走进了卧室,爬到床上,当着哥哥的面用纸筒子去扒拉书架上的唐三彩。
袁男笑咪咪地看着她弄,纸筒子有点软,端头无法着力,几次扒拉到唐三彩,唐三彩都纹丝不动。
袁小小想了想,两手拿起纸筒,弯成一个弧形,握住两端,开始往唐三彩身上套。袁男吓坏了,赶紧把她抱下床,把魔术弹纸筒拿过来,放回厨房。
正在这时,袁男父亲用钥匙开门回来吃中午饭,袁小小被打断了注意力,暂时安静了。
袁男父亲告诉袁男,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下午上班时,让袁男和自己一起出去,买上点东西,让袁男自己坐公交车从市区去到风景区的学校,找到原来袁男的班主任,拜托她把袁男的复学的事情办一办。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袁男就和父亲一起出去。从五楼走下一楼,走到二楼时,袁男父亲突然想到自己忘带钱了,就让袁男在前面慢慢走着等,自己回去拿钱。
在袁男父亲转头回去时,在下面楼梯上袁男听见有人下来,和袁男父亲碰上还打了个招呼,听声音是个女的。因为这里是市科委的宿舍楼,所以好多住户都是市科委的。
这个下楼的女子有着一头时髦的大波浪短发,看上去很干练,穿着一双高跟鞋,那时候,男女都以穿高跟鞋为时尚,男子的鞋子也有较高的跟,只是女子是半圆跟,男子是方跟,鞋跟几乎都上下一般粗。
听到高跟鞋铁掌撞击水泥楼梯的声音,袁男不禁多看了她的鞋几眼,看见袁男在看她的鞋,她也看了看袁男的蓝色球鞋,那时这种球鞋只有两种颜色,被称为白网鞋和蓝网鞋。
女子再顺着袁男的鞋往上看。袁男平时几乎没有自己的衣服,好多衣服都是拣父亲穿过的来穿,现在的袁男下身着一条弹尼龙的褐黄色裤子,因为是大人的裤子改的,显得很宽大,上身着一宽大灰色薄中山装,那时的天气都不热,一个夏天,一件薄长袖就能过来。
看见袁男穿得这么土,女子的眼神变得很警惕,路过袁男身边时,不时上上下下多打量了袁男几眼,想慢慢跟着袁男走,可是袁男走得太慢了,她还要赶时间上班,只得超过袁男一直走到一楼地面。
袁男感受到了她侮辱性的眼神,就想尽快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果父亲在这里,而且他们两人看起来很熟识,当自己父亲介绍自己后,就不会那么被看不起了,想到这里,听到上面有脚步声传来,想到可能是自己父亲,赶紧回头往上走,准备去迎接。
眼睛一直瞄着袁男的女子,发现袁男在楼梯上又走回去了,赶紧收住出院门的腿,又退回来几步,稍稍低下头从楼梯门洞里往楼梯上瞄,看看袁男想干什么。
这时袁男这边,下楼的脚步声近了,袁男看过去并不是父亲,心里有点失望,而这个男子也和刚才那个女子一样,上上下下警惕地打量着袁男,并问袁男:
“你找谁?”
“我等人。”
“等人?等谁啊?”
“等我爸爸。”
然后,这个男子走了下去,到达一楼地面时,刚才那个女子迎上了他,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还低头从楼门里往上面袁男这个方向瞄着。
然后,袁男隐隐约约听到两人对住在门房的那个老头说:“你也不小心一点,什么人都往里面放。注意看着些,白天大家都上班,不要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