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人生中不光要有朋友,还要有家人。
袁男来到省城之后,袁男小姑曾于暑假期间带着袁男去袁男外婆家接袁小妹,想让五年没有见面的兄妹俩团聚。
袁小妹自从跟着袁母走后,两人再也没有音信。这一次大家都同住在一个城市,可以见上面了。
一大早袁男小姑就带着袁男坐公交车直奔袁男外婆住处,现阶段袁男读初一,想来袁小妹小袁男两岁,离开前比袁男低两级,现在应该读五年级。
一路上窗外浮光掠影的风景袁男和袁男小姑并没有去注意,只是一直在回忆那些和袁小妹相处的日子,想起她举起小手“嘤嘤~~”出声作势要打人的样子,想起那些“臂骨痛、腰骨酸”听成“屁股咚、腰鼓转”的趣事。
到达袁男外婆家,袁男外婆和外公都很惊讶。袁男外婆花白的头发,剪成了“运动头”。女子的“运动头”,在那里也叫“上海头”,为什么这样叫,不得而知,如果非要形容,只能说《城南旧事》里英子的头式,如果再长一点就是当年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血疑》中风靡的“城门洞”头式了。
袁男的外婆圆脸,满脸透着慈祥的笑容。袁男的外公是袁男母亲的继父,不太爱说话,头发比袁男外婆的还要白。头发很短,但是没有像很多老人那样谢顶。袁男外公是一家砖瓦厂的厂长,时时要操心厂里的事情,白天不在家,晚上才回来。
袁男的到来让外婆十分开心,时值中饭时间,袁男外婆高兴地去给袁男弄西红柿鸡蛋面。袁男闷头吃着,根本不管小姑是否喜欢吃,其实对于面条,袁男一家男子都是喜欢吃的。
而袁男小姑好像不太喜欢吃面条,究其原因是因为上大学时,学院里的面条是最便宜的,为了把每个月国家给大学生补助的生活费省下来贴补家用,袁男小姑天天吃面条,都吃腻烦了,看见面条就怕,不过袁男外婆做的西红柿鸡蛋面,袁男小姑还是吃得很香的。
说起面条,袁男外婆怕袁男和袁男小姑有什么想法,很开心地说:
“这个面条,袁小妹最喜欢吃了,每天早上都会在面底下弄一大坨猪油,每次都炒两个鸡蛋,营养方面从来没有亏过她。”
“确实好吃,外婆做的面条比爷爷和我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够不够,不够再煮一碗?”
袁男满嘴塞着面条,口齿不清地回答:
“够了,够了,虽然还想吃,但爸爸说过‘多伤少香’,吃多了就伤人了,吃得少才香呐。”
袁男外婆笑了,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袁男和袁男爷爷喜欢吃宽面,袁男父亲喜欢吃细面。但袁男父亲常说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西红柿鸡蛋面,不知道是不是“恨屋及乌”。
对于吃面条的爱好,可以从喜欢面条的软硬程度判断一个人性格,喜欢吃硬一点的人思路清晰,只是脾气比较急躁;喜欢吃软一点的人性格怯懦,有时会丢三落四。袁男一想到这些,就会对号入座:
“嗯,爷爷喜欢吃软一点的,父亲喜欢吃硬一点的,好像都很符合,那我自己喜欢吃不硬不软的怎么算?”
在袁男外婆煮面的时候,袁男发现外婆家的花盆里有好多玉石,有的是石片,有的是石珠,想来应该是作砖瓦时的矿料里的玉,袁男偷偷拣了几个感觉很有灵气的揣到了荷包里,准备回去让爷爷鉴定鉴定。
吃完面条,外婆说袁小妹不在家,去城区里亲戚家玩耍去了。然后亲自带着袁男和袁男小姑乘公交车去城区。
公交车站人非常多,袁男外婆家的住地在起点站的后面一个站,袁男外婆准备带领大家坐返回起点的车,这样到了起点站,人都下了车,就能有空位置,然后车一掉头就能从起点出发。
可惜所有的人都这么想,所以上车的人非常多,袁男人小灵活,很快就挤上了车,可是袁男小姑与外婆却挤不上来,袁男看见她们没有上来,但想挤下去根本不可能,车就开动了,只看见袁男外婆和小姑在车下向袁男喊着什么,人声鼎沸,袁男什么也没有听清,隐约感觉是让他到站下车。
第二个站是起点站,袁男奋力挤下了车,可是第二辆、第三辆车都过了,还是没有看见袁男小姑她们下来,车里人很多,也看不见她们。袁男就朝着车开的反方向走,想走回外婆住的地方去。
袁男越走越远,周围田野里泛着青青的麦浪,风中有鸟雀在唱歌,袁男一路跑跑跳跳,感觉走了很远,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自己记忆中的标志建筑。
地势越走越平坦,没有了山地,没有了河流,人和车也越来越少,只有一条寂寞的路还在蜿蜒地伸向远方。
袁男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人,赶紧问了一下路,才知道自己走反了方向。
袁男又花了两小时,好不容易走回了外婆家。
袁男外公已经回来了,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左右,袁男开始在外婆家看电视,电视机是彩色电视机,这一点对袁男来说很是幸福,毕竟袁男的房东家作为万元户都还在看黑白电视。
袁男最爱的是动画片,每周六下午6:30到7:00哪怕房东家在吃饭,袁男都会雷打不动地去他们家要求看半小时的动画片,开始看的是《森林大帝》,后来看的是《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再后面放的是《花仙子》,这个不适合男孩看,袁男就没有再看。
袁男这次在外婆家看的是《聚宝盆》,正看着的时候,袁男母亲回来了,五年前见过一面,很久没有再见,袁男想像中的泪眼相认的戏码并没有出现。
双方都很平静,当袁男母亲和外婆一起进到家里来时,袁男很平静地说了一声“大家好!”
