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姓袁,袁男小姑读民族大学的事也受到了牵连,自古袁氏都是汉人,差点就因为民族原因而不能入学。
好在民族可以随父也可以随母,虽然袁男奶奶曾是汉族大家小姐,也只能委屈当了一回少数民族。
袁男很不懂事地问过一次:
“奶奶,小姑是少数民族,我们家谁是少数民族啊?”
袁男奶奶没好气地说:
“你们家都是大汉族,只有我是,我是少数民族!”
袁男的奶奶信佛,每当观音大士的生日都会去较远的庙里进香为全家人祈福,而且不惜一去好几天。
每次回来时,都神采奕奕,精神矍铄。
可是这一次,回来时嘴也歪了,眼也斜了,说话都困难,据老人家说起是走在河道上,有点热了,脱了一件外衣,吹了风所致。。
第二天睡醒就这样了,袁男爷爷说这是中风面瘫,赶紧着手针灸。
虽然针灸后能正常说话,嘴眼也回复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有点不正,需要慢慢调理。
还有一次为过年做准备,袁男奶奶踮着小脚,拿了糯米到有石碓的邻居家去舂,舂碓是一个或几个人用脚踩,利用杠杆原理来把米在石碓窝里舂成粉的过程。
回来的路上因为天冷路滑,把右手臂摔骨折了。
因为家务都是袁男奶奶一个人做,袁男和爷爷基本上帮不上忙,袁男奶奶很快接驳固定没多久又挣扎着开始做家务。
这样,袁男父亲决定第二年将两个老人和孩子接到省城去。常在身边经常能照顾到。
把家里能卖的卖了,能送的送了,只带了两个新做的大衣柜和两个高茶几一些锅碗瓢盆离开。
小姑上学这几年,段老师每周都来帮两老人洗涤衣物和床单被褥等,这次搬家也是忙前忙后地弄。
袁男想起小姑当初坐火车去省城大学报到,死活没有让段老师送她,自己一个人扛着行李就去了。
段老师送她上了火车,回到袁男家里,忍不住离别之情,堂堂七尺男儿,突然泪崩,虽然极力不让袁男他们看见,但抽泣的声音还是能被听见。
袁男想进屋劝劝,奶奶摆了摆手悄悄说:
“让他哭吧,哭了心里就会好受些。”
袁男爷爷和段老师先走两天,袁男和奶奶最后走,买票时,非要让袁男买一张成人票,原因是袁男看起来和他奶奶差不多高。
袁男奶奶晕车,一路上昏昏欲睡,黄昏时,火车快到省城了,先要经过省城西站,然后才是终点省城站。
袁男一合计,到终点站好了,在终点站有袁男父亲来接,出站时,检票员看着袁男手中的成人票,惊讶不已。袁男偷偷想,他会不会认为小孩的是站台接站票,父亲和奶奶的才是两张成人票,只是穿着打扮上怎么看也不像小孩去接的站。
因为通讯不发达,段老师在西站等到深夜。
第二天袁男和奶奶在父亲的带领下,去了搬好的新家,在省城西站那边,袁男父亲只知道新家的大概位置,并不知道新家的具体地方。
正在附近踌躇寻思怎么找,忽然看到老家牌号的大车拐弯出来,赶紧在后面追喊。
大车刹停了,正是那辆跋山涉水来到省城的搬家车。
到了新家见到了段老师和苗男爷爷他们,一番嘘寒问暖,大家也才放下心来。
那时的住房除了农村,基本都是单位福利分房,还没有买房的意识,新家也是在省城的风景区租的两间民房。
袁男小姑也过来,只是和段老师不是很对付,两人话不多,大抵小姑是嫌段老师没有考上大学。
袁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着大家都在新家里忙,对大家说:
“老是叫段老师不好,是不是该改口叫段…(袁男爷爷和奶奶赶紧岔话题和吩咐袁男做事)…姑父或段叔叔?”
但袁男还是把最后那句话说完了。大家都有点尴尬,段老师出去后,袁男爷爷数落到:
“你这小孩怎么搞的,说的什么话,我想打岔都打岔不了。”
搬完家,段老师只身又坐火车回去了,袁男和父亲送他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车。
看着段老师孤单的背影,袁男有点心酸,有一种“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的感觉。
房东的儿子班勋比袁男大一岁,也比袁男高一点点,和袁男一样都是五年级学生。
班勋外号“老得”,袁男很奇怪,班勋母亲讲他运气很好,老是得到东西,所以外号“老得”。袁男很想和“老得”读一个学校。
父亲带袁男拜访了学校的刘老师,很快就可以就近读书了。
袁男爷爷按刘老师说的时间带袁男去报到。刘老师告诉袁男,从那一年开始,五年级分两个部制,两个班是五年制,两个班是六年制,并问袁男要读哪个部制。
袁男也没有主意,刘老师问袁男爷爷袁男的成绩怎样,袁男爷爷怕袁男读不上书,说还不错。
刘老师狐疑地看了袁男和袁男爷爷一下,
“带平时作的作业本没有?给我看看。”
袁男把作业本递了过去,刘老师看了之后,
“成绩不太好嘛,建议读六年制的。”
就这样袁男想和班勋一个班的愿望就落空了,因为班勋读的是五年制的。
已经是冬天了,袁男坐在宽敞明亮的五年一班里,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版书,一切都很新鲜。
忽然,有老师进来,把袁男叫了出去。
袁男出去后,这个老师对正赶来刘老师说:
“我这个教导主任都没有同意,你就把人塞进班里了……”
最后刘老师让袁男先回去等消息。
袁男回到教室收书包,同学们好奇地看着他,可能袁男年龄和身材都小的原因,同学们问:
“是不是让你去四年级读?”
“不是!让我回家。”
袁男回到了新家,新家是平房,可以上房顶,第一次见到平房,袁男很开心,每天早上都到屋顶上去。
屋顶结了薄冰,从屋顶上可以看见学校,看见同学们每天都在跟着广播做课间操,袁男有点失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学校。
因为通讯不便,袁男的爷爷说等周末你父亲回来再把这个情况告诉他。
这几天袁男还是很高兴的,大声喊叫着:
“爷爷,爷爷,奶奶,奶奶,我们家是不是从此以后天天都吃大米饭,不用再吃包谷饭了。”
爷爷奶奶被叫得直皱眉头、直撇嘴,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小声点,不要被别人听到。”
“那到底是不是可以天天吃米饭了嘛?”
“是了,是了。”
袁男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晚上的时候,房东还带着袁男出去别人家看电视,那时候的电视只有几个台,正在放《罗宾汉》。
后来几天晚上,班勋和他父亲发生分歧,一个要带袁男去单位看,说:
“和我去呗,我们单位看的是彩色的电视机哦。”
班勋说:
“我这边是黑白的,你想和谁去?”
袁男不知道什么是彩色电视,什么是黑白电视,只是小孩总是喜欢和小孩一起玩,就和班勋去看了黑白电视。
在路上,袁男还问班勋黑白电视和彩色电视的区别,但袁男听了还是不理解,贫穷限制了想像啊!
班勋带袁男去的这一家离得很近,电视屏幕用三色滤片隔着,上面是浅蓝色,中间透明,下面是浅褐色,就像天空,空气和大地。
班勋得意地给袁男说:
“我们看的还不是彩色电视?”
在这样的三色滤镜的作用下,看起来黑白的图像确实有了彩色的感觉。
那时的黑白电视机,四五百元一个,是人们普遍月收入的二十倍。
袁男新家旁的住户,好多家都是万元户。那是中国土地改革——从公社集体所有制到包产到户后的第一缕春风。