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
通过谈话,袁男才知道到外婆和小姑在车下对他喊的内容是让他到了城区的终点站再下,可惜袁男误以为是下一个站。好在人没有走丢,而袁小妹已经被接到家里去了。
晚饭过后,袁男小姑到邮电局打电话到袁男外公厂里,外婆出去回电话(那时很少有家用电话,没有手机,真是悲催。),从电话里袁男小姑知道袁男没有走丢,已经回到了外婆家,皆大欢喜。
袁男小姑约定第二天再过来接袁男回去,袁男外婆和袁母想了想,决定亲自送袁男回去。
第二天送袁男到了风景区,袁男指了自己就读的中学给袁母和外婆看,外婆不胜唏嘘,听袁母说起,袁男外婆曾经收到袁男小学三年级时的来信,哭得不行。只是造化弄人啊。
在袁男幼小的记忆里,就是袁男四岁不到去省城躲地震的那半年,父母吵架都是家常便饭。袁男记忆最深刻的是,晚上睡到半夜,突然被父母的说话声惊醒,有时醒来时,两人会笑嘻嘻地看着他。
但有一天深夜醒来时,他们在争吵。袁父一把把袁母从床上推得摔坐到地板上,然后,大声骂袁母,袁男也听不懂骂的是什么?然后袁男父亲夺门而走,“呯”的一下摔门而去。留下袁母抽泣不已,然后袁母把着袁男小解后哄袁男睡着。
袁男一觉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中午了,袁父居然回来了,带了很多好吃的回来,而且看上去两人又和好如初。
有一次,袁父生病中,袁男人小身体矮,能看见衣柜底下有一个盆,盆里装了些鸡蛋,就对袁父说:
“爸爸,柜子底下有个盆,盆里有鸡蛋。”
“咦,我怎么不知道,你妈妈也没给我说过。”
“是不是妈妈藏起来的?”
“我知道了,回来我教训她。”
袁父因为袁男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加上小时候袁父是大少爷,土改之后,袁父去外面上学,基本上没有吃过什么苦,家务活基本不会干。
而袁母在家里是独女,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两个都不太会干家务活的人凑在一起,少不了很多摩擦与争执。
这一次袁父病卧在床,袁母从外面买东西回来,袁父就说:
“我生病了,想吃点好吃的,你看看弄点什么好的给我吃?”
“那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嘛,我去给你买。”
“我想吃点肉啊蛋啊这些。”
“行,我去买来。”
“那你柜子下面的那盆蛋,你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哪盆蛋?”
“袁男今天发现的,如果不是袁男发现,我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蛋。”
“哦,我可能放忘记了。”
“我看你还没有学会怎么做女人!家里有什么没有什么不知道,如何照顾丈夫不晓得……”
叭啦叭啦一大堆,间或夹杂着一些骂人的话。
然后又是一顿争吵,袁父几次拖着生病的身体起来想打袁母。
第一次他们当着袁男的面吵架打架时,袁男会哭,吵架次数多了袁男只会冷眼旁观,虽然袁男当时不满四岁。
至于他们为什么分开,也许那时就打下了基础。
在送袁男回来的路上,袁男有问过外婆和袁母,袁父和袁母他们能不能和好。只是她们相视苦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袁母和袁男外婆买了一些水果给袁男,那时的水果都相对较贵,在产果的季节人们只能吃到有限的水果,过了果季,就没有了。所以水果罐头是那时送礼的佳品,把水果制成了罐头,这样就可以满足人们在不同季节吃水果的要求。
袁母和袁男外婆总是问:
“还有多远?”
袁男想带两人都去家里看看,虽然来到了家的附近,袁男却一直说:
“还远得很。”
“这里回去的路你认识了吧?”
“不认识?”
“不认识?!一直都是你在带着我们走,还说不认识?”
“都快到地儿了,一块去家里坐一坐,喝杯茶,吃点东西再走。”
“不去了,我们就送你到这儿。”
“还有点远,再走走嘛。”
“袁男,你听我说,我们不去了,主要是你外婆也走不动了,你让外婆回去吧,家里我们有空再去。”
“马上到了,只有几步了,去坐坐,我爸爸也不在,就爷爷和小姑在,你们去看看袁小妹嘛!”
“袁小妹玩几周后你就送她回来,我和你外婆回去了。”
这些情况打破了袁男的憧憬,袁男还想好好露一手,煮点饭弄点菜给外婆和母亲吃呢?
看着外婆和母亲离开的背影,袁男站在那儿,久久没动,袁母和外婆走远后,两人回头再向袁男挥了挥手,然后袁母扶着外婆蹒跚地转过街